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掌心的温度 ...
-
蝉鸣声撕开六月的热浪时,江语凡正蹲在操场角落给“小茉”搭遮阳棚。
竹条在她指间交错,汗滴顺着发梢坠在草稿纸上,晕开了未画完的狸猫图案。
忽然有冰凉的矿泉水瓶贴上她后颈,江欲的声音裹着薄荷糖的气息。
“再晒下去,小茉莉要变成‘脱水花干’了。”
他的校服衬衫被汗水浸透,却固执地把遮阳伞倾向她这边。
江语凡瞥见他手腕上缠着的绷带——那是昨天替她修猫窝时被木刺扎伤的,纱布下隐约透出淡红的血迹。
“笨蛋,不是说我来弄吗?”她嗔怪着掏出创可贴,是印着小狸猫图案的新款,“伤口感染怎么办?”
“那你给我消毒?”
江欲故意晃了晃受伤的手,耳尖泛红却仍笑着调侃,“用草稿纸消毒,还是用……”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周小羽的呼喊:“语凡!你妈妈来了!”
操场扬起的尘土中,母亲提着保温桶站在树荫下。
她的风衣换成了淡蓝色连衣裙,袖口露出半截茉莉手链——和江语凡腕间的那串,终于不再是崭新与陈旧的对比。
“炖了绿豆汤,降暑。”母亲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还有……给‘小茉’的猫罐头。”
江语凡愣住的瞬间,江欲默默往后退了半步,却被母亲叫住:“阿欲也一起喝吧,你上次教我织的猫项圈,‘小茉’戴着很合适。”
少年耳尖通红,攥着草稿本的手指微微发抖——那本子里夹着母亲寄来的第二封信,写着:
【谢谢你让我女儿重新学会笑。】
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江语凡望着母亲将绿豆汤倒进纸杯,瓷勺碰撞的声音里,她想起幼时发烧时,母亲也是这样守在床边,只是那时的药汤总带着苦涩的消毒水味。
而此刻的绿豆汤,漂浮着几颗桂花,甜得让人眼眶发烫,“妈,其实……”
她鼓起勇气卷起袖口,三道淡粉色的疤痕在阳光下清晰可见,“这些伤疤,我现在觉得它们很漂亮。”
母亲的手猛地一颤,绿豆汤在杯口荡出涟漪。
江语凡继续说:“就像您藏在手链下的婚戒勒痕,还有欲欲铁盒里的诊断书,它们不是需要被掩盖的伤口,是我们活着的证据。”
江欲悄悄在草稿纸上画下新的图案:戴着花环的小茉莉和狸猫,正捧着绿豆汤碰杯,旁边歪歪扭扭写着:
【最甜的消毒水,是愿意直面伤疤的勇气】。
他把本子推给母亲看,母亲盯着画里的细节,忽然笑出声——那是江语凡记忆中,母亲第一次笑得如此温柔,眼角的细纹里盛满阳光。
-
暮色渐浓时,三人坐在双杠下听蝉鸣。
“小茉”蜷在母亲膝头打盹,尾巴轻轻扫过江语凡的脚踝。
江欲忽然掏出个小盒子,里面躺着枚茉莉形状的胸针,花蕊处嵌着颗细小的银铃铛:“送给你的毕业礼物,以后想‘小茉’了,摇一摇就能听见它的声音。”
母亲望着少年耳尖的红,从包里取出封信递给江语凡:“这是你外婆临终前留给你的。”
泛黄的信纸上,熟悉的字迹写着:
【我的小茉莉啊,别害怕绽放,就算花瓣被雨打湿,泥土里也会藏着新的希望。】
江语凡的眼泪滴在信纸上,晕开了“希望”两个字,却在抬头时,看见江欲正用草稿纸轻轻替她擦泪,纸上画着举着纸巾的狸猫,尾巴卷成爱心的形状。
夜风送来远处教室的毕业歌。江语凡将茉莉胸针别在校服领口,金属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忽然想起初遇时,江欲说她不像“小茉莉”,而此刻,她终于明白,所谓成长,就是学会在伤痕里种出花朵,在孤独中遇见彼此。
蝉鸣声中,两个少年和一位母亲的影子在月光下交织。
那些曾以为无法愈合的伤口,那些藏在袖口与铁盒里的秘密,都在这个盛夏的夜晚,化作了掌心相握的温度——像茉莉香,像狸猫的温柔,更像永不褪色的青春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