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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合同 ...

  •   第二天,季知砚早起略微收拾了一下,穿了件浅棕色风衣,明椿的秋风会顺着领口灌进来,于是他想了想,系了围巾。

      余子平笑着打趣:“砚神今天真帅,是谁这么有福气能让你专门收拾?”
      季知砚道谢,回应:“只是去面试。”

      江皓远还在蒙头大睡,季知砚关好门走出去,打了个的,准点到。

      工作室叫心映,不算大,但是很有名,人像、衣物、外景.......什么活儿都会接。
      季知砚习惯出外景,但偶尔也会接人像。

      推开门,屋内陈设没变,暖黄的灯光映着复古布艺沙发和随意摆放在茶几上的瓷器,轻盈灵动的音乐在室内缓缓流淌,显得这家摄影工作室格外温馨。

      化妆师方圆圆跟季知砚打个招呼:“砚哥,有阵子没见你啦。新老板办公室在二楼,你直接上去就行。”

      方圆圆比季知砚小一岁,但比他早来店里一年多,作为化妆师是店里不可或缺的存在,估摸着新老板缺人,将她留下来。
      季知砚点头,准备上楼,又被方圆圆拉住,小声嘀咕:“新老板看上去有点凶,但人其实还不错,砚哥你别被他那样子唬住了。”

      季知砚一笑,再凶看上去能有贺杉昨天进门时凶?
      但还是说“知道了”。

      能留下最好,他不跟钱过不去。

      楼梯是木质的,扶手下边雕了被藤蔓包裹的玫瑰,镶了几颗圆润的贝母,季知砚一阶一阶上楼,走到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请进。”
      是个男声,隔着厚重的门听不太清,但略显耳熟。

      季知砚推开门走进去,看清楚坐在正中央的人,愣了愣。
      又是贺杉。

      贺杉对他温柔一笑,起身给倒茶,那眼神活一只金毛在冲他摇尾巴,像在说——
      又见面了。

      “坐,”贺杉指着眼前的真皮沙发,把茶放他面前,狭长的双眼微弯,“知砚?”

      季知砚坐下,笑不出来。
      昨天不是才说了,大概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老祖宗果然没错,想了四年人也没出现,一旦想放下了,上天又跟算好了似的,巴巴地把人往他跟前送。

      贺杉兴致很高:”我摄影比不上之前的老板,没法给你指导,但我很希望能留住你。这样,你还是一周抽空过来几趟就行,薪资我给你调高,有重要的项目会提前告知你,也会给加班费,可以么?”

      “贺先生,你是不是忘记了,”季知砚冲眼前的人勉强笑了笑,“这份合同,你才是甲方?”

      贺杉以为大概他不想留下,又说:“那......不加班可以吗?你好好上学,一周抽空来几次就行。”

      季知砚好气又好笑,伸手勾勾贺杉的袖子:“贺先生对我这么好,别人还以为我是关系户,找你开后门了。”

      贺杉忙说:“我对别人不这样,只是真心喜欢你的作品,不想委屈你。”

      不想委屈他?

      季知砚在心底嗤笑一声。
      那这四年算什么?

      但话到嘴边,变成了:“要真不想委屈我,就请贺先生牢牢记住我,”
      季知砚顿了顿。
      “别再忘记我了。”

      贺杉好像没理解到他的话外之意,面露疑惑,但他点到为止,慢悠悠喝了口茶。

      入口醇厚顺滑,有独特的陈香,微甜。
      还是熟悉的普洱茶,贺杉喝了这么多年,即使换了地方,口味还是没变。

      “不会忘记的,你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样,看过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贺杉很认真,“就像你本人一样特殊。”

      季知砚嗤笑,问道:“那贺先生觉得,什么样的人会忘记我?”

      贺杉缓慢眨眼,思索很久也没有说话。
      这时间太长,办公室墙上挂着的钟表滴答直响,等了一会儿,季知砚耐心告罄,突然觉得没劲。

      答案不是很明显么。
      不在意他的人。

      在贺杉眼中他只是众多游客中的一位,每个旅游旺季贺杉要招待多少像他这样的人,哪有闲心记住他季知砚一个。
      也没心思应和那年18岁他过家家般幼稚的感情。

      他这人不犯贱,再纠缠纯属折磨别人,也折磨自己。

      季知砚起身,放下合同,跟贺杉挥手说:“感谢你的欣赏,但是我还是离开比较好。”

      贺杉语气变急,也跟着起身,伸手想抓住他,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的袖口时猛然收手:“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季知砚没回头,站在门口,“你不是也没回答上来我的问题吗?”

      贺杉说:“其实能回答的。”

      季知砚顿住脚步。

      “对不起你的人会忘记你。”贺杉一字一句说。

      季知砚觉得好笑,回头看着贺杉:“你对不起我么?”

      “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丢了一段记忆,不记得曾经是否真的见过你,也不记得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不好的事。”贺杉的眼睛又垂下来,带着歉疚,无比真挚地跟他抱歉,“真心无价,要是我曾伤过你的心,希望能补偿你。”

      丢了一段记忆?
      扯什么呢。
      又不是电视剧。

      季知砚漫不经心挑眉:“贺先生,我理解你的遗忘,但也请你尊重我的智商,好吗?你的理由,是不是有点拙劣?”

      “......不是的,”贺杉急,“没骗你。”

      贺杉的眼神太真挚,毕竟是他朝思暮念四年的人,望向那双眼睛时,他不可避免地走了神。

      贺杉为什么会忘记他。

      这场重逢实属意外,他没想到贺杉会离开香格里拉,更没想到世界这么大,贺杉偏巧选择在明椿生活——
      虽然明椿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城市,慕名前而想在这里打拼出一番事业的人不计其数。

      但他觉得贺杉不像是这样的人。
      贺杉是接受过梅里雪山太子峰上神灵洗礼的人,那双眼睛干净、澄澈,没有沾染分毫世俗的欲望,即使现在他就站在烟火繁华的明椿,身后是高楼大厦林立,周身气质也从未改变。

      “知砚,留下来吧。”
      贺杉又一次请求。

      这声音沉稳有力,同时又像是带着什么蛊惑人心的魅力,季知砚准备拉开房门的手停下,垂落,刚才还万分糟糕的心情因为贺杉的话变好了一点——

      至少贺杉是因为生理原因忘记他的,而不是自然遗忘。
      暂且认为这不是拙劣的谎言吧。

      季知砚走回沙发坐下:“我尊重你当初的选择。只是.......失忆?”

      贺杉也跟着他坐下,眼眸里的失落藏不住,却故作轻松:“丢了件东西,出门找,结果赶上雪崩,醒来就失忆了。”

      看贺杉那副样子,季知砚的心像是被针扎过一样,绵绵密密的酸胀,难以言说的疼。
      他去过贺杉家,那小村子确实被雪山环
      抱,偶尔会发生小规模雪崩,当年他和贺杉也就遇到过冰川塌方。

      但贺杉在香格里拉待了那么久,熟知那边的一切环境,不是这么粗心大意的人。
      更不是会为了一件身外之物将自己置于险境的人。

      贺杉见状赶紧说:“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对我人没什么影响,医院躺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贺杉说话时笑着,那点笑冲散了“雪崩”这件事的严肃性,好像窥破了他的关心在说:
      你看,我真的没事喔。

      季知砚认命般叹气,拿过合同签了字。

      明明被遗忘的是他,但现在心疼的人也是他。

      回神之前,他的手已经自然而然去摸贺杉的脑袋,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

      手触碰到贺杉时,对方的身体又变得十分僵硬,整个人都紧紧绷直,眼睛圆噔噔地看着他。

      季知砚笑了笑。

      贺杉的发质坚硬,粗粗地扎过他的手心,有点痒,他收手,看见贺杉脸红了,绯色顺着脸一直烧到耳朵根,人也很不自在。

      他心里起了点恶劣的心思,想更过分,逗逗眼前的人,却又怕人家脸红只是因为不好意思拒绝他的亲昵——

      他甚至不知道贺杉是不是还单身。
      这四年有没有谈过女朋友。

      季知砚见好就收,没太过分。
      “今天要工作吗,贺总?”季知砚问。

      称“贺总”时他的语气戏谑,贺杉一听脸就红了,连忙摆手:“别,别叫贺总,我担不起。”

      “那叫什么?”季知砚放慢语调,“贺老板,贺先生,还是,杉哥?”

      尾音放在“杉哥”上,这两个字咬得很重,贺杉端着杯子的手抖了抖,茶差点洒出来,还好贺杉及时稳住,没洒到衣服上,只弄湿了手。

      那身西装一看就很贵,季知砚见状也不逗他了,等贺杉盖好章,然后他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合同拿走。

      “之前的摄影师走了几位,我带了几个新的摄影师,就在楼下,如果愿意,你可以和他们认识认识。”贺杉把合同递给他。

      “好的。”季知砚愉悦地下了楼,看见楼下那几个人,点头致意。

      那几人很热情,立刻让季知砚坐,围在他身边要看他的作品,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那几幅。

      都很有特色,构图色彩都很不错,但他最拿手的还是光影。

      挂在墙上正中央位置的那幅很快吸引了几个人的视线。

      画面由一条青石巷老街聚焦,斜射下来的夕阳分割了画面,又跟暖黄的灯光交融在一起,相交点有一只飞鸽,一只翅膀掠过夕阳的金辉,一只翅膀停留在阴影下。

      只要玩过摄影,就知道这样的机遇可遇不可求,但如果没有双敏锐的眼睛,断然不会捕捉到这样美的场面。

      “我去,这张光影是真牛,色也调的好,比咱们老板牛。”
      “废话,要是没老板厉害,能让老板拉下脸子重金留下吗?膜拜一下,以后多学学。”
      “小兄弟,你学了多久?”

      他大概从七八岁开始玩相机,父亲是位登山爱好者,习惯随身携带相机,虽然拍摄手法粗糙,但记录下来的美好场景却很多,连带着他也受到感染,喜欢上了摄影。

      季知砚如实回应。
      一帮人又叽叽喳喳说了半天,为首的那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拿出手机跟他加了微信。
      “我叫张航,叫我航哥就行。”

      说是“航哥”,其实能看出来也没比他大几岁,但这人很热心,留给他的印象也好,于是他叫了声航哥。
      张航给他递烟,季知砚摆手拒绝:“我不抽烟。”

      张航见状冲他笑:“明大的,好学生啊,确实还是不抽的好。”
      罢了又问:“你还没有咱老板的微信吧?”

      以前是有的,但自从父亲意外去世后,他每每用起那串亲子号码都会心痛,索性换了手机号,自然也就没有贺杉的微信了。

      张航热心的可怕,一眨眼工夫贺杉的微信就被推过来。

      季知砚低头一看,头像从田园风光变成了极简黑白风,昵称改成了杉。
      他笑了笑,发送了好友申请。

      手机振动,微信显示“您的好友申请已通过”。

      【YAN:贺老板在摸鱼吗?怎么秒通过?】
      【YAN:小猫疑惑.jpg.】

      人就在楼上,隔着屏幕聊天,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季知砚又不自觉轻笑一声。

      贺杉那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结果输入半天也没见有消息。
      过了足足一分钟,他才收到新消息。

      【杉:没摸鱼,在看我们的合同。】

      哦,在看那份他不是甲方但胜似甲方的合同。

      手机又震了震。
      【杉:小猫疑惑.jpg.】

      不知为何,季知砚自动把这个可爱表情代入到贺杉身上,居然一点不违和。

      【YAN:贺先生怎么偷我表情包?】

      那边又输入很久,半天才弹出来一句。
      【杉:不是偷,只是觉得你用很可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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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v前随榜更,v后日更。 感谢小天使的喜欢!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