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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愿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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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江皓远神情凝重:“不行,砚儿,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刚才不是还说要是喜欢就放心追?”季知砚勾了勾唇角,觉得好笑。
“四年前你就没追到他,还被他伤的那么狠!”江皓远愤愤不平,“来,我问你,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就非要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吗?他到底有什么好,让你鬼迷心窍?”
贺杉到底有什么好?
说不上来。
但当你坐上他的机车后座,抱着他的腰,任他掌握着机车,掌握着速度也掌握着你,寒风在耳边呼啸,贴着皮肤刮走所有热量,你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温度,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好像电光火石之间,世界成了过客,天地之大,只有你和他。
那天晚上十一点,季知砚待在香格里拉的第十二天,贺杉兴冲冲叩响了他的房门。
季知砚正趴在床上整理白天拍摄的作品,分别归类,在自己喜欢的照片上写下拍摄瞬间时的感受。
季知砚一直会习惯性将自己按下快门时的那份心情,凝聚成一句简短的话,然后赋予作品本身。
他总觉得,这样照片就不单单只代表一个美丽的瞬间,更代表一份美妙的体验。
贺杉得到允许,进入房门,看见季知砚又在摆弄相机,便很自然地跟着趴在床上,凑过来看。
应该是刚洗过澡,贺杉身上白檀香的味道稍微淡了些,有很清新的薄荷味,凑过来时季知砚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感冒了?”贺杉立马扫他一眼,看见他只穿了条短裤,赶忙轻轻拽住他的腿,给他套被子,“这边昼夜温差很大,晚上很冷的。我给你的外裤呢?”
当时做决定要来香格里拉后,季知砚只收拾好摄影器材,带了几套内衣睡衣和几件夏季的衣服,第二天就上了飞机,结果在香格里拉的第一晚就被冻的直哆嗦,贺杉不由分说给他找了几身衣裳。
当然,都是贺杉的,贺杉个子大,衣服自然也宽敞,季知砚穿着明显不合身,但也只好将就着。
贺杉的手很热,尤其是在只有几度的夜晚,显得格外温暖,那只手还带着层薄薄的茧,触碰到他腿时,痒的不行,他整个人都跟着颤了颤。
贺杉光速把被子套他身上,把他整双腿都裹起来后就收手,看着他笑:“不能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啊。”
季知砚的腿裹在温暖的被子里,风再也吹不进来,但总没有贺杉的手暖和。
他下意识看向贺杉的手。
修长,骨节分明,跟这双手的主人一样,是匀称而健康的小麦色,淡青色的血管安静地蛰伏在很薄的皮肤下,腕骨突出,上面有一颗小痣。
很绅士的一双手。
如果这双手能用力,青筋一定会暴起,如果贺杉掐着他的腿,掐着他的腰,掐着他的......
“小文艺家在捣鼓什么呢?”季知砚的想象被贺杉爽朗的笑声拉回现实,“快跟我走,带你去看流星雨。”
意识到刚才近乎变态的想法时,季知砚被自己吓了一跳,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是男的,贺杉也是,他有的,贺杉一样不落。
为什么会对着贺杉的手,有了性.幻想?
两个男的,怎么做/爱......?
见季知砚呆愣愣的,贺杉又主动拉开衣柜帮他找衣服,一边找一边催:“乖乖,别愣了,快收拾相机,衣服穿厚点,还有一个小时左右,一会儿来不及了!”
说是帮他找衣服,其实衣柜里几乎全是贺杉的衣服,版型简单却拉风,穿搭基础,身材就不基础。
贺杉哗啦啦找了几件,看他还呆着,把衣服递到他面前来:“再不理我我就只能亲自帮你穿咯?”
季知砚被这句话激的回了神,赶忙接过衣服,让贺杉出去。
贺杉笑得潇洒,一双狭长的眼睛扬起来看着他,像黑皮版白马王子:“自己穿也行,我在一楼等你。”
说完,贺杉就跑下了楼。
属于贺杉的气息在房间内淡淡萦绕着,季知砚深吸一口气,拼命把脑子里不太干净的想法抹去,然后才反应过来贺杉究竟在说什么。
流星雨?!
来之前,季知砚就听说过在香格里拉观测到流星的概率较高,但要凑齐天时地利人和还是很难,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得偿所愿,简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季知砚立刻也跟着兴奋起来,手忙脚乱收拾好相机,胡乱把衣服往身上一套就算完事。
贺杉在一楼喊:“砚砚——”
季知砚慌乱地走到窗边,往楼下瞥了一眼。
贺杉斜斜跨坐在一辆机车上,长腿随意搭在地上,正举着头盔仰头看他。
灯光昏暗,季知砚看不清更多的细节,只觉得虽然车身是低调的黑,但线条凌厉,周身点缀的红色包边耀武扬威,显得贺杉整个人都充满了攻击性。
但贺杉面上带笑,叫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
“去我房间再拿个头盔来!”贺杉喊。
相处这么十几天,季知砚只知道贺杉见多识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却从没听贺杉提起过他还会骑机车。
季知砚匆忙推开贺杉的房间,头盔就挂在墙壁上最显眼的位置,他一把抓手上,咚咚咚往楼下跑,一出民宿的门就被寒风吹的浑身一抖,整个人都哆嗦着,立刻打了个喷嚏。
季知砚立刻往贺杉身边跑,冲进贺杉怀里。
“我靠这边怎么这么冷!”贺杉就跟个暖炉一样热和,他一个劲儿往贺杉怀里钻,把贺杉弄得哭笑不得。
“冲锋衣都没扣牢实,一跑风全灌进去了,你不冷谁冷?”贺杉伸手,在他腰上拍了拍,找到最里面的扣子给他扣好,又问他,“内衣扎进去没有?”
季知砚脸红了,庆幸夜色很黑,贺杉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他摇摇头。
“这天气骑机车不扎衣服,路上你都得冻成小冰雕,知道吗?”贺杉笑,这回不帮他了,“快点,自己弄。”
季知砚撇撇嘴,自己伸手把衣服扎好,戴上头盔,把相机递给贺杉。
“上的来吗?”贺杉朝他伸手。
季知砚没接那只手,自己一跨就上了车。
贺杉又伸手揉他的脑袋,揉完让他搂紧自己的腰:"抓稳咯!"
18岁的男生,多半对机车都或多或少有点向往,季知砚高考之前跟爸妈商量着想要机车,两人讨论半天,最终同意了,买了辆最基础好上手的车。
季知砚读书年龄小,其实到现在也没成年,18岁是虚岁,他生日还有两个月。
没成年,自然也没证,他也不上路,就在郊区没人的大广场上自个儿骑着玩,速度很慢。
有次江皓远过来跟他玩,说要跟他比比看谁骑的快,两人比到最后,都动了真格,他一脚油门踩到底,车飞起来的瞬间他脑子就空了,人也跟着飞了出去。
摔得不算重,但很痛,浑身火辣辣的痛,此后那辆车就被他丢在一边,吃了将近一年的灰。
现在,他坐在贺杉的车上,感受到凉风呼呼刮过脸颊,视线内的所有景物都在飞快地后移,这条路不算平稳,时常会出现凹凸不平的路况,颠得他整个人都抖,贺杉却不慌不忙,握着车把手骑的快来越快。
发动机的嗡鸣声震耳欲聋,裹着呼啸的风声几乎将听觉淹没,季知砚死死揽着贺杉的腰,趴在贺杉背上像是抓着根救命稻草,尽管隔着头盔和厚重的衣服,贺杉有力的心跳却还是清晰地传了过来,和自己的混杂着,砰砰,砰砰,越来越急促,纠缠在一起,难分彼此。
贺杉很大声地问他:“爽吗?”
“爽!”他在风里喊。
贺杉听不清,又吼道:“你说什么——”
贺杉的声音被风吹走,和着山上的回音,张扬狂放,是他从没见过的贺杉。
于是他也跟着喊,跟着吼,扯着声带对着天叫:“我说,很爽!!!”
季知砚一张嘴,冷风就顺着喉管劈下来,但这样的感受却带起感官的刺激,这一秒他变得不像自己。
他不再是家长口中所谓“别人家的孩子”,不再是众人眼里的好学生乖学生典范,不再是需要随大流完成学业参加高考的学生。
他好像不再是季知砚。
在香格里拉,所有人都是过客,所有人都是神明的客人,因缘巧合聚在这里完成一场名叫相遇的修行,相遇后面没有相知的后缀,他是一个全新的自我,可以随意褪下聚光灯下积年累月长成的壳。
在山野上的夜晚,他坐在贺杉的后座,与世隔绝的环境,快到令人害怕的车速暂时斩断了他和世界的联系,血压飙升,心在打鼓,他更紧的抓住贺杉的腰,更紧的贴住贺杉的背,同时也更清晰的听见贺杉的心跳,也听见贺杉的心。
那颗心在风中叫,在风中吼,叫嚣着说,要自由。
季知砚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下的车,只记得发抖的双腿和停不下来的心跳,记得贺杉耀眼的笑。
他和贺杉一起躺在柔软的草甸上,距离预报的流星雨时间还有不到半分钟。
“一会儿记得许愿。”贺杉转过来提醒他。
流星雨划过天际,短暂地照亮了贺杉的脸,流星雨很美,贺杉的侧脸也很帅。
季知砚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拍的照,只记得那张照片记录的不止流星雨,还有躺在草甸上笑着的贺杉。
都说流星雨能实现愿望,那晚季知砚闭着眼睛,许下的愿望是,能和贺杉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很不幸,流星雨失信了。
但是没关系,流星雨划过的当下,已经是命运送他的,最好的礼物。
从回忆里贺杉的笑容中挣脱出来时,江皓远还在看着他:“来打个赌吧。”
“什么?”季知砚一头雾水。
“他再好,不喜欢你有什么用,"江皓远叹了口气,“我来之前,跟他说了你喜欢芒果味蛋糕,就赌他下次给你送蛋糕,是不是芒果味。”
“如果是,你就继续追他,如果不是,你就放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