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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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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骋将手机轻轻搁在地毯上,屏幕还亮着凌逸唯的对话框:“是我表哥。”
“怎么了?”
余漾轻晃手中的威士忌杯,琥珀色的酒液裹挟着冰块,在杯壁撞出清脆的声响。
“看到厉奇和汪晓意学姐的照片了。”
肖骋仰头看他,“不过以他的性格,估计现在还没想明白自己在吃醋。
余漾撑着脸颊抿了口酒:“哦?照片。”
这精准的关键词捕捉让肖骋浑身一僵,他瞬间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
他此刻正以最虔诚的姿态跪在余漾脚边,等待着审判者的赦免。
“真的只见过四次!!”
“说说看。”
余漾靠在沙发里,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这个平日里赏赐一个笑容都吝啬的人,此刻唇角噙着的笑意却美得令他惊心。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酒店,我看到他跟着万启昊,临走时让管家帮我要联系方式。”
肖骋委屈地眨了眨大眼睛,“你是没看见管家当时看我的眼神。”
余漾晃着酒杯:“肖神真是委屈了。”
“不!我心甘情愿!”
肖骋急忙解释,“当晚就约了第二天在咖啡厅见面,谈视频的事,付了定金。”
水晶杯被轻轻搁在圆形边几上,余漾优雅地交叠起双腿:“继续。”
“第二次是付尾款,他非要当面交易……”
肖骋低头对了对手指,像个认错的小学生,“然后……他提出要和我上床。”
余漾眯起眼睛。
“我当场就拒绝了!”
肖骋挺直腰板,“我可是有原则的!”
“嗯。”
肖骋的视线落在余漾裸露的脚踝上。
那截肌肤在西裤与皮拖鞋之间若隐若现,在灯光下白得晃眼:“第三次是我从伦敦回来,他说钱花完了……见面后又改口说不要钱……”
余漾挑眉:“要什么?”
“要我。”肖骋干笑两声。
余漾也笑出声来。
肖骋摸不准这笑声背后的含义,但余雅那被旁边立式台灯镀上金边的睫毛,让他看得失了神。
“我说考虑一下,觉得这样不行……”
肖骋的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尝试了些特殊手段。”
“什么手段?”
“总之失败了……所以视频才会被发到网上。”
肖骋偷瞄余漾的表情,“最后一次就是照片上那次!我发誓再也不吃雪糕了!真的什么都都没发生!我只要你……况且我现在在禁欲期……”
“解禁了。”
肖骋愕然抬头:“什么?”
余漾看着那张呆住的脸,故意停顿了数秒。
“休养得够久了。”
他的脚尖顺着肖骋的大腿内侧缓缓上移,“该做点‘复健运动’了。”
肖骋狂喜,正想要起身,却被余漾一脚踩住肩膀按回原地。
他乖顺地低下头,鼻尖蹭过纤细的脚踝,蹭开裤腿,将吻印在那光洁的小腿上。
拉链滑下的声响以及对方炙热的呼吸,让余漾不自觉地绷紧了脚尖。
余漾深陷在沙发里,偏头咬住自己的指节,试图压制紊乱的呼吸:“……查过他的底细了?”
“晨光福利院长大的弃婴……”
肖骋在忙碌间含糊不清地汇报,“六岁被收养……养父母虐待……十二岁被邻居举报送回福利院——”
最后一个音节湮没在激烈的吞吐中。
余漾的脊背瞬间弓起一道优美的弧线,皮拖鞋从脚尖滑落。
肖骋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停止了动作,偏头安抚性地亲吻他的脚背:“十五岁离家出走……之后的经历就查不到了。”
“为什么……”
余漾仰起脖颈,喉结在昏黄的灯光下滚动,“他说……我没去接他。”
肖骋突然抬起头,眼里闪着狡點的光:“要暂停一下,详细讨论他的身世吗?”
余漾直接按下了他的后脑勺。
让所有不解淹没在汹涌的快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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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高乐机场,法国时间19:00
走出机舱的瞬间厉奇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肺里那股混着汗臭和刺鼻香水味的机舱空气彻底置换干净。
11个小时的飞行,他被夹在两个浑身散发着体味的壮汉中间,感觉连自己外套都被腌入味了。
但此刻他没空在意这些。
演出已经开始了。
入境窗口罕见地没排长队,他几乎是跑着过了海关,跳上开往市区的Roissybus。
19:25,距离演出结束还有一小时零五分。
至少,要亲眼看到他在舞台上的样子。
手机连上移动WiFi的瞬间,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分手】
厉奇睁大眼睛盯着这两个字,心跟着凉了半截。
此时的巴黎歌剧院内,亨德尔的《所罗门》第三幕正流淌在鎏金浮雕之间。凌逸唯的琴弓在弦上起舞,本该欢快华丽的巴洛克旋律却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幽怨。
身后的乐团指挥蒋立洲微微皱眉,这不是排练时的处理方式。
前排的乐评人交头接耳:
“他的手法好像变了?”
“跟以往不同,更感性了。”
琴弓在弦上越走越快,舞台中央那个技术精湛到没有人味的天才演奏家,此时睫毛低垂的背后仿佛藏着千万吨的忧愁。
巴黎街头,19:50
窗外,塞纳河左岸暖黄色的灯光倒映在深蓝色的河水上,如同梵高的那幅名为《罗纳河上空的星夜》的名画。
厉奇却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红色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
巴黎歌剧院正门,20:25
厉奇冲下车时,演出已接近尾声。
歌剧院宏伟的巴洛克式立柱在夜色中沉默矗立,可他根本无心欣赏。
金色的穹顶之下,工作人员拦住了他,四周华丽壁画里的天使们,仿佛都在嘲笑着他。
厉奇亮出屏幕中的VIP电子票试图交涉,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凌逸唯深深鞠躬。
汗水顺着发梢滴落在柚木地板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深色圆点,他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全场掌声朝他涌来,却怎么也填不满他胸口的空洞。
就在这时,观众席突然骚动起来。
他抬头。
歌剧院顶层的大门被推开,一个逆光的身影大步走下台阶,马丁靴踩在大理石台阶的声响,在他心里竟然压过了千人的掌声。
皮衣、马丁靴、寸头、一脸不爽的脸,与这个金碧辉煌的艺术殿堂格格不入。
全场寂静。
厉奇就这么一路走到台前,仰头看着他,眼底的血丝在舞台灯光的边缘清晰可见。
四目相对的瞬间,凌逸唯有种自己的心跳声通过扩音装置传遍全场的错觉,他那矜贵无比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不能自已。
“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厉奇大声问他。
凌逸唯没有回答,他站在光里,视线低垂,注视着厉奇的脸,那张脸上的愤怒、不满、迫切、焦虑,一切的表情都那么真实。
一个在光里,一个在暗处,在数千人的注视下,时间仿佛凝固。
直到观众席里传来的躁动声越来越大,凌逸唯终于动了。
他几步向前,随即纵身跃下两米高的舞台,燕尾服下摆如真正的鸟翼般在半空中扬起。
那一刻,他像一只终于挣脱牢笼的鸟。
下一刻,他精准地落入那个充满皮革与汗水气息的怀抱里。
观众席爆发出惊呼,随即化作更热烈的掌声,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中,厉奇在怀中人眼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情绪汹涌。
“带我走。”凌逸唯对他说。
恍惚间,这个场景像极了中世纪壁画中的一幕——高傲的公主向她的骑士下达不容违抗的敕令。
“操……”
厉奇骂了一句,紧紧拽住他的手腕。
凌逸唯纤细的手腕在他掌心微微发烫,脉搏无比急促。
他拽着人转身冲向侧面的出口,马丁靴踏在红毯上的闷响与被他们甩在身后的掌声交织成奇异的交响。
那把价值连城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被遗落在聚光灯下,琴弦仍在空气中震颤,发出几不可闻的余韵。
而它的主人却头也不回地追随着自己远道而来的恋人,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奔向属于他们的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