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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   看完四条龙打架,回宫的路上,白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这一趟他与皇姐是微服出宫,轻车简从。除了皇姐的贴身女官,谁也没跟着。落得清闲,他觉得身上舒服了些。过一道宫墙后,他透过薄纱车帘望见个身怀有孕的尚食坊女官,鲛女腹部凸隆,在两个侍女搀扶下缓缓走出。
      她要出宫了。要做母亲了。看样子,再过六七个月,会有条活泼可爱的小鲛来到这世上。说话间她们都在微微笑着。

      白鲛族虽然血脉尊贵,但如今白琅海灵力衰微,皇族子嗣稀薄凋零,便是连坊间的孩子也少了。众人见了有孕在身的人,都欢喜得紧,纷纷庆贺。

      也这一瞬,白溟脸上也跟着浮出的一点微笑蓦地僵住。
      他心头浮出个可怕的念头,使他不知不觉间把手放上小腹。

      皇太女正看着车外高兴呢,不经意回头,见九弟有些古怪,还以为是腹痛要下车方便,麻烦事儿真不少,她忍不住嫌弃。不过她还是关切地发问:“怎么了?”

      白溟一时没吭声,思绪都不知道落在何处神游。

      “小九?”皇太女狐疑又问。

      白溟从怔愣中回神时打了个微小的激灵:
      “皇姐……没什么。”

      在皇太女面前,白溟脸色外看如常,实则心里有滔天巨浪翻滚着——
      算起来,他和那条蛇的第一次……
      的确是有两个月了……!!

      难道。
      他怀孕了……?

      可是他谨慎小心,每次都服了避子丸。按说不会……
      白溟心中一阵恶寒,连带脊梁上都冒出一层冷汗。

      ***

      两个月前。

      鲛帝年迈,如今白鲛一族的朝事都由皇太女白澜上下操持,是为储君。朝臣心知肚明,白澜受禅女帝只是迟早,因此君贤臣明。南海老龙王寿诞到了,白澜琐务缠身,不能前去贺寿。南海大族,域广而富庶,与鲛族的鲛后祖上也有渊源。思来想去,皇太女便让众星捧月的九弟白溟带着夜明珠前去贺寿,起码面子上过得去。

      离了父皇和长姐,白溟在外素来很稳重。

      南海龙宫金碧辉煌,但白鲛族天生视弱,被金光灼刺,目力更是衰减。一路走进去,无数目光朝他投来,但自己都遇到了什么人,他一概看不清。

      与老龙王见礼后,老龙王却又亲昵拉着他坐下,但没立刻让他入宴。
      南海老龙王喝斥着让人把金饰金屏通通撤走或用玄绫遮住。

      白溟觉得眼睛好了些,懂礼地谢过老龙王,颔首时他头冠上的玉穗垂落,折出几缕淡淡银芒。

      光影勾勒出灵鲛冰魂玉魄般的轮廓。最夺人心魄是冰容雪貌中嵌着一双蓝瞳,眼中波光闪动,仿佛盈着一汪灵绡境的海水,漾得人心中都明净了。

      实在好看,恍如天神降渊。

      老龙王越看越是喜欢!这个儿媳他要定了!

      “……龙王?”
      直到灵鲛清澈的嗓音拂过他耳边。
      老龙王如梦初醒,旋即满目慈祥、笑呵呵道:“听说,鲛帝正为九殿下的婚事发愁。”

      “不知九殿下可有什么中意的人啦?”
      老龙王温声温语试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晚辈自然做不了主。”白溟发丝间微小珠饰彼此相触,发出细碎清音。

      老龙王听了,心中暗喜。
      老龙王:“啊,其实你也知道,白鲛与金龙,祖上本就沾亲,老龙一直盼望着能和鲛帝再结姻亲之好,亲上加亲的。”

      白溟不言,只是微笑颔首。

      “只是,老龙的第三子……九殿下刚才入龙宫时应当是见过的。”老龙王稍微犹豫了下,“虽然不学无术很是愚蠢,却实在俊俏。”

      白溟:“……这。”
      金城金宫,太过晃眼。有多俊俏他实在没看见。

      老龙王不罢休:“哪怕不为名分,做个九殿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侍君,也好。”
      老龙王想着,到时候如果有了鲛子,那也是灵鲛后裔。御医来舐血辨亲,确认是南海龙族的种,自己那游手好闲不争气的三儿子能父凭子贵,扶摇直上了!到时候去天帝那里讨个什么差事,想来都很容易。

      白溟沉默了须臾,婉言谢绝:“这个……还是要看家父的意思才好。”

      老龙王听出这只是托词。
      哎呀,后辈害羞也是寻常。等有了孩子就好了。
      老龙王对于自己三儿子的样貌是顶顶自信的。九殿下肯定不会拒绝将这样一位愚蠢却俊俏的侍君收入宫中的。听说鲛帝给东南西北四海都发了请帖,广邀各海龙子前去赴这个“选婿宴”。要说比自己三儿子更俊俏的,望遍五洲,只有沧墟海黑龙族的大太子曜川。

      曜川生性孤傲,鲛帝还在一次闲聊中不经意说起,担心自己的“选婿帖”发得太过冒昧,曜川不肯赏光赴宴,会婉言谢绝。鲛帝如此赏识,南海老龙王感到危机深重。
      好巧不巧,他重伤,来不了了。
      曜川来不了……正是个大好的机会!

      白溟默默打量着南海老龙王脸上时而舒展、时而忐忑的诡异微笑。
      白溟:“……”
      不是,长姐分明只是让他来送夜明珠,不是让他来送自己的啊!

      一龙一鲛又寒暄了几句,白溟入吃过筵席就拜别离去。

      出南海龙宫,停在岸边,他朝北望了一眼。
      南海龙王三寸不烂之舌万一说动了父皇,硬要他纳了这个人怎么办……

      不行,他得想个法子。

      海水苍茫,如靛绸,从脚下铺展至无垠的天际,也隐约朦胧地映出灵鲛一线霜白的身影。

      鳐鱼护卫:“殿下……?”
      白溟清贵出尘的五官在这时终于有些小变化。他微微一笑。
      “往北百里,瘴渊魔气深重。听说常有掳掠龙女的事发生。”
      白溟语气漠然,听不出什么情绪。
      鳐鱼护卫:“正是。前阵子沧墟海大太子与魔蛟大战,受了重伤,此处结界本由他的一枚玉珏镇守,如今珏主重伤,结界便有缺口,给了那些脏东西可乘之机。不过殿下是灵鲛,寻常小魔小妖自是不敢招惹您的。”
      “是吗。”白溟停顿片刻,淡淡道:
      “你带一队人,扮作蝎妖的模样。”
      白溟继续道:“来掳我。”

      他声音轻,藏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玩笑与轻佻。一字一字又如小针,精准地钉去人心里,有股不容置喙的凛冽寒意。

      鳐卫怔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南海有意和鲛族再结姻缘是众所周知,这个节骨眼儿上如果在南海附近出了什么岔子,南海龙王难辞其咎。难道,九殿下……很不想和南海结亲吗?
      无论如何,他确实没听错。

      鳐卫道是,随后照做。他率人扮作一群小蝎子,“埋伏”在瘴渊,试图不自量力地掳掠灵鲛。

      难怪九殿下从龙宫出来的时候说自己要顺路游赏南海景致,车驾从简,不用太多人跟着……原来是为了给南海扣上个“待客不周”的罪名。

      *

      瘴渊。

      浓雾弥空,黑气缭绕,一股阴沉沉的尸气扑面而来。
      这一片昏黑的荒草沼泽中,泥泞水声间倏然夹杂了一点清脆的铃音,由远及近,迂萦悠回。
      白琅海九殿下的鳗车从此处经过。车上的银绫在混沌的天色里飘摇着,成为天地间唯一洁净的霜白。
      “蝎子”在泥泞中蓄势待发。

      本来一众人都以为是小打小闹。照九殿下说的,装装样子把消息散出去得了。哪里知道,众蝎刚蜂拥着把头露出来,倏然天地间炸开一道惊雷,红芒伴着罡风逼人,仿佛从这血红的光影中散出无数没有实形的刀刃,飞旋四散!直袭众人面门而去!
      鳐卫的蝎子壳被烈风掀翻,柔软的皮肤上瞬间多出无数刀痕!众人始料未及,纷纷在痛楚中惨叫!
      鳗车四角悬挂的小铃震颤不已,在飓风中最终碎为齑粉。

      原本在车中阖眼小憩的白溟这时豁然睁开眼睛,一双蓝瞳警觉地眯起。
      什么人?
      是趁火打劫,也来掳他的?
      ……还是来救他的?

      他正疑惑之间,车外的动静是彻底停了,鳐卫们各个重伤在地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只剩嘶哑破碎的呻吟。
      妖风流窜在瘴渊的天地之间,四野是幽幽的呜咽声,随后竟淅淅沥沥,开始落雨。

      龙?

      白溟从四周风雨声中听出,来者修为不像泛泛之辈。百里之内已再无魔物气息。

      好生厉害,他正要看看是哪处小水潭里的野龙。车帘却被人从外一把掀开。那力道极大,似狰狞的狂兽用尖利犬齿撕扯开皮与肉,露出森森白骨。
      也露出车里静坐着的白溟。

      风雨夹送着一道格外明晰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在一瞬间占据白溟的整个呼吸。
      对方逆着猩红陆离的光晕站在他车外,因此他最先看到是一双眼殷红如血的……蛇瞳。

      一条草蛇?

      蛇瞳嵌在一张极为年轻的脸上。
      四目相对。那一双血红的蛇瞳也在打量他。白溟心中陡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不安。
      他从对方打量他的目光中读出了些许诧异。

      “你是鲛?”这个人冷漠发问。明显不认得他。

      与其说是发问,不如说是质问更为贴切。对方俯视的目光带来些许奇异的压迫感,但白溟没有退缩——他只是在想,是将这个无礼狂妄的草蛇就地打死,还是带回去打死。

      也在这时,草蛇确认他平安无虞后转身放下车帘。
      “这里结界有缺口,并不安全。我带你出去。”草蛇道

      草蛇自以为是,破坏了他的计划,还把他的人都打成重伤……但白溟未探得对方虚实,没有妄动。

      白溟拂开银帘,打探这条蛇。一双血瞳,衬得眉目间含有股格外鲜明的锐意。明明是一条蛇,倒生了一副很不错的好样貌。
      虽说好心办错事,但不论如何,他救了他。白溟想杀他的心思于是打消了。

      “你是谁?”白溟试探地询问。

      草蛇先是沉默不言,隔了好一会儿,才惜字如金冷漠道:
      “无名之辈。路过此地。”

      白溟注意到对方一袭劲衣上有几处刀痕,衣料早已被血染透,暗色洇湿相叠,辨认不出衣裳原本的颜色。他周身唯一称得上法器的,只是一柄四尺长剑。剑鞘黯淡无光,但白鲛能感受出那上面有脉脉流淌的灵力。

      对方将刀鞘递给他,示意他握住,而自己握着另一头。
      “瘴渊毒沼遍布,一不留神会陷进去。你跟我来。”

      白溟佯作乖顺地点点头:“哦。”在对方察觉不到方位,白溟挥袖暗中治愈地上重伤的鳐卫。

      一路上都草蛇沉默不发,在泥沼里淌了不知多久,眼前豁然一亮。
      对方终究是将他送到了瘴渊外,就在崖隙入口处,溟渊好奇地正想问他怎么对地形如此熟悉时,对方却在他眼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砰!

      肉躯触地,一声闷响。

      ……嗯?
      白溟俯身检查。

      浓郁的血腥气再度席卷。原来这条草蛇有重伤在身,为了救他,刚才那一下看似凶猛,实则大抵是强弩之末了。
      白溟打量着他的五官,于是改了主意——

      他生得好看,救活了给自己做侍卫正好合适。

      他没立刻把草蛇带回璇渊宫,而是瞒着所有人,带去了灵绡境内他自己的游憩时的一座离宫。

      白溟清楚自己的情汛在即。
      他并不想草草定下自己的婚事,也不想和一条并不喜欢的龙诞下鲛子。既然他看这条草蛇很顺眼,姑且先留着,万一日后……
      ……
      再说了,以他身为灵鲛的尊贵,就算临幸了这条草蛇、再将对方始乱终弃……

      又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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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解禁了,年底更。 受是双x,生子!雷自避!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