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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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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他们演奏的,是肖骋的新作品《first》,这首改编后的曲子不再是他独奏时的少年心事,而是交织着钢琴、鼓点与电吉他的炽热告白。
整首歌像极了第一次心动:前调是试探的震颤,中段是辗转反侧的变奏,而高潮部分,萨克斯与钢琴交织出夏夜骤雨里的倾心一吻,戛然而止的尾音里,只剩少年的心坚定跳动的余韵。
表演太过震撼,连后台昏昏欲睡的选手们都站了起来。
观众席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可肖骋第一时间看向余漾。
汗水从下巴滴落在黑白琴键上,那个人始终没有把头抬起来。
在刚才第二段副歌转调时,余漾的左手和弦慢了四分之一拍。
“肖骋!”
评委点评环节,刘忧兴奋地跳了起来,“我身边御用萨克斯手这个位置永远给你留着!”
“确实……”
另一位评委刚想开口,刘忧突然转向余漾,指尖点了点自己的耳朵:
“B段第二小节,你犹豫了。”
他歪头一笑,“别人可能听不出来,但我的耳朵很敏锐噢。”
万贤就坐在旁边,目光落在余漾的脸上,拇指转动着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
“万老师的学生,实在不应该是这样的水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
刘忧顿了顿,如同一个残忍的审判者,“你根本不适合爵士乐。”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程乐凡和厉奇交换了一个眼神。
——说得太毒了吧?
就连肖骋都罕见地皱了一下眉。
可余漾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仿佛刘忧在批评的是另一个人。
后台选手们议论纷纷:
“有必要这么犀利吗?”
“对啊,有这么严重吗?”
“也……太不给面子了吧?是不是剧本啊?”
最终成绩:观众票选第一,评委分几近垫底,综合排名第五。
选歌环节,他们只能挑别人剩下的一首平淡到乏味的流行歌。
“刘忧那混蛋绝对故意的!”
程乐凡一脚踢飞石子,石子直接弹在地锁上,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格外刺耳。
余漾看向不远处自己的车:“是我失误了。”
“无所谓。”
厉奇跨上机车,“歌再平,改炸就行了。”
程乐凡越想越气,推了肖骋一把:“你和刘忧到底什么仇?”
肖骋一脸无辜地摸了摸后颈:“他以前不这样啊。”
“不会是因爱生恨吧?”
程乐凡竖起中指,“老套!”
中指还没放下,一辆黑色保姆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他身后。车门滑开,车里的人伸手一拽,程乐凡就这么保持着竖中指的姿势,被拎上了车。
自动门关闭之前,沈彦对众人点了点头。
看着扬长而去的保姆车,肖骋转过头正要说几句俏皮话,余漾却直接朝自己的车走去:“有点累,我先走了。”
“我蹭你的车!”
跟厉奇摆了摆手,他几步追上余漾。
余漾仅仅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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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车上,程乐凡盯着突然塞到手里的牛奶盒,草莓味,还是温的。
他猛地抬头,看沈彦的棒球帽檐在保姆车顶灯下投出一片阴影:“操!你不是说今天杀青……”
声音戛然而止,程乐凡不自然地看了看前排司机和助理的背影。
沈彦伸手按下按钮,挡板升起,于是,隔绝了外界环境的密闭空间里就只剩他们两人。
“杀青宴……”
程乐凡的视线落在真皮座椅中间的小桌板上高级的外卖盒里,低温慢煮牛肋排、西班牙烤虎虾、熟成金鲷、各种精致甜点……
他突然觉得喉头发紧:“你翘了米其林三星的杀青宴?”
沈彦摘掉帽子,露出为角色剃的光头,伸手拿过程乐凡手里的牛奶盒,插上吸管,重新递给他:“我只想和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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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辆车里,肖骋正手舞足蹈地比划:“小罗刚才知道自己得第一名,激动得蹲了下去,结果那条紧身皮裤当场裂到屁股缝哈哈哈……”
红灯亮起。
余漾的目光落在自己握在方向盘的手上:“不问吗?”
“嗯?”
肖骋歪头,带着笑意的目光转向他。
余漾眨了眨眼,不看他:“你没有问题想问我吗?”
下一刻,肖骋动了。
他整个上半身倾向驾驶座。
余漾条件反射地后仰,后脑勺撞上颈枕,却见肖骋只是伸手打开了车载音响。
电台此时在播的是T-SQUARE的《Bad Moon》,本田雅人高超的萨克斯演奏倾泻而出。
“从第一次在诸境见到你,我就知道……”
肖骋靠了回去,手指随着鼓点轻敲在窗沿。
他看向余漾,忽然笑起来,右脸颊酒窝一如既往可爱,“有些秘密要等月亮特别圆的时候才能讲。”
余漾怔在那里,不自觉握紧了方向盘。
直到信号灯由红转绿。
车子启动时,肖骋突然打开车窗,夜风灌进来吹乱他的额发:“但有一件事我现在就要说。”
萨克斯的高潮段落恰在此刻攀升至顶峰。
“你天生就该玩爵士。”
他的声音混在风里,“因为它教会我们……每一个错误都可以变成即兴的起点。”
紧握方向盘上的手不知何时放松了几分。
不需要看也知道,此时的肖骋,一定比后视镜里掠过的所有霓虹都要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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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11:00 某酒店顶层套房
余漾按照约定时间前来,管家帮他打开了门。
穿过会客区,经过用餐区,余漾来到最深处的主卧里。
他的目光落在主卧正中央的床上,床中央铺着一套纯白女装,蕾丝领口缀着珍珠,裙摆下压着一双漆皮玛丽珍鞋。
十二岁生日那天,他被按在一套类似这样的衣服前,耳边是“穿给爸爸看看”。
“和弦弹错要接受惩罚,还记得吗?”
噩梦里的声音突然在耳后响起,对方戴着铂金婚戒的手贴上他的腰侧,隔着衬衫面料,量身般缓缓下移,“看来尺寸没怎么变。”
余漾浑身僵硬,没躲开。
“妈妈给我看了你的演出视频,我当时真的很吃惊……”
万贤的鼻息就喷在他的颈侧,暧昧得令人作呕,“我亲手调教出来的手……怎么能去碰那些下等的爵士和弦?”
“你想要什么?”
余漾盯着墙上他们两人相叠的影子。
“回到我身边。”
万贤的手滑进他衬衫下摆,“你永远是我的缪斯,谁都不能跟你比。”
“别碰我。”
余漾猛地转身,眼神冰冷至极。
万贤眯起眼:“那个吹萨克斯的小子……”
“怎么?”
余漾冷笑看他,“你真把自己当我父亲了?”
笑了一声,万贤转身走向吧台,开了一瓶威士忌。
“我可以不计较你撕掉录取通知书,也可以忘记你这几年的叛逆。”
琥珀色液体倒入两个杯子里,万贤递给他一杯,“只要你回家,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余漾没接。
“你从小心软。”
万贤像是察觉不到他的敌意,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肯定不会希望身边的朋友受到伤害。”
余漾安静地看了他半晌,在转身离开之前突然笑了:
“那你就试试看。”
“那小子知不知道……”
万贤一边晃着手里的酒杯,一边欣赏那抹倔强又美丽的背影,突然提高音量,“你在琴房里哭着说‘爸爸我错了’的样子有多——”
打断他无耻话语的,是摔门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