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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做我男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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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黑衣的温初和苏蓓站在蓝盈的葬礼上,只觉得浑身发冷,明明是湿热的夏季,她却感觉自己坠入冰窖无数次。
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岑以安跪在灵相面前,他的脸色比旁边的白花还要惨白。他听不见周围人的声音,脊骨像是被千斤重地1铁锤敲碎,散了一地。
蓝盈为救一个坠河的学生而身亡。
四天三夜的大雨让一中旁边的一条河流的水暴涨,一个路过的学生为了捡被风吹掉的雨伞靠近河边,却没预料到汹涌的河水在她走近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怎么缠住她。路过的蓝盈听见求救身,着急之下铤而走险,却没想到喝水在一瞬间升到两人的胸口,洪流的推力下,喝水一寸一寸地把两人吞噬,直到完全淹没。
温初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明明沈然还好好的,也没有和上一世那样跳楼。
似乎一切都在向好发展,但是人在极度和谐美好的日记总是忘记居安思危。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着她,她似乎什么都做了,但也似乎什么都没做。
就好像上天早就写好了一个既定的结局,而走向结局的路可以是多种多样的,因为一条路上的花团锦簇,让人误以为结局都是美好的。
她的胸腔涌起一股浑浊的气,目光落在那个破碎的背影上。
满目疮痍的世界,她好像什么都没能改变。
温初看见了岑盛宇,他和岑以安一样崩溃,甚至比他还要疯狂,抱着蓝盈在相片如同一个孩童一样呜呜地哭出声来。
骤然涌向她鼻腔的酸涩逼得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突然扑到苏蓓的怀抱哭了起来。
葬礼来了很多蓝盈的学生,一脸悲痛地问候岑以安之后,跟着他门送蓝盈最后一程。
温初走出大厅的时候看见天黑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来。温初看见沈然在雨中急匆匆地赶过来,她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温初的表情,直冲里面仓皇失措。
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死灰一半的沉寂。
晚上温初躺在床上瞪着眼睡不着,也不敢睡。
一闭上眼睛,上一世那些记忆就如同潮水一般涌进她的脑子里,用力地撞击着她的神经。
她的思绪就像是被抽出来鞭打在墙壁上,太阳穴里传来一阵一阵的刺痛。
空荡漆黑的房间里,传来她很小很小的哭声。
那些以及伴随着她的哭声强制进入到她的脑子里。
上一世蓝盈出事之后,岑盛宇整个人像是变成了没有灵魂的空壳,成日沉浸在喝酒打牌之中,用这些一时的刺激和快感舒缓自己的痛苦。
他在外面欠了高利贷,那些人拿着跟棍子找上门来的时候,岑盛宇窝囊地躲在岑以安的身后。
那些人说要么还钱,要么断一只手。
岑以安死死瞪着他们,悄悄把手机拿给岑盛宇让他打电话报警,而早就被吓破胆的岑盛宇却失手弄掉了手机,被那伙人看见之后狠狠被踹到沙发边上。
少年血气方刚,即使在面对这样的强敌脊梁依旧挺直。
可这样的做法在他们看来却像是一种挑衅,一拳挥向他的右耳的时候,岑以安感觉身体一瞬间的宕机,随后耳朵里传来嗡嗡的声响。岑盛宇看见岑以安被打,突然大叫了一声,抡起旁边的矮凳不顾一切地往那些人头上砸。
一场必定失败的战役以岑以安倒在血泊之中结束。
他个子很高,臂膀健壮,一直在护着岑盛宇。他帮岑盛宇挡了好几刀,挨了无数个拳头。
岑以安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浑身是伤,动弹不了。
他没看见岑盛宇的人影,倒是看见了邻居顾婶和顾叔,两人在他的病床前忙前忙后,一周后,他出院。
好在伤到什么要害,岑以安回到家之后又出了门,从银行里取出一笔钱打算给顾婶还回去,敲门进去的时候,顾婶的孙子小涵正拿着录音机听音乐,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说要和他一起玩。
小涵把小小的收音机放到他的耳边的时候,岑以安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他让小涵把声音调高一点,小涵虎头虎脑地说不会。
岑以安把音量调到最高挡,发现自己的右耳还是没听见。
小涵说,安哥哥,声音好大。
岑以安放下前之后走了出去,走出巷子的时候,用一只手捂住左耳,周边的声音骤然消失了,他用一只手捂住右耳,也是能听见渺茫的声音。
岑以安坐在月儿弯巷里的大榕树下坐了很久,今年的夏天比去年的还要热,树上的蝉鸣同样尖锐刺耳,旁边纳凉的大爷大妈摆了一张麻将台,闹哄哄的,他还看见有小孩在哭,整个世界都是喧哗的。但是他听不见了。
岑以安想起那天晚上那些人下的狠手,一个劲地扇他的脸,砸他的脑袋。
医生说他的一只耳朵是彻底听不见了,另一边的耳朵伤到了,好在还能听见一点。
医生建议他买个助听器,贵一点的,和没受伤前听到的是一样的。
岑以安走进店里的时候,店员热情地迎了上来,而他却只是一只脚踏进了门槛之后又缩了回来。
店里最便宜的助听器要一万块。
岑以安的口袋比他的脸还要干净。
回家之后,岑盛宇还是没有回来。岑以安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他突然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几天之后,罗清连出差回来之后找上门来,她已经从顾婶那里听说了岑盛宇的事情。
次日,罗清连带着岑以安去配了一个助听器。
岑以安说写了一个欠条给她,罗清连一本正经地说不用。
一周之后,罗清连在一个工地里的红砖长找到了岑以安,烈日之下,少年的脸被晒得黝黑,顺着脸颊流下来的汗水浸湿了他的衣领。他没带助听器,只顾着埋头干活。
一块砖一分钱,岑以安可以用车搬一百块。但是人多活少,那些老员工还经常欺负他,专门挑次的,不好的砖让他搬。
罗清连看见他午饭只吃两个八毛钱的馒头就着一瓶矿泉水,眼眶骤然发酸,拉着他去到小炒店里吃饭。岑以安点了一盘最便宜的土豆丝之后把菜单递给她,罗清连一脸心疼地又加了好几个热菜。
岑以安吃了整整半桶饭,如同饿虎扑食,毫无形象。
罗清连给他找了一个家教的活,就在她工作的榆林小区,每天都上课,就是带带那些小孩,一小时六十块。
岑以安第二周到岗的时候遇见了温初,她是他那些昏暗的日子里透进来的一束光。
两人后面在同一个城市读大学,温初每天三点一线,岑以安每天为五点,甚至六点一线,最晚的时候凌晨一点钟才从外面兼职回来。
岑以安怕温初找不到自己,便和她约定好每周的星期三两人救一起吃晚饭。
开始他总是带着温初去那些布置得很华丽的餐厅,去了两次后就遭到温初的拒绝。
温初想,这样子岑以安一周攒下来的钱都花在请她吃饭上了。
岑以却说没关系。
他每天跑那么多兼职,早上早起帮代校园跑,中午到食堂窗口兼职打饭,下午没课的时候就跑到外面的超市里去当兼职店员。
他学计算机的,还能在帮别人写点简单的编程。
室友说他那么拼干什么,一定攒了很多钱吧。
温初一再要求之下,每周三两人就约在食堂一起吃饭。
温初抢着买过一次单之后,岑以安每次吃饭钱都把她的饭卡握在手里,生怕她抢着付钱。
大二那年的10月15日,岑以安生日,温初买了一个两万块的助听器给他当生日礼物。
温初怕他拒绝,解释说这是用自己的奖金买的。
“而且我在暑假的时候不是也做了很多家教吗,你放心,这些都是正规的劳动所得。”
温初拍了拍胸脯说道。
岑以安眼底满是不安,最后无奈地说道:“没说不正规,但是太贵了。”
温初道:“不贵,我只能给你送这个,之后我有钱了,给你买最贵的。”
她想了想,道:“不,我们去治耳朵,国内治不好,我们去国外。反正一定要把你的耳朵治好。”
岑以安的心似乎被一只手突然抓了一下,留下或轻或重的抓痕。
这颗沉寂了很久的心,似乎在她面前总是能够重新跳动。
“我给你写一张欠条吧。”岑以安说。
几分钟之后,温初看着手里的欠条哭笑不得,她看着他的眼睛,道:“有必要那么正式吗?”
岑以安也是一本正经地说道:“有必要。”
“那你请我吃了那么多次饭,我是不是也要给你写一个欠条?”温初半开玩笑地说道?
“你不用写,吃饭是必需的。”
“那助听器也是必需的。”
“那不一样,”岑以安目光落在她白净的侧脸上,泛起了一阵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涟漪,他又说道:“那不值钱。”
温初有时候真的像扒开这个人的脑子看看他都在想些什么。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两人走在京明大学的跑道上,慢悠悠地散步。
整个田径场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月光被黑夜揉碎,撒了一地,和路灯照出来的光交织在一起。
温初突然站住,凑近岑以安,仰起头对着他说道:“岑以安,你低下头,我有事和你说。”
“什么?”岑以安乖乖低下头。
下一秒,他的脸上传来一丁点温热的触感,几乎是转瞬即逝。
温初,刚刚亲了他。
他整个人像是被人从后背重重给了一巴掌,僵在原地。
“你…”他看着温初微微泛红的脸颊,一下子变得结巴。
“岑以安,做我男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