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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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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就是一个月,马上就到农历新年,厉奇今晚难得不用加班,背着个琴包,穿过一条条充斥着“恭喜恭喜恭喜你”的大街小巷,推开诸境的门。
“奇哥!!”
小罗眼尖,一个箭步冲过来拽住他的胳膊,脸上挂着讨好的笑。
“干什么?找我这个手下败将有什么事?”
厉奇皱眉,语气恶劣,却还是口嫌体正直地在他们卡座坐下。
一个月前那场总决赛,小罗的乐队拿了第一,再过阵子就要发专辑。今晚他们来诸境压轴演出,演出前先喝几口是他们团的惯例。
小罗殷勤地给他倒酒:“别这么说嘛奇哥,我们臊得慌。”
“就是!”
白毛主唱凑过来给他捏肩,手指力道恰到好处,“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还不知道吗?要不是余老板喊我们来演出,我们都不好意思……”
“少来这一套!”
厉奇故意板着脸,却在举杯时突然咧嘴一笑,“专辑记得给我留一张!要签名版的!”
“哈哈哈哈!那必须的!”
小罗仰头干了杯中酒,突然凑近压低声音:“肖神……伤好了吗?发信息也没回,听说回伦敦了?”
厉奇嘴角的笑意僵了僵。
他转头看向吧台方向,吊灯昏黄的灯光下,余漾身上那件衬衫好像比以前宽松了。
瘦了?
“啊……”
他随意应了声,点了根烟站起身,把琴包在肩头上,“你们喝,我找余老板。”
吧台边,余漾指了指玻璃杯壁的益处水渍:“重擦。”
他态度不凶,却让调酒师小丁紧张地绷直了后背。
厉奇叼着烟走近,把琴包往吧台上一放,盯着余漾。
余漾转过头看他。
“凌逸唯在他家楼下垃圾桶里捡到的。”
厉奇拉开拉链,语气相当随意,“我找朋友修了下,今天才取回来——你留着吧。”
包里露出雅马哈82ZUL特有的黄铜管壁,余漾的目光在那上面停留了片刻,又移回厉奇脸上:“你不是戒烟了吗?”
“戒烟很难的好吧?”
厉奇吐了个烟圈,把烟灰弹进手边的烟灰缸里,又补了句,“试试你就知道了。”
“我一直在戒啊。”
余漾说着,修长的手指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咬在唇间。
厉奇怀疑自己听错了:“哈??”
余漾却不说话,而是偏头点烟。
火苗窜起印在他深邃的眼眸里,他看着厉奇,眼里藏着真假难辨。
厉奇忍不住想,身边这群人里……到头来最单纯的莫不是他和程乐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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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罗他们乐队虽然也玩爵士,但风格粗犷得多。
这天晚上,当白毛主唱唱到最后一首的时候,汗水已经浸透了衬衫。
“接下来这首特别单曲——”
他喘着气抓住立麦,突然指向台下的厉奇,又转向吧台的余漾,“致敬Circulus-W!”
台下响起了观众们兴奋的尖叫、鼓掌、口哨声。
余漾从手机屏幕里抬起了头。
主唱身旁的小罗拿着萨克斯,清了清嗓子,说道:“这首歌来自我的偶像肖神——《first》!”
余漾的眉头一皱,看向了厉奇。
厉奇刚好也一脸懵地看过来,察觉到他疑惑的眼神后,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肖神前阵子给这首曲子填了词,但说自己唱歌太难听,所以给我们唱!不收版权费!唯一的要求是……首唱一定要在诸境!”
小罗突然高高竖起一根手指,提高音量,“总之!希望远在伦敦的他早日康复!!接下来听歌吧!!”
前奏响起的瞬间,余漾眼睛微微睁大,舞台的灯光与人影骤然消散,他仿佛看到那个穿帽衫的年轻人第一次推开诸境的门。
白毛主唱微哑的嗓音在空气中流淌:
风见证了你回眸时的决绝
我心脏绽放出癫狂的欢悦
你游移的暗喻是圣旨
我自愿
跪成大理石阶
那个夜晚,有双深情的眼睛让他铭记:
[不想弹琴也可以,讨厌音乐也没关系。但是,可以跟我在一起吗?]
我把匕首镀上毒药呈递
请瞄准左胸锈蚀的铜铁
你指纹游走的路线
那是
我新生的疆界
那人手指抚过他脸颊伤口的触感依稀还在:
[一个自己在流血的人要怎么救别人?而且……是谁规定你必需当救世主?]
瞳孔里沉浮的不屑
够我痴痴温驯整个长夜
要绽成你脚边的蔷薇
或当你唇边一缕烟
那轻浮玩味的嗓音犹如还在耳边:
[不用有顾虑,狠狠利用我吧,宝贝。你要吃我的肉,或者喝我的血,都可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包括我的命——尽管拿去。]
你无心垂落的碎屑
已够我
享用数百万年
舞台上忽明忽暗的光影映在余漾脸上。
他仔仔细细听着那一字一句,手里紧紧攥着肖骋留下来的那把82ZUL。
在副歌第二遍响起之前,一直处于震惊状态下的他突然低下了头。
他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什么叫‘垂落的碎屑’?头皮屑吗?”
“写的真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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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推开病房门的瞬间,门口四名黑西服黑墨镜保镖的视线齐刷刷射来。
她低头拉了拉口罩,推着护理车若无其事地拐出走廊。
眼见电梯就在走廊尽头,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直到……一根粗壮的手臂突然横在她的面前!
“少爷。”
黑人保镖叹了口气,摘下“她”的口罩,“这间医院里没有一米八八的护士。”
肖骋被“请”回病房,抓狂地把护士帽摔在地上:“就差三秒!!三秒!!”
这已经是他本周第七次逃跑失败。
第一次假扮医生,白大褂短了三公分;第二次伪装成送餐员,结果推着餐车撞上了亲爹;这次好不容易搞到一套护士服,结果连电梯都没摸到就被逮了回来。
“要不……下次试试修空调的?”
肖骋瘫回病床,考虑了几秒后突然泄气地捂住脸,“算了,我这长相又不会粤语,在伦敦修空调也太可疑了……”
“又失败啦?”
真正的护士艾玛推门而入。
肖骋瞬间变脸,阳光灿烂地朝她挥手:“多谢你的制服!就是胸针有点扎人。”
“我早说过不可能成功的。”
艾玛反锁房门,从护理车底层抽出呼吸训练器,“整层楼有十二个保镖,电梯需要刷卡,消防通道装了警报器……你以为肖先生会留漏洞?”
肖骋哀嚎着躺平,不情不愿地把手搭到自己腹部。
他现在每天要进行十组呼吸训练,以修复受损的肋间肌,如果不好好复建,以后有可能再也吹不了萨克斯。
当仪器开始嗡嗡运转,艾玛突然问:“为什么非要逃跑?好好治疗两周就能出院了。”
“我要去见个人。”
肖骋在换气的间隙回答。
“女朋友?”
呼吸面罩随着他的呼吸起了层白雾。
“我很担心,”
肖骋说,“我不在的时候,他肯定又要失眠、做噩梦、不吃早餐、抽很多烟……”
“‘他’?”
艾玛挑眉,“你肋骨断了三根却在担心他抽烟?”
“是啊~”
肖骋一脸认真。
艾玛点了点头:“我懂,爱是常觉亏欠。”
“对!”
肖骋突然激动起来,牵扯到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我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全部都给他!”
“哇哦。”
“虽然他看起来很难接近,但其实很好骗。”
“哈?”
“就好像受到过伤害的小动物,要想获取他的信任,就必需慢慢靠近他,不能着急。”
肖骋比划着,眼神变得危险而专注,“要先让他认为我没恶意,骗他吃下我手里的食物,熟悉我的味道……然后,自愿走进我的捕捉笼里。”
像是怕艾玛没有听懂一样,他认真地总结道:“等于营造一个错觉,让对方以为这全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
在艾玛逐渐变得恐惧的眼神里,他歪头笑出右脸颊的酒窝:“其实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中。”
这个总是阳光灿烂的年轻人,此刻看起来像个经验老道的冷酷猎人。
艾玛手中的护理记录本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你……”
艾玛后退半步,“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很可怕的话?”
“啊?有吗?”
肖骋瞬间恢复人畜无害的表情,眨着眼睛,“我说的是我上次捡的三花猫。”
艾玛将信将疑地捡起记录本,突然听见那人幽幽地补充了句:“不过道理是相通的。”
“……什么道理?”
“想要真正得到什么东西啊。”
肖骋望着窗外飞过的鸽子,轻声说,“就得打开笼子……等他自己走进来。”
监测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
“肖先生!请不要在训练时胡思乱想!”
艾玛看着飙升的心率数字崩溃大喊,“你的血压!!!”
“啊!我好想他!”
肖骋猛地抱住枕头在床上打滚,“我的宝贝现在在干嘛啊!有没有好好睡觉!有没有人趁我不在搭讪他!!!!”
“……第、二、组、开、始!”
艾玛默默把病床栏杆又调高了一档,咬牙切齿地按下计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