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离开你并非我愿意》 ...
-
40 《离开你并非我愿意》
———————————————————————————————————————
“人世间心已变
那潮起潮落情海无边
聚和散在所难免
不必有太多的挂念”
——白雪/孙义勇/刘文清作词，白雪演唱
我跟肖龙说，晚上我摆一桌吧，你把你们的小孩叫上，我把我们组的小孩也叫上，不管怎么着，我们这边动手了都是我们的不是，大家当面说开可好？
肖龙连说，哥，哪能让您请客，这样，晚上我来安排，定好地方告诉您，你直接带人过来就是哈。
晚上饭桌上一聚，开始小孩们互相还有点尴尬，但有老爹坐阵调和，又有后面刘一平提前交待，三两杯酒下肚，打架这事儿就算平过去了。借着酒一聊，俩小孩竟然还有共同的朋友，恰好也正在横店拍戏，马上一个电话叫过来，又是几杯酒下去，得，昨晚还打得头破血流的两个人，瞬间就只差歃血为盟了！
这事儿一平，我和玲也差不多该回北京了，毕竟我还有风周的工作，玲也还有学校的课要上。但剧组的情况我们也得时时掌握，于是我跟制片主任商量，能不能找一个戏不是那么多，但又大部分时间都在组里的演员来充当我们的宣传助理，其实就相当于过去的通讯员，也不用他具体都干些什么，就是能每天跟我们大概通报一下组里的情况，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我们好做相应的宣传上的应对处理和规划安排。制片主任说好啊，去演员群里问了一嘴，贾冬冬就自告奋勇，说愿意试试。我们自是高兴不过，临走前我就跟贾冬冬说，那你有空时我过去跟你简单聊聊都要注意些什么。贾冬冬说好啊罗老师，我今儿下午四点收戏，要不我收戏了过去找您？我一问他就住在秦王宫，我说那你甭来找我了，我下午那会儿就在秦王宫附近，我去找你吧。
到了贾冬冬住的酒店，我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个声音说：“罗老师，门没关，我洗澡呢，您直接推门进来吧！”我便推开门，走过门廊便是浴室，但这孩子，浴室门竟然没关，我一侧脸，就看见贾冬冬□□，一头水珠地冲着我笑呢：“哎呀，罗老师您来得太快了，我刚下戏，正洗澡呢。”我赶紧说，那你先洗吧，把门关上，别冻着哈。
贾冬冬住的是一个双人标间，小小的屋子里摆着两张床，一个茶几，两把椅子，也就没有其他了，但这间屋子收拾的倒是整洁，看得出住在这里的人还是蛮爱干净也蛮细致的，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摆放的井井有条。只是房间实在太小，两把椅子上也都堆放着东西，没法坐人，我只好在在其中一张床上坐下了。不一会儿，贾冬冬裹着浴袍就出来了，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你看这屋里乱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我说没事没事儿的，贾冬冬给我倒了一杯热水，就顺势在我身边也坐下了。我还真是有点渴，接过水杯喝了一大口，就放在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上。
我首先还是向贾冬冬表示了感谢，这对我们的宣传工作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支持，但其实又没有那么的复杂，就是需要每天留点心。贾冬冬笑笑地看着我说：罗老师您这就太客气了。应该是我感谢您给我机会才是，您看像我们这种小演员，在剧组里说的好听点叫龙套，说的不好听点就是人肉背景，炮灰，说起来演的戏也不少了，却是个连名字都不会被留下的人，这次发布会，您却给了我那么大的露脸的机会，能让我当着全国的大媒体大记者们的面说出我的名字，搁平时，这真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您说需要一个宣传助理，可宣传是什么？是我们这样的小演员可能一辈子都不会体会到的事情，我给您帮帮忙，打打下手，没准儿你再做宣传的时候，偶尔就又能带到我呢，不是嘛？这可是好多演员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事情呢。
于是我就大致地跟他讲起了大概需要他帮我们留意哪些情况，贾冬冬也很耐心地听着，一边听一边似乎是注意到，我手边的杯子里快没水了，于是侧身起来要拿杯子再给我倒水。他站起来的那一刻，浴袍带子不知怎的就松开了，我再一看，浴袍里面的他，原来什么都没穿。
一下子有个男的就这么光溜溜地而且还这么近地就站在面前，我难免有点不好意思了，贾冬冬显然也看出了我的尴尬，却也并没有要将浴袍带子重新系起来的意思，就那么直愣愣直勾勾地看了我好几秒，我的脑袋一下子就短路了，慌乱地在想该如何接他这样的眼神，还没想明白呢，他，光着屁股就在我双腿上坐下了，不光坐下了，还用一只手勾住了我的脖子，用一种很温柔的声音说了一声：喜欢吗？
我更加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慌乱中，我看到了床头柜上的杯子，赶紧伸手去抓起杯子，大口喝水，才喝了一小口，杯子里就没水了，于是我说：“我再去倒点水！”并借着起身，把他从我腿上推开了。等我从饮水机上接满水再回来时，他已经把浴袍的带子系好了，面带歉意地低声跟我说：“不好意思啊罗老师，我可能是误会您了。”
他这一声“误会”倒把我所有的尴尬都消除了，我哈哈一笑，连说“没事没事”，但贾冬冬又说了:“可能是那晚玩真心话大冒险，您跟我舌吻那一下，太自然了，太投入了，我就以为您是和我一样的人，发布会主持，那么多人您都没挑，偏挑中了我，我也跟大家一样，以为您对我有点意思……”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他说的更明白一些：“冬冬你们可能都是想多了，发布会就是因为我有这样一个设计，正好合适用到你，并不是大家想的那样，而且你的表现也真的给了我们很大的惊喜，说明你是有这个能力的，你还年轻，将来一定能大有作为的。至于……哎，这个我都懂啦，我也有很多像你一样的朋友，都是非常非常好的朋友，但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女朋友的，你应该也认识吧，就是凌晞的经纪人周璟。”
“周璟？”贾冬冬大吃一惊的模样让我很是意外，“您是认真的吗？她，她不是个拉拉么？”
“怎么可能？我们俩都好了好多年了！”我哈哈大笑，并翻出手机里我俩的合影给他看，他一边看一边语带疑惑地说：“哦，那看来我可能是又搞错了，但剧组里好多人都说她是拉拉，并且说她跟马红娜马总是一对儿呢……”
“你想多了想多了，马红娜就那样，她跟我们都很熟，周璟毕竟是她的直接下属嘛……”
“哦哦哦哦，你要确认她不是，那她应该就真的不是吧，可能大家都误会了。”
贾冬冬果然是个好帮手，每天晚上都会定时用微信给我们讲剧组当天的进度，也会分享一些他随手拍的剧组花絮图片和视频，我们拉了一个工作的小群，对，微信现在有了一个新功能，叫“发起群聊”，你想同时跟好几个人一起聊天的话，点击这个功能，就可以建一个聊天群，把想要同时聊天的人都拉进这个群里来，譬如几个人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就可以把吃饭的地址名称发到这个群里，群里的人一下子都能看到，就不用你一个一个地发了，这样特别方便大家集体讨论一些事情，或者共同分享八卦趣事，避免了很多的重复交流。后来这个功能越来越多地被用到工作小组中，大家随时分享通知，传递文件和信息，非常方便。
我们也很快各自建立起了各种群，譬如我和璟，阳，雨建的四人群就叫“□□”，而我和阳，玲又有一个“突击队”三人群，马红娜又给我们建了一个“深宫小主”群，老刘给风周编辑记者们建的叫“风周吃货群”。
有一次，某著名歌手宣布了举办全国巡回演唱会，虽然也第一时间举办了大型的发布会，但由于歌手发布会之后马上就要飞到另外一个城市参加一个重要晚会的录制，原订的媒体采访环节就没办法进行，后来她的宣传人员就提出说，要不我们把需要采访的媒体都拉到一个群里，等歌手忙完工作后也进群，大家就在群里通过微信采访呗，所有人都说，这个主意真是妙极了！
这个采访群建完之后并没有解散，马上就到春节了，歌手就想起要对媒体们表达新春祝福和感谢，于是就定好时间进群给媒体记者们发红包，大家都欢呼雀跃的。后来各家艺人需要宣传或与媒体联络时，也都会建立这样的工作群，发送宣传需求和物料，媒体记者们也在群里回馈报导情况，不需邮寄不需路程，都能在第一时间解决，大家都说，这个微信群可真是个好东西。
有一天，璟就在“深宫小主”群里发了一条：“今天晚上大家都有约了吗？没约的话我们一起去纯K唱歌吧，明天是罗老师生日！”
一时间，每个人都在群里发了“祝罗老师生日快乐！”然后满屏哗啦哗啦地直掉生日蛋糕小图标，我这才想起来，对啊，我是双鱼座，明天我该过生日了！从横店回来一直两头忙着，连自己生日都给忙忘了！而且更可怕的是，明天，我就整整四十了！人说四十不惑，我这离四十还差一天呢，都已经惑到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住了……
马红娜也在群里说：“明天我来安排，吃饭，唱歌，都包在我身上，给罗老师庆贺四十大寿，也给咱们《深宫》剧组庆功！罗老师还想叫哪些朋友都一起叫来，咱不怕人多，热闹，开心就好！”
唱歌，喝酒，本就是很快乐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以过生日的名义，尤其还是四十岁这样人生一坎的一个生日，于是我也把身边比较亲密的朋友都叫了过来，纯K的包房里坐的满满当当的，原本还担心说，不同领域的朋友大家互不认识，在一起玩或会有所尴尬，但一个游戏玩下来，所有人都放开了拘束，马红娜也放下豪言，今晚的酒，我管够，红的洋的啤的，咱可劲儿来！但我就比较辛苦了，毕竟今晚我是主角，所有人轮番来敬酒，我也是开心，抓起什么喝什么，完全成了三中全会甚至五中全会了。其他人也都没少喝，管它呢，开心就好！
到后半夜的时候，我还真是喝的有点招架不住了，毕竟来纯K之前 ，马红娜还安排《深宫》相关工作人员一起先在工体院里的三样菜吃了晚饭，晚饭时我们就先干掉了几瓶茅台。喝混酒我倒是从来不怕，但毕竟那么多液体进了肚子，膀胱不堪负累啊，所以我总得一趟一趟上厕所。好在我们订的包房是自带厕所的，又是一轮喝完，我起身出门去上厕所，门一推，里面竟然有俩人正抱着忘情地互啃着呢！
那俩人被我突然推开的门也是吓了一跳，赶紧松开，并显得手足无措的样子。我的眼睛还正朦胧着呢，也只是哈哈大笑，“没事没事，你们继续，我换地儿！”正在转身出去，却哇地一下没搂住，竟然一口吐了出来，而且一吐就收拾不住，胃里翻江倒海前赴后继的，厕所里俩人赶紧过来把我扶到马桶边上，我抱着马桶就不管不顾地吐了一拨又一拨，等我终于感觉吐无可吐了，这才将头从马桶里抬起，看到身边给我递来纸巾擦嘴的人，原来是璟。
我问她：所以刚才厕所里的两个人，一个是你？
璟不置可否地看着我，只用纸巾继续给我擦嘴边残留的污秽。我又说，另一个，是马红娜喽？
璟还是没说话，看到我的鞋子和裤脚边也有刚才吐出来的脏东西，又去抽了几张纸巾，沾着水默默地帮我擦着，我伸出手，有气无力地冲她摆了摆，然后身体又向着马桶急速俯冲，双手抱住马桶的边缘，哇哇哇哇又一阵猛吐，这回，感觉胆汁都快要吐出来了，就只剩下干呕了，呕都呕不出来了，只剩口腔里包裹着一个一个的闷雷翻涌着往嘴巴外滚，那雷声过于密集，快要把整个喉管和口腔都撑破了都包裹不住的容量，我不得不借助背部和胸腔剧烈的起伏运动，好帮助它们更顺利地冲出嘴巴。
璟赶紧用手轻抚轻拍着我的后背，好一阵子我才能稍稍缓息下来，也只是稍息暂缓，我也只是能顺着马桶边一屁股坐了下来，动也不想动，只对璟挥挥手，说，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坐会儿。
璟把手上的纸巾塞到我手里，起身出了厕所，我就那样靠着马桶坐在地上，脑袋里一片空白，眼睛想要睡过去，心里却又像照进了一束聚光灯。然后厕所的门又开了，是璟拿了一瓶矿泉水进来，递到我手上，然后就转身出去，并把厕所的门给我带上了。
后来据说是阳和雨把我从纯K送回家的，到了家我倒头就睡着了，呼呼呼呼地也不知睡到什么时候醒的，睁开眼时屋里一团漆黑，我以为我从天黑睡到了天黑，就伸了手来把床头的灯给摁开了。头痛欲裂，像有千枝针扎在后脑勺，又像是从前额到后颈都被人念了紧箍咒，我使劲眯朦着眼睛，起身去上厕所，就看见璟正在厨房给我熬小米粥。我上完厕所，打开淋浴冲了个澡，脑袋才清醒了一些，等我擦干净出来，璟已经把粥熬好了给我放在了茶几上，然后把窗帘都给打开了，外面艳阳正好，原来，也不过是正午的时间。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
小米粥真是个好东西，两三口下去，从胃里到脑里似乎瞬间就给抚平了捊顺了，昨晚厕所那一幕，便稳稳当当地坐在了思绪的中心。
“我也不知道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璟盘腿坐在茶几的另一端，面前摆着一杯热的红茶，当然，我的面前也摆好了一杯。然后，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说：
“最初应该就是个玩笑吧，就是大家喝酒时一起玩游戏，是华英奖颁奖那天吗？或者更早。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就是大家一起喝酒，玩真心话大冒险吧，轮到我和马爷，抽到的惩罚是舌吻，玩游戏嘛，就是要放开了玩，当时真没觉得有什么。”
确实也是没什么，我于是想起了在横店的贾冬冬。可是……
“可是，玩者无心，吻者有意吧，就像贾冬冬便对你有了些想法，马红娜应该也是吧。马红娜和贾冬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人。那一吻，对于当时的你我来讲，就是个游戏，可是对于对你本来就有些想法甚至期待的人，它或许就成了一种暗示，甚至默许。那一晚之后，马红娜对我就更加亲昵，也更加大胆，动作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是啊，后来贾冬冬之所以会在横店房间里那么光溜溜地接待我，难道不也是这样吗？我回想了一下，那天跟贾冬冬舌吻地那15秒，我也果真是很投入很入戏，也难怪后来贾冬冬会把它当成是一个心领神会的信号。我问璟，所以老金来那次我在纯K厕所里撞见马红娜亲的，也是你喽？璟点了点头。
“但又都只是马红娜的问题么？”璟又喝了一口面前的茶，然后给她的茶杯和我的茶杯都又重新续上热水，“开始我也并没觉得有什么，虽然我早知道马红娜是个著名的铁T，但坦白讲，她的这些动作，并没有让我反感，而且多数时间都是在大家在一起的公开的场合，我反倒觉得，通过这些动作，也显现出她对我与众不同的亲近、信任和依赖，甚至是器重。我和凌晞刚到地心，其实根基是有些不稳的，多少人盯着你，不服你，甚至故意给你使绊子想给你下马威，想把你搞垮来证明，他才是这个场子里的当家的人，没有马红娜的明里暗里的撑腰，我们是很难很快走到这一步的。所以说，我没但不反感，也从不去抗拒，甚至，还有点小得意。”
“有一晚吧，马红娜喝多了，喝到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她老喝成这样，你也知道的，我记得那天好像你和阳也是在的。后来只能我送她回家。”我点了点头，表示有这个印象，然后听璟接着往下说，“送她到家后，她也是像你昨晚这样，一直吐个不停，一波接一波，吐的颠三倒四的，我也不能把她送到家就不管了，就一直看着她，直到她没得可吐的了，可把我累坏了，而那时也都夜里四点多了，我把她扶上床躺下，可她还不停地咳起身咳嗽，我只好也坐在床上，让她靠在我的怀里，一直拍着她的后背，想把她哄睡了，我拍着拍着，就感觉到她用双手箍住了我的身体，越箍越紧，还把脑袋埋进了我的胸前，用下巴一下一下地蹭着，蹭得我心里难免就起了异样。”
“我当然意识到，她可能是要干嘛，”说到这里，我和璟的微信都嘟嘟嘟嘟一直在响，我们俩都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原来是“深宫小主”群里有人分享了好几张昨晚我们纯K过生日的照片，璟于是拿起手机摁了几下，然后对我说：“你要是嫌群里的信息提示音一直在吵，可以点右上角的三个点，然后看到有个‘消息免打扰’，把它点开，就听不到这些声音了。”我依她的提示操作后，对她说，好了，你接着说。
“可是你也知道，我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也爱冒险，爱刺激，对于同志的那些事，我们这个行业，不要太常见了，咱们身边有多少人都是，可咱们也就是经常听他们说，看影视里演，好像啥都懂，但究竟是怎么回事，其实完全不知道。”说到这里，璟微微低了低头，脸上掠过一丝像是羞赧又像是自我解嘲的笑意，轻轻地咳了两声，才又说下去：“那一刻，说是好奇也好，促狭也罢，我突然有点期待接下来她还将如何继续。也就任她这样信马由缰，她便越来越大胆，我也从开始被动地任由她发展，到似乎渐渐得了要领，便跟她，能尝试的就都试了。”
那你感觉怎么样嘛？
我此刻似乎也完全被一种好奇心给攫住了，竟然急急地问出了这么一句，完全忘了我俩当时本该是处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感觉吗？其实很微妙。它跟男女之间做还不一样，更多是心理上的一种强烈的、新鲜的、奇异的刺激结果。”
璟的这一番言辞说的谨慎而缓慢，似乎在吐出每个用词之间还在斟酌着，辨别着或是回味着它准确的意义，“总之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不像在没体验过之前那种必然认为的反感和抗拒，反倒是一种‘哦，原来还能这样啊’的感受，然后心里那种‘看看还能怎样’的小火苗就被点燃了，可能就是我的这种默许甚至暗暗期待的心理更刺激到她，她后来对我越来越主动，越来越大胆，越来越频繁，而且每次都还能再有一些前所未有的新的刺激和体验，竟然让我也有点越来越上头了。后来我其实也有问过一些拉拉朋友，她们当中也有自己或者自己的朋友就跟马红娜上过床的人，不管她们对马红娜这个人的人品作风如何评价，但对她的床品都是赞不绝口的，说她就是能有那种让女人欲罢不能的魔性，对女人有出乎你意料的温柔，懂得女人在床上的所有明的暗的需求，甘愿为床上的女人做任何事情……”
那你爱她吗？
看着璟眼神里情不自禁飞起的一抹醉在其中的绯影，我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是惊奇？是羡慕？是嫉妒？是惭愧？是绝望？我也分不清了，它们就那么明明暗暗地，深深浅浅地，像幻灯片一样在我的脑海里交替快闪切换着，然后，我就这么嘟嘟哝哝地问了一句。
“爱？哦，还真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璟的这个回答无比坚定，似乎是怕我不信，又或是怕她自己还不够坚定，她又马上补充说：“你说是迷恋，或者上瘾也好，但心里很清楚，它都只是属于身体上的，也可以说有些心理上的，但与精神上的那种爱，我很清楚，毫无关系。说到爱，我心里还是始终有一个明确的声音，一直在告诉我，这些年来，除了你，我还没有对其他人产生过爱。”
璟说这话时，眼神特别坚定地看了我几秒钟，这几秒钟看的我的身体里也马上有一阵热血上涌起来，几乎快要驱散我眼睛里的迷雾了，璟却又慢慢地垂下了头，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只是，至少在目前还是，我有点管不住我的身体。你也知道，这么长时间，咱俩在一起也快十年了，这些年总是聚少离多，即便聚在一起的时候，也是时时顾不上亲热什么的，反倒是马红娜一直客观地存在在我身边。我没有要怨你的意思，但，有时也确实会想，这些年，我们是不是太习惯了对方，对彼此也太放心了，放心的另一层含意，其实也就是把心放掉了，放诸脑后了，你就想想过去这一年，除了对工作，我们两个彼此还有很认真地凝视过对方么？我们眼里，无论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原因，都已经习惯了不去看彼此，总觉得不用看，对方也还在那里，就必然也还那样，其实，我们都大意了……”
我的脑海里瞬时就飘回了前不久那个雪夜，通惠河中央的那座桥上，璟一袭红影立于茫茫白雪之中，我在桥下驻足凝望的样子。那一刻，有几秒钟？几分钟？而它距上一次这样的凝望和此刻的注视，又分别有几天，几个月，几年了？我不敢想，也想不下去……然后，我看到面前的碗里还有小半碗的小米粥，都快要放凉了，于是赶紧端起来又喝了几口，味道终归有些淡了，于是又夹了几根榨菜混在一起，咸咸的，辣辣的，口感甚是舒适。
璟看我吃的很香，问我还要不要再添一些粥，我便说好，璟起身又给我盛来一碗，并把榨菜的袋子都撕开，倒在我面前的骨碟上，然后对我说：“我今天跟你说的这些，迟早都是要说的，只是若没有昨天这个事，我也是真心开不了口，但也确实都是我的真心，我没想过要骗你，也总觉得，这件事情只是身体上的暂时的偏离，我是能控制的，我是随时能转头的，也许就几天的兴头过了，这事儿在我这儿就过了，没必要让你知道再节外生枝，只是目前可能我还有点高估了我了……”
粥都吃完了，胃里舒坦了，脑袋也渐渐没那么疼了。我起身去上个厕所，再回到客厅时，看见璟已经把桌上的碗碟的都收到厨房里，简单冲洗干净，然后取出电壶，开始烧水准备重新泡茶。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窗外天色蔚蓝，明亮的像刚擦洗过的玻璃，几朵白云懒洋洋地在其间信马由缰地飘浮着，我家朝北的窗户一角，竟然难得的透进了一些明晃晃的光线，在厨房的厨柜上投射出一些斑驳的影块来。
而璟正好就站在厨柜前面清洗茶杯，那斑驳的影块也就有一部分落在她白色的背影上，深一块浅一块的，像是她的身体突然被打开了内部结构的框格，我忽然觉得，那个我熟悉的璟，温暖而明亮的，坦荡而明白的璟，原来也是有许多暗藏的部分和时候，其实是我一直忽略忽视了的。
我去把音乐也打开了，璟把浇开的水和洗好的杯子都端过来，我接过来，先温杯，然后把先前从台湾带回来的冻顶乌龙泡上，盖上盖闷20秒钟，然后倒掉，再冲第二泡，这才给自己和璟各倒上一杯，轻轻地一口一口抿着，茶的清香袅袅的，音乐声也袅袅的，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也袅袅的，我们抿着茶，各自袅袅地让思绪飘了一会儿。这个天，就适合像天上的那些云一样，懒洋洋地，信马由缰地飘着，飘到哪儿是哪儿……
然后我说：“璟，你说的我都能懂，我也都信。到这一刻，我心里对你的认知，对你的情感，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偏移。我也知道，在任何年纪，人都没有办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不管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样？”
然后我就给她讲了我在泰国跟Nira以及在横店跟贾冬冬的事，“所以我同样也能理解，你一直没告诉我这件事，是啊，这种事，谁能开得了口呢，谁又会主动先说出口呢？再亲密的人，也都不可能对对方完全坦白，也都会有一些自己想要保留的秘密的，成年人嘛，都是要面子的，而且，我们应该也都是觉得，自己分得清主次，什么是即时性的，什么是永久的，什么只是身体的，什么才是心灵的，都觉得自己分得清，也管得住，可是，脑袋分得清很容易，身体管得住，真也那么容易么？你我这也都算是自己有了亲身的体验。所以，你跟马红娜的这件事情，我能理解，我相信至少在现阶段，它只是身体上的一次开小差，在精神上，你我都十分确认，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的心上那个归属的人，都还是对方。”
璟默默地点头。我又给我们都续上茶，然后继续说：“可是，你跟马红娜这个事情，毕竟又有些不同，它可能不只是一个身体出轨的事情，很有可能是一个身体的方向性的问题——好比说，我在玩游戏时跟贾冬冬舌吻，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并没有一刻会想到因为他也是个男的我就特别膈应什么的，因为我知道，那只是玩游戏嘛，但是，当他光溜溜地坐到大腿上，并且流露出那种眼神时，我本能地就告诉自己，这样我根本不行，我接受不了。但以你刚才的描述，你其实对马红娜跟你的性行为，你从好奇想尝试，到现在显然还有点不能自拔了。这一点你是承认的吧？”
璟又点了点头。我微笑着看着她，竭力让自己的眼神真诚而又温暖地看着她，尽量不带一丝歧义的，“你我都知道，我们都并不排斥同志，你看我们跟邹锐他们关系多铁，如果我俩没有这层关系，甚至即便你就是一个拉拉，我也不会排斥你，只是，鉴于当下这种情况，我便忍不住会去想，你觉得你现在跟马红娜更多只是出于好奇，只是身体上的一种尝试或者沉溺，但有没有可能是你自己本人都还并没有清楚地意识到，你的潜意识里，是本来就有这个倾向的？我自己从前也多少查过一些资料，里面说成为同志这件事情，既有天生的，也有后天机遇性的，但不管是哪种都无所谓，我只是在想，也是因为我现在满四十了，人说四十不惑，你其实也快到四十了，人到这个年龄，更要搞清楚自己是谁，自己要做谁，不能再糊里糊涂的了，所以……”
璟应该也认真地在想我刚才提出的这些问题，很显然，她现在并不能有一个答案，所以我又给她续上一杯茶，然后说：“所以我在想，不如我们先各自先冷静一段时间，我们太习惯于眼前的这种关系了，习惯到都不会主动去想它的存在，说明这段关系也需要被唤醒或者，甚至被转变了，那不如我们都暂时先从这段关系中跳出来一会儿，然后再去想，我们是否还需要这段关系，还是说该换一种关系了，好吗？而你，也再给自己一些时间来确定自己真正喜欢的到底是什么，等你觉得可以确定清楚了，再回来，我反正一直在这里的。”
璟抬起头来，给了我一个平静的微笑，然后说：“好，那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