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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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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生日快乐。”
余漾今天穿着一身白西服,手里捧着一束纯白芍药,宛如舞会前夕在恋人家门口等候的贵公子。
钟明珊刚要开口,他笑着补充,“花不算礼物。”
身后的摄影师记录着这一幕。
今天公司安排了两组镜头,另一组此时正在厨房拍厉奇,从凌晨五点的海鲜市场砍价,到此刻厨房里蒸腾的热气,铆足了劲要剪出五个热搜的素材。
程乐凡跟在余漾身后:“阿姨,阿骋好点了吗?”
“你们公司的人在书房在给他拍物料,应该很快结束。”
接过余漾手里的花,钟明珊把他们领了进门,随即转身往楼梯走去,“你们自便,阿姨上楼去换件战袍。”
程乐凡去厨房凑热闹了,余漾坐在会客室的单人沙发上,单手拿着一本《哈姆雷特》。
摄影师拍了五分钟,最终败给这过于岁月静好的画面,扛着机器转身奔向厨房的喧闹。
过了一会儿,有脚步声靠近。
抬眼看清来人,余漾合上书站了起身:“肖先生。”
“嗯。”
肖定邦穿着休闲针织衫与家居鞋,走近的时候扫了眼他手中的书,“知道为什么哈姆雷特逃不出埃尔西诺城堡吗?”
余漾站在原地,等他接着说下去。。
“‘当一个人过度思考,行动就会瘫痪’。”
肖定邦在对面的单人沙发落座,视线落在眼前的年轻男子身上,眼神冷酷得如同评估一件待估货物,“如果你真是聪明人,要懂得及时抽身。”
余漾迎着他的视线,眉梢微挑:“哦?”
“有些价值永远无法调和。”
肖定邦微微一笑,“就好像我们从没见过斯特拉迪瓦里和尤克里里出现在同一个场合——也像人跟人之间的出生。”
余漾背脊始终笔直,在听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眨了眨眼。
肖定邦向后靠进沙发,眼神是上位者惯有的傲慢,同时抛出筹码:“我可以帮你和宋卓谈解约,违约金我付,只要你离开我儿子。”
余漾神色未变,淡淡地说:“叔叔,您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儿子吧。”
肖定邦看着他。
这小子明明长得比女人还漂亮,可在面对他的时候,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丝毫没有动摇的迹象。
这让肖定邦很想看看,他那张波澜不惊的漂亮脸庞上,还会不会出现其它情绪。
“你还是没明白。”
肖定邦缓缓起身,直到阴影完全笼罩住对方,他盯着余漾眼角那道崭新的伤疤,“只要有人想,你的过去就会被反复挖出来……”
他停顿了一秒,吐出那个名字:“万贤。”
因为这两个字,余漾眼角肌肉出现了无意识的抽搐。
在肖定邦又一次逼近的时候,他硬生生抑制住了自己想后退的冲动。
然后他听到肖定邦问:“十年时间不短了,扪心自问,你为什么不早点离开?”
这个问题像是一记重锤砸向余漾,让他不得不低下头,然后,他看见了肖定邦手腕上的陀飞轮白金表。
没记错的话,万贤也有个类似的。
“方明森——是这个名字吧?”
肖定邦俯身,在余漾耳边说出最恶毒的揣测,“你们的关系……真的那么单纯吗?”
话音刚落,厨房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远远听到厉奇骂了句脏话,程乐凡大声笑了起来。
太吵了。
余漾开始头晕。
他站在那里,指甲掐进自己的指腹,试图让自己清醒。
“我儿子的天赋是肖家这一代里最好的。”
肖定邦后退了两步,以十足轻蔑的目光打量他,“有自知之明就该知道,你连给他当绊脚石都不配。”
最后,这个男人低声说:“肖邦国际钢琴大赛的评委主席欠我个人情,他最近在物色适合的演奏者。”
余漾倏地抬起头。
“谢谢您的好意。”
方才神态淡然的男子,此时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他仰着头,字字清晰地告诉肖定邦,“其实我也很烦恼——”
耳朵里响起一阵刺耳的嗡鸣,但他仍然能清楚听到从自己嘴里说出的言不由衷的话语:
“你儿子,明知道我利用他还一个劲儿死缠烂打,淋场雨就觉得自己是爱情片男主角。”
肖定邦冰冷的视线越过他,看向门口。
“说实话,很幼稚。”
说完最后六个字,余漾转身想走。
却在看清门口那个身影时,僵在了原地。
肖骋站在那里,对他挑了挑眉。
就像是在嘲讽他——干得不错。
仅仅是这一个动作,余漾脸上血色褪尽。
一秒。
肖骋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眼角的伤突然无来由地刺痛了起来,下一刻,视线随之模糊。
余漾猛地回头看了眼肖定邦。
后者终于从他那双冷淡的漂亮眼睛里看到点别的东西。
是仓皇,是无措,是发现自己中计后的愤恨。
他扭头追了出去。
肖定邦面无表情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理了理自己的领带,迈出会客厅一拐弯。
所有人都在,还有两台摄像机。
“姨丈。”
凌逸同样唯面无表情,他说,“我讨厌你。”
说完扭头就走。
肖定邦如遭雷击:“小唯——!!”
厉奇看了他一眼,眼神像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摇摇头追向凌逸唯。
周晋干笑两声,疯狂示意摄影师关机,也开溜了。
此时,钟明珊身着一身墨绿色的丝绒长裙,从楼梯款款而下,拍了拍呆若木鸡的程乐凡:“乖,吃蛋糕去。”
“可余哥他……”
“别管了。”
她神秘兮兮地眨眼,“今晚他应该下不了楼了。”
程乐凡瞬间反应过来,面红耳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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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骋!”
余漾在二楼走廊尽头抓住他的胳膊。
肖骋回头,嘴角是那个熟悉的酒窝,眼神却像在看陌生人:“别这样,余老师,病人到时间该睡觉了。”
然后,他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手臂从余漾掌心抽离,节奏精准复刻了上一次——余漾也是这样挣脱他的手。
那只总是热情缠着他的大狗,此刻成了一头受了重伤的狼,那写着极度不信任的眼眸正盯着他,仿佛连吐息都带了几分血腥味。
余漾的手僵在半空,最终垂落。
他不再敢看肖骋的眼睛,解释道:“……那些话不是真的。”
“嗯,‘那些话不是真的’。”
肖骋盯着他眼角的伤疤,右眼突然抽搐了一下,又迅速绷紧,他歪头,露出从未在对方面前展现过的残忍笑容,“那之前那些事呢?”
余漾咬牙抬头看着他,眼里是此前从未示人的恐慌。
肖骋视若无睹,嘴角冷酷的笑意一点点凌迟他的神经:“——总是真的吧?”
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了起来,余漾的呼吸越来越急,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太过分了,余漾。”
肖骋连名带姓叫他,印象中是第二次,然后微微俯身,看进他的眼睛,“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不等余漾回答,他突然恍然大悟般抢答道,“哦,我知道了……”
“不是……”余漾想阻止他。
“是我‘太幼稚’了。”他还是说出来了。
“不!”
余漾拼命摇头,终于伸出手,双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急切地看着他,“我不是这个意思!”
肖骋低头,看着那双抓住他不放的手,轻轻挑眉:“现在告诉我,是谁死缠烂打?”
余漾呼吸不稳,匆匆低下头:“是我……是我死缠烂打……”
那个永远若即若离的冰山美人,此时浑身颤抖,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
五秒钟的寂静过后。
肖骋突然一把甩开他的手,转而钳住他的手腕,拽开卧室门将人狠狠掼了进去。
门关上的瞬间,余漾被他死死按进怀里。
肖骋的拥抱紧得几乎让他窒息,滚烫的呼吸喷在他颈侧,声音闷在他肩上,带着颤抖的鼻音:
“太过分了……”
“我这么喜欢你……”
余漾看不见他的脸,只能听到他像只被抛弃的大狗一样呜咽着控诉:
“就为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你竟然赶我走……让我无家可归……”
“转头就跟别的男人约会……还弹琴给他听!”
他的手臂越收越紧,像是要把余漾嵌入自己的身体。
余漾仰着头,心痛地,听他一股脑倒出这段时间所有委屈与不甘:
“明明男朋友就在旁边!你居然说自己是单身!”
“我这两天烧得那么难受……你连一条消息都不发……”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彻底哑了,带着绝望的颤抖:
“其实……你根本不喜欢我吧……”
“不是的……”
余漾抬手回抱住他,手指陷进他后背的衣料里,用不输给他的力度,以及无比坚定的语气,“我喜欢你!”
肖骋的“哭声”停了。
余漾还没反应过来,肩上的人已经抬头。
“你再说一遍。”
他的声音格外冷静,哪有半点哭过的痕迹?
余漾愣住,对上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双可恶的眼睛笑盈盈,干燥得没有一点泪滴!
“你他妈……”
余漾瞳孔震颤,“演的???”
“老板,发烧装不了,伤心也是真的。”
肖骋笑得眉眼弯弯,拇指蹭过他眼角的伤,混着酥麻的刺痛让他一颤,“不过嘛,我泪腺没那么发达就是了。”
“你——”
余漾刚要发作,下颌突然被扣住,肖骋的眼神骤然危险了起来:“我气还没消哦,老板。”
看着他的眼睛,余漾顿感无力:“那你要怎么样才能消气?”
“我说过‘什么都能给你,只要你不逃’。”
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绷紧的下颌线,肖骋的声音沉了下来,“但你好像没听懂。”
喜怒无常的恋人,第一次让余漾感到脊背发凉。
“那换个说法吧。”
虎口卡住他的咽喉,迫使他仰头露出脆弱的颈线,肖骋俯身在他耳边,呼吸灼热,字字清晰,“你是属于我的,这辈子都不要有离开我的念头——无论什么理由。”
余漾的心跳震耳欲聋。
“听到了吗?”
肖骋逼问着,视线从他颤动的睫毛,微张的双唇,一路巡到他滚动的喉结,最后回到他含泪的双眼。
余漾仓促地点头,匆匆移开视线。
肖骋捏着他的下巴转回来,鼻尖几乎相贴:“我要听回答。”
——逃不掉了。
不容逃避,不许闪躲。
余漾喘着气,在那双眼睛的逼视下,之前垒砌的所有防线崩塌得彻底。
“我是你的……”
“……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肖骋看着他的眼睛,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大概过了三秒。
“乖。”
肖骋瞬间变回那只笑眯眯的大狗,手指的力道随之变得温柔,他宣布道,“那就让我们愉快地和好吧。”
他话音刚落。
余漾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抬眼看他。
在他微微诧异的眼神中,余漾轻声问了他一个问题:
“现在……能亲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