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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 9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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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景语原本落在舞台上的目光已经在何浅深身上,静静看着他边喝边缓缓饮下一杯酒。
“后来在村里人的排挤下,我妈带着我离开了那里,来到了S市,我们住在破烂灰暗的老旧城中村里,我妈每天打好几份工,他想让我继续读书,就这样在一天天的劳累下,我妈后来也没有了,渐渐的我生了不想活的念头。”
说到这里何浅深淡淡地笑了,明明没什么情绪流露出来,但景语却心疼起眼前这个人,可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喝的那些酒已经让她有点醉了,此刻只定定看着眼前的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连不远处的歌声她都听不见了,只有眼前人的轻声诉说。
“然后我遇到了你,”何浅深低沉的声音一顿,目光朝景语看去,那双深邃的眉眼染上了深深的情感,景语微微怔愣。
何浅深温柔地笑了下,似是在回忆,他摘了眼睛放在一边,目光深远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纯净明媚的笑,像一束光,让我眼前的一片黑暗亮了起来,但我清醒知道我不配。”
何浅深又是喝了一杯酒,注视着景语的目光似朦胧似柔和。
“后来一次高烧,躺在不见天日的出租屋里,那种轻生的念头愈来愈重,我想着死不应该在这陌生的S市,我父母葬在了山村里,我也应该回到那里,于是我骑上了破烂的自行车准备去火车站,可我又遇到了你,还差点撞上了你,被你送去了医院,在翻来覆去的噩梦里我听到了你的声音,轻缓温柔一直在耳边响起,等意识清醒一点时,才发觉你讲的事童话故事。”
景语心下一惊,原本迷蒙的眼神也清醒了一点,愣愣地盯着何浅深,似有很早的快要被遗忘的记忆快被她拾起,可晕乎乎的脑袋只能抓住零星散散的事情。
这时何浅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低沉而轻缓。
“福兮祸兮,你说我可以把一切变得更好,因为你的吉言,后来我的生活走上了上坡路,可我这样的人,贪得无厌,渐渐生出了觊觎光的欲念,于是我……窥探了你的生活。”
何浅深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带着不顾一切的执着,直直地注视着她的反应,眼眸似带了些让人看不清的无力颓然。
可景语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她凑近了何浅深,极力地想去听清他的话。
何浅深轻轻笑了,此刻却什么也不怕了,他自顾自说着:“我去过夏大很多次,见过你在明亮的教室上课,见过你在饭堂吃饭,见过你主持节目,见过你拍宣传视频,也去过你参加活动的现场,看过很多次你的直播……我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没想到你因为声音对我起了关注,我何德何能。”
“在安家郡门口那天,我早看见了你,于是给沾了一身污水的喃喃指了指你,然后有了和你说话的机会,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起了贪念,不想只做一个旁观者,所以循序渐进接近你,可同时又不得不骗你,这份感情,让我患得患失,越想占有越怕失去。”
“语语,我喜欢你,喜欢到无论怎样都可以。”
这是在她彻底失去意识前,听到的话。
……
景语揉着太阳穴缓解着头疼,等稍微好一会后,她看了看时间,上午十一点二十。
肚子咕咕地响着,让她整个人更加晕沉。
昨天……她因为生气去喝了酒,然后遇到了何浅深,他似乎说了很多很多话。
景语努力地回想着,可断断续续的,好一会她抓住了一个重点猛地从下床朝外面跑去。
“哎呦终于醒了,洗一洗准备吃饭,我给你煲了粥。”
灼灼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景语忙小跑过去,然后抓着灼灼的手臂匆忙问她:“灼灼,你记得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我们为了走近道去小吃摊被人尾随的事吗?”
灼灼没想多久后便点头,“当然记得,从那开始我们可老老实实走大路,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那天晚上有人帮了我们。”
“嗯,后来你也帮了那人,当时你还说什么希望那人能走过难关。”
灼灼的话让景语愣住,脑海里昨晚听到的话而曾经的记忆缠绕在一起,她忽然松开灼灼的手然后喃喃道:“是他,竟然是他……”
灼灼一脸不解,“什么是他,语语你在说什么呀。”
景语抬头看向灼灼,目光微动,几秒后她轻声回道:“那人是……何浅深。”
“什么?我天?真的假的?那人是何浅深?”灼灼努力回想了一下,可她只见过一次,还在晚上,灯光灰暗,长相都没看清。
景语扯了扯唇,“我竟没有认出来……”
模糊的记忆里,她只记得有这件事,但那人的样子一点也想不起来,而那时那人在高烧,声音沙哑无比,所以她没办法把记忆里模糊的人和何浅深对应起来,怎么会,这一切让她一时没法接受。
灼灼却忽然啊了一声,然后瞪大眼睛看着景语,说出了让景语不得不去注意的话。
“这件事是何浅深说的吗,那他该不会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喜欢了你了吧,我天,那个时候我们好像才是大一,现在过去差不的多六年了。”
景语抿了抿唇,好像不知道此时脑海里才浮现出昨晚何浅深向她表明心意的样子,还是说被她刻意忽略,可此刻灼灼的话,让她不能再逃避什么,她垂下眼眸,不知道该怎么去消化他所说的那些让她震惊的话。
在那些她不知道的时候,他的生活里已经有了她么,所以后来的一切看似是她主动的迈出,其实都是他的步步为营么,原来他那么喜欢她,难怪在她去了繁盛之后,他处处帮她,在她怀疑时,却扯别的理由来打消她的顾虑。
景语心里很乱,可此时灼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昨天他送你回来,那眉眼温柔的,哎,语语你是怎么想的,还喜欢他吗?”
灼灼眼睛眨啊眨的,景语有种被看穿的慌乱感,好一会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不论其他,真实的他和我想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灼灼明明是轻缓疑惑的语气,可景语却觉得心里也有一道声音在问她,说了同样的话,而且心里的语气带着坚决和质问,可她该怎么说,现在的何浅深感觉心思很深,也很执着,正如他所说的他设计她,她都不敢回想以前相处的种种,哪些背后是他的手段,还有他说的窥探她的生活,这些事情,他就那么说了出来,不怕她怕他吗?
她轻声说道:“灼灼你不明白。”
灼灼已经转身帮她盛粥,等温热的碗放到她手心时,灼灼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嗯,但是我感觉你还是在意他的。”
景语眼眸轻颤,灼灼却笑了,“好啦,别想这些了,昨天没吃饭,你这会肯定饿了,先喝粥,等人体力精神都好了再想其他,或者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想不出来的事情,会有一天忽然就豁然开朗了。”
景语看着碗里的甜粥,昨天和周润只说了几句并没有吃饭,后来她去了酒吧喝了酒,如今肚子的确空空,现在闻着着香甜的热粥,她顿时饥肠辘辘,可在端着碗往客厅走的时候,她还是问了一句,“是他说的吗?”
“什么?”灼灼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想了几秒后嗯了一声,“他说你昨晚什么也没吃,又喝了很多酒,让我快到晌午的时候给你煮点粥……”灼灼顿了顿没再说什么,然后推着她让她去喝粥。
……
何浅深昏昏沉沉醒来,许久没做噩梦,可昨晚在向她说了那些事后,他又一次做了噩梦。
很久之前他每晚都做噩梦,梦里四周都是谩骂声,仰视着一张张神似恶魔的脸,远边是浓稠的夜色,张扬地朝他袭来,黑压压地喘不过气,仿若下一秒便被吞噬地干净,半夜他会惊醒,一身冷汗,然后失眠。
但遇到她后,他或许是想融入这个世界,有些执念慢慢地淡了下来,失眠的症状好了许多。
在灰暗的房间里,何浅深微微坐起身开了床头柜的台灯,然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蓝色的笑脸吊坠,放在手里轻轻抚摸着。
他对她坦诚了,但不是全部。
在回到村里后,他常常被那里的小孩们欺负,原本他并不是爱笑的小孩,因为家境优渥,学习优秀,在学校里,他是高冷骄傲的,可在破产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村里差不多年龄的小孩都以欺负他为乐,他不理睬会被欺负的更严重,反抗会被小孩的家长来到家里告状,村里那些大人骂的很难听,好像因为他有了更好的理由去骂他的父母。
那时候,他每天每晚都在做噩梦,梦里村里的人围着他们家,指指点点,任意辱骂,他常常半夜被惊醒。
后来,在挨打的时候,他默默忍受,也去观察其他人,努力地记住每个人的特点。
慢慢的,他开始学会伪装,每天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哪怕在遭受欺负或者谩骂时,他会先找自己的不是,就算没有也会扯一扯,然后笑着去叫叔叔阿姨。
纯善的外表有时候也起到了作用,他勾起小孩的内斗,几句话便惹得他们自相残杀。
当时父亲已经不在,母亲发现了他的变化,怕他生出什么心理问题,于是咬着牙带他离开了大山。
虚与委蛇的保护色他用的越发得心应手,可在那天晚上,看到她被尾随,早已激不起波澜的内心充斥了戾气,他狠狠地一拳一拳打在那人身上,但怕被她看到,他连当面看她一眼也没有勇气。
高烧求生欲望最薄弱的那天,他想着都要死了,还装什么,可恰好是那样的他,又遇到了她。
冷硬的脸和沙哑难听的声音以及死气沉沉的他,他自卑,尤其是对上她明媚干净的笑容,深深的自卑。
这种自卑,如今依旧存在。
分手后,他一边想着他本来就不配,又何必再执拗去沾染白月光,所以就像她所想的,两个人就当同事,可他控制不住想念,无比想念。
除夕那天他去了H市,在海宴广场看了烟花,因为听她说过,H市最好看的烟花还要属海宴广场,其实重要的是能和她在同一个城市过年。
偌大的广场人头攒动,却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但却在回到酒店后看了她的朋友圈,哪怕知道她或许已经走了,但他还是跑向了广场。
烟花秀已经到了尾声,他站在她拍的烟花的那个位置,也拍了一张照片,但他裁掉了海宴广场那个标识,只留下被烟花照亮的夜空。
他想象着她在看到烟花绽放的那一瞬,应该笑得很灿烂,他也笑了。
而此刻抚摸着蓝色笑脸吊坠,他低声笑了起来,这些年喜欢她的点点滴滴,在抛却一切坦白后,哪怕对于她而言渺小不计,他也从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