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番外二·无望的爱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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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手机里的神话传说，赵冬生内心深处当然很清楚这有多扯淡，也知道自己但凡还有一点理智都绝不应该相信面前人的话语。
可是Zelda始终面带微笑地平静注视着他，明明还是同样的五官轮廓，可是看上去就是莫名显得有些陌生，和对方平日里那副活力四射，生机勃勃的样子截然不同，仿佛此时此刻那具身体里装载着的就是另一个陌生的灵魂。
而且除开这些，最让赵冬生感到不安的时候是这个自称埃坦的女神在一开始说出的那句话。
她说那不是梦。
那是什么意思呢？
想到梦中因为爱人的背叛而伤透了心的简宁，赵冬生心里突然无法自控地泛起一阵寒意。
Zelda这个简宁的表姐就住在他隔壁，所以赵冬生再清楚明白不过地知道简宁早就已经意外去世了才是真正的现实。
他们没有像梦里那样相遇，相爱，赵冬生也并没有做出过任何伤害简宁的事情，这对于赵冬生来说既是幸运也是不幸。幸运是因为一切都只是梦，他并没有真的伤害简宁，不幸也是因为一切都是梦，无论痛苦还是甜蜜，全部都是假的。
可是如果埃坦说的是真的，那些并不是梦的话……
目光颤动着落到面前人的身上，赵冬生的脸色逐渐泛起苍白。
“你说那不是梦，可是那也不是现实。”
他一瞬不转地看着埃坦，仿佛势必要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些破绽，以此来证明眼下发生的这一切其实都是对方在恶作剧。
但床边坐着的女人神色平静地任由他打量，表情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变化。
“你醒着世界就是现实，你睡着世界就化为梦境。这本没有错，因为于你而言那就是事实。只是宇宙无穷之大，世界之外还有世界，真理至上仍存真理。”
埃坦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视线仿佛轻飘飘又仿佛重若千钧。
“你看到的梦境便是另一个世界的你的现实。”
随着耳边响起一声女人的声音，而后话音落下，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像是有一道惊雷当空落下，又像是有一束荆棘狠狠抽在他的后背。在这间异国他乡的私立医院里，空间，时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彻底静止，和屋子里对视的两个人，和这满室的寂静夜色一起融为了一体。
赵冬生不是什么笨蛋，相反，毕业于国内顶尖双一流大学的王牌专业的他比大多人都聪明，所以几乎是听到埃坦的话的瞬间他便立刻想明白了自己过去所做的那些梦的真正意义。
原来那不是什么甜美的梦境，也不是他精神异常真的对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已经去世的人产生了妄想，而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误会，错误！
他从来没有认识过简宁，也从来没有和他恋爱过，无论是现实还是在梦里，无论哪个世界，简宁都从来没有哪一秒是真正属于他的。
他只是一个什么也没有，一个误打误撞窥探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赵冬生的人生的可怜虫。
“那天弥尔因为淘气，在故意掀起风暴后又不小心撞倒了我的石像，却没想到误伤了你。他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而为你修复了伤口，却又因为能力有限而意外在你梦里留下了多余的神力，所以使得你误入了另一个宇宙的入口，在梦中经历了本不应属于你的人生。”
埃坦说着，身后突然探出一个小脑袋，那是一只隐没在夜色中的通体雪白的小鹿。
“弥尔知道自己无意间闯了大祸，它对此感到很抱歉，也很害怕。所以我今天来找你，是想代它请求你的原谅，然后帮你消除体内剩余的神力。”
“……消除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样？”
赵冬生看着那只躲在埃坦身后瑟瑟地看着自己的小鹿，沉默许久后终于轻声问道。
“什么都不会改变，你不会再做梦，生活会重新回到正轨。”
直到这一刻，埃坦都还非常信誓旦旦。
因为在她看来，这所谓的改变也不过就是让本来就不应该出现的东西再次消失而已，毕竟就算真的消失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又有谁会拒绝呢？
那不过就只是一场梦而已。
“凭什么？”
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三个字猝不及防地击碎了埃坦的平静。
这位在各大神话传说中从以优雅圣洁著称的女神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情感冲击。
赵冬生看着她，想到雪崩那天发生的一切，想到在这个世界已经去世的简宁，又想到梦里那个没有遭遇意外，顺顺利利进入了大学，后来和梦里的那个赵冬生谈恋爱，结婚，最后因为亲眼目睹对方的背叛而伤心到仿佛马上就要死去的简宁，眼眶心脏泛起剧烈酸涩的同时，他的心里也蓦地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怒意。
夜色中，男人的声音阴沉冰冷，充满恶意的怨恨清晰可闻地颤动在舌尖。
“你们让我看到他，让我爱上他，让我误以为自己变成了什么没有道德的疯子，变态，让我被迫接受这辈子永远无法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事实，现在却又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告诉我就连那一点点东西原来都是假的，是别人不小心掉进我口袋里，是你们自诩高贵的神想什么时候收回去就可以收回去我甚至还要对你们感激涕零吗？为什么？凭什么？”
字字句句，振聋发聩。
埃坦和弥尔都被这话语中的悲伤以及痛苦所震撼。
一个活人，一个清醒的，理智的人，在不清楚真相的情况下居然真的爱上了一个已经死去的，注定这辈子都无法回应这份他的感情甚至见面的人。
这样的感情深刻地震撼了这位女神。
她身后躲着的弥尔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它能够嗅到空气中弥漫的悲伤的味道。
很酸，也很苦涩，像枝头那些还泛着青的野果子。
它于是不由自主地走上前，低下脑袋，用还没有长出硬角的毛茸茸的头顶轻轻拱了拱赵冬生的手心。
赵冬生没有回应，却也没有没有将它推开。
屋子里于是很快响起一声哀鸣，小鹿转头，神色哀求地看向埃坦。
屋子里安静了很久，最后埃坦终于妥协了。
“你想要什么？”
赵冬生看着她，然后张口，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一个让人意外的答案。
“我想要爱他，我想要他来到我的世界。”
埃坦提醒他。
“但你应该已经看到了你们之间的结局。”
赵冬生自然知道埃坦说的是梦里的那个自己背叛简宁的事情，但他也很平静地告诉埃坦。
“那不是我们之间的结局，梦里的那个人不是我。”
“他就是你，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你。你之所以会保有这种自信只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你并没有和简宁相遇，不然你怎么能够肯定自己不会和他做出一样的选择呢？”
“我从来不做假设。”
赵冬生看着埃坦，神色无端显得异常平静，仿佛对自己确实很胸有成竹。
“你愿意和我赌一把吗？你抹除简宁的记忆，让他来到我的世界，和我像在那个世界一样相遇。”
这个有意思的赌约终于勾起了这位爱情女神的兴趣，她于是道：“你是说你要回到过去？”
“是。”
赵冬生一字一句地低声道：“而且我要你保留我的记忆。”
埃坦听到这个提议后先是诧异了一瞬，然后很快便想明白了。
赵冬生不承认另一个世界的赵冬生是他自己，但却又可以心安理得地抄袭另一个世界的赵冬生的人生，以此来确保爱上了那个赵冬生的简宁也会同时爱上他。
有点狡猾，又有点可怜。
也许神也好，人也好，只要深陷爱情便都会变成这副模样。
埃坦没有戳穿他，而是低声叹息着说：“可以，我答应你。”
随即却又道：“只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这位在温和优雅的背后同样保留了一些狡猾天性的女神冲赵冬生微笑道：“在未来某天，我会恢复简宁在那个世界的全部记忆并且暂且封闭你有关这个赌约的记忆。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还能够坚持在一起的话，那就算你赢了，他会彻底地留在这个世界，否则一切就要按照我说的回到正轨。”
到那个时候，他们之间就彻底的结束了。
虽然清楚这个附加条件的背后藏着多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也清楚如果输了，一切都将会被彻底颠覆。
但赵冬生只犹豫了很短的一瞬便点了头。
“好。”
在一声大过一声的心跳声里，他听见自己说。
“我答应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面前人的面孔连带着周围景象突然如水墨一般蓦地晕开。
赵冬生感觉自己在后退，也感觉世界在后退。
昼与夜交替，夏与冬颠倒，悬在宇宙之上的时针被一根手指轻轻拨动，整个世界便在顷刻间倒退回了那个他本应该和简宁相遇的秋天。
凉爽的风卷着脚步声一起踏进教室，从未来回来的赵冬生在极度的晕眩中抬头，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一双温和的，熟悉又陌生的眼睛里。
“大家好。”
他僵坐在椅子上，看着和梦中一样穿着简单的白衬衣牛仔裤，背着一个米白色帆布袋的简宁站在讲台上微微笑了笑，说道。
“我是这门课的助教，大家可以叫我简宁。”
原来那个暑假如果你没有遭遇意外的话，我们本应该有这样的一场初遇的。
心脏在一瞬间蓦地爆发出一阵剧痛，在那阵剧痛里，赵冬生却尝到了甜蜜的滋味。
他在回来前特意让埃坦保留他的记忆，想要到时候模仿另一个赵冬生去追求简宁。
可是直到真正和简宁相遇了，他才发现自己这个举动有多么没必要。他根本不用特意模仿，他仿佛在从看见简宁的第一眼起就已经无师自通了怎么样去爱他，追求他。
那仿佛是刻在赵冬生骨子里的，他生来就会的东西。
朋友，恋人，夫妻，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赵冬生也越发无法自拔。彻底拥有的喜悦和那个仍悬在头顶的赌约几乎要将他全部的理智都击溃。
他常常在极度地不安中情不自禁地亲吻简宁，在温存时和他说很多句的我爱你，肉麻得简宁都快要喘不上气了还红着耳根去捏他的嘴巴。
某天晚上缠绵完，两个人事后温存。
赵冬生抚摸着爱人的面颊，心里既开心又难过。
“简宁。”
“嗯？”
简宁闭着眼睛，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
“如果以后我变心了你该怎么办呢？”
温暖光晕里，简宁笑了一声。
“不可能，你那么爱我。”
“万一呢？”
赵冬生轻轻贴住他，眼前浮现出梦里简宁痛哭的样子。
“万一未来我爱上了别人，背叛了你呢？”
简宁没说话，呼吸轻而缓，已经睡着了。
赵冬生于是身后环住他的腰，将人紧紧抱在怀里，然后贴住在他耳边低声道。
“那你就赶紧离开我，跑得远远的，这辈子都再也不要让我有机会伤害你。”
因为我害怕自己也会成为那个不爱你的赵冬生。
那是简宁恢复记忆的前一天，也是赵冬生有记忆的最后一天。
赌约的最后一个条件终于在无声无息中降临。
爱恨在某一刻彻底颠倒，记忆被悄然拿走掩埋于皑皑白雪中。
只有当某日赌约终止，故人重逢，那些失去的记忆才会重新物归原主。
*
那个生日后的第二年，简宁和赵冬生再一次去到了小镇。
这一次，没有人缺席，他们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传说中许愿很灵的女神埃坦的石像。
简宁和赵冬生在石像面前许了愿，简宁的目光很快被石像后面的一只白色小鹿给吸引了。
“小鹿？”
简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赵冬生也随之投去目光。
白色小鹿的身影撞入视线中的刹那，那些失去的记忆顿时如潮水一般朝他涌来。
赵冬生僵立在原地，脑袋一瞬间痛的快要爆炸。
“冬生？”
不知道多久过去了，耳边突然响起一声轻笑。
赵冬生本能抬头，循着声音看去。
只见一片炫目的雪白中，唯一色彩鲜艳的简宁正举着相机站在那只目光湿漉漉的小鹿面前笑着看着他。
“发什么呆呢，我们来拍照呀。”
他定定地看着他，那一刻，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爱意全部化成雪花落下，赵冬生身处其中自觉恍若隔世，又仿佛重获新生。
“来了。”
他大步向前，终于头也不回地朝简宁走去。
这一次，他再也不用担心他们未来还会分开。
他和简宁之间，再不会是无望的爱恋。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番外二·无望的爱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