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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   师父怕两人累着,特意把一次专场拆成了三天,倒是大大满足了粉丝们的胃口。
      专场很顺利,第四天一大早,苏梨月送爸妈上了回老家的早班车,苏爸苏妈居然没提叫儿子结婚的事,这还是苏梨月自从二十五岁以来头一回见了爸妈没听到催婚令,苏妈还兴致勃勃说一定要看他们明天的比赛直播。
      回来酒店,秦柳风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两人又随队开车到比赛场馆所在的承康市。
      到地方时正是中午,外头大雪纷飞,指甲盖大小的雪片轻飘飘落下来比肩接踵,不一会儿就密密麻麻盖满了挡风玻璃,秦柳风打开雨刮开关。
      苏梨月团在副驾,羽绒服兜帽朝前在身上套着,刚睡醒,眼睛里还盛着没散开的雾气,混着车窗上的水雾,隐约望见外头好像正下着雪。
      见人醒了,秦柳风把怕压坏了搁在仪表盘前的眼镜递过去。
      苏梨月接过来架在鼻梁,伸手擦了擦玻璃,擦出一小块"视野区”,一阵惊呼:"哇!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秦柳风笑一声,习惯性接道:"现在见过了,您是不是还该补一句此生足矣了?"
      苏梨月顿时黑了脸:"职业病,收一收!"
      "总不能叫自家角儿话掉地上吧!"秦柳风笑着,诚心就要逗一逗他。
      "还贫?在台上怎么不见你这么积极!"
      “那不是怕抢了您的风头嘛。”
      “再贫不跟你睡一个屋,我自己开单间去,你也甭指着我跟你对话儿!”
      眼看苏梨月已经游走在炸毛的边缘,秦柳风闭麦,心里却嘟哝着,你多看重这场比赛我比你都清楚了,还拿这威胁我?况且今儿晚上可冷着呢,开单间睡谁被窝去?
      主办方通知下午三点半到六点半熟悉场地,他们中午才刚到地方,明天就是比赛,时间还挺赶紧的,干这一行啊,忙起来了还真有些难以招架。
      好不容易专场结束,昨晚苏梨月又不管不顾熬了个通宵,早上能按时起床还没发脾气已经是磕头碰天了,来承康市的路上整整睡了一路,中午到了酒店饭都没吃倒头继续睡,衣服都是秦柳风哄着脱的,等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反正也掐点掐惯了,秦柳风不慌不忙的给人准备好起来要穿的衣服,下楼去向这个点有什么可吃的,端碗清煮速冻饺子和一碟人最爱的麻油拌腐乳上来。
      这回行动还算迅速,到剧场时五点四十。
      台上的聚光灯只开了三分之一就把周围一片照的通亮,苏梨月踏上舞台,用力踩了踩光面地板,欣喜的打量着这个宽敞的地方,一边走一边舒展着筋骨,还和好几个选手打了招呼,秦柳风跟在他身后,把他走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梦寐以求的地方终于到了,一起到了。
      仿佛是想试一试自己的身手在这儿怎么样,苏梨月站在台畔,高高举起双手,深吸了口气,猛一个筋斗往台正中央翻去,大概刚才的热身不到位,又或者被厚重的羽服牵绊住了,手落地的一霎那,原本受过伤的那只肩膀贴着耳畔“嚓"的轻响一声,他听的动作一顿,“砰”一声摔在了地上,翻过身来时还郁闷的想,之前明明穿身戏服都能翻过去啊.......有些日子没这么摔过了,还挺疼的……
      秦柳风大惊失色,迅速收住脸上蔓延的太过明显的担心跑过来:"老苏哥!"想伸手去扶,可见人躺的四平八稳眉心紧拧,连眼睛都闭着,怕给人造成二次伤害又不敢扶了,其他来参观的选手们也担心的围上来。
      疼是疼,可感觉面前光线暗了,就知道人都凑过来了,这么躺着给人看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苏梨月睁开眼轻一声,玩笑一句:"今天出门没看老黄历,见人摔,献丑了,对不住各位。"慢慢挪着身子要站起来,秦柳风表情凉凉的伸手过去,看着人托着自己的小臂一点点起身,朝众人赔个笑,把人往后台休息室带去。
      别人叫那一句玩笑糊弄过去了,他可看得明白,不过是人强装淡定罢了,那一摔铁定牵着旧伤了。
      "过头了吧?这么大的人了,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没数?"秦柳风半是心疼半是呵斥,插上门,从包里翻出治跌打损伤的药酒,庆幸着还好过来时顺带把包也背上了。
      无论台上台下,只要练过武,苏梨月身上多少会有拉伤,药酒一般也就随身带着。
      "我刚刚一来剧场就把咱们休息室空调开了,本来供暖也挺足,不冷,脱衣服,给你擦药。"他拧开药瓶,浓烈的药味扑散开来,一闻就知道是活血化淤的。
      苏梨月一副委屈相,扯着肩膀处的衣服布料。
      秦柳风无奈的叹口气,过来帮忙。
      "好点了没?"熟练的替苏梨月往浮肿的肩胛擦药,指尖有意无意划过那个小巧的黑色音符纹身,他眸底是掩饰不住的心疼。
      手法很到位,在微微痛痒的刺激下,苏梨月舒服的脊柱都有些发麻,忍不住蹭了蹭他的手,却答非所问道:"浩子,明天还有比赛......”
      练了多少年武,么不偏不倚栽在这时候,还真是出门没看老黄历,非得逞能翻那个跟头……明天,比赛就在明天,为了这场比赛,已经拖着没日没夜的熬了好几个月了,难不成就这么弃权,扔了那几个月辛苦,扔了那么久的期盼?
      秦柳风没说话,圆润的指尖一点点把浅黄色的药油轻轻揉进他哥的肩膀。
      这是,要放弃了这场比赛吗?放弃……的确不甘心,几个月来,为了拿得出手的上台上赛场的新剧本,没有灵感的时候三更半夜逛公园这种事都干过,他哥不知看了多少节目视频,自己演过的,师兄弟们演过的,师父,前辈们演过的,就为了把台上经验总结的再深一步。
      这场比赛也至关重要,省级相声文化大赛,对青祠影响极大,他们代表的是师父,是自家相声班子青祠,是奔着冠军来的,他们不是青祠最出类拔粹的相声演员,只能说是很优秀很努力的,师父完全可以亲自参加或者派其他师兄弟来,虽然他们是自家相声班子五队的队长队副,功底硬文采也不错,可当初被师父选中时争议还是不少。
      省级比赛的舞台,是多少相声演员梦寐以求的,如果一举夺魁,已经在各省市开专场的演员会获得与国外交流的机会,甚至还有上翌年春晚的机会,只在本省还没有在省外发展的演员知名度将在全国范围内提高。
      对于他们这样的演员来说,只要夺冠,别说万众瞩目,就是要功名利碌都不在话下。
      师父把这样难得的好机会给他们了,他们带着师父,整个青祠甚至还有家人和粉丝的祝福与期盼走到这个位置,眼看比赛在即,出了这样的意外。
      "比赛……”秦柳风终于张了张嘴,"明天……老苏哥,能不能申请推迟?"嗓子哑的不像话,说出来的每个中似乎都干的开裂。
      明知故问。
      “省级比赛,要在电视上直播的,申请推迟就相当于弃权退赛。”
      苏梨月轻轻拨开给自己擦药的手,慢慢把衣服套上,也不管没擦干净的药会不会站到衣服上,像是漫不经心的问了句,"浩子,你能说单口吗?"
      秦柳风听的瞪大了眼,手里的药瓶险些摔了:"你说什么?"
      没错,他是在乎名利,曾经为了成名成角儿不眠不休的练古琴练基本功,拜师受赐学后拼命争取一切登台演出的机会,想证明自己能行,证明自己选的路设错。
      这场比赛他比谁都想赢,想夺冠想一举成名想在无数人眼中变得光鲜亮丽,要是从前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单刀上阵,可现在不一样,他不是一个人了,他还有苏梨月,他最重要的老苏哥,他无人可替的搭档,他在意至极的人。
      要带人一起赢,一起迈向梦想。
      "你不想自己上台我晓得,可咱们不光是为了自己而来的."苏梨月望着秦柳风以往神采夹奕的眸子头一次带上了凌利,"除非弃权退赛,没得选。”
      已经把自己能想的方法都想到了,可迫于实际又逐一排除。
      "咱们不是刚开完专场,演了那么多,随便换一个,不使那个带武术的活儿,咱们一块儿上。”秦柳风抽了张纸把手上的药油擦掉。
      "近半年內上过专场的节目不能拿上赛场,这是赛规,况且,那是咱们的原创,将近半年时间都投给那一个了,换其它,有多少把握?"苏梨月慢慢活动着受伤的肩膀,秦柳风指尖的温度仿佛还在上面。也只有受伤没人照顾时才有机会更亲近他些。
      秦柳风看着那双眸子,从凌厉和不甘下读出了脆弱无奈。
      “要是让我上去说单口,连进前五都没戏。咱们是风花雪月,谁都不能少。”说着,伸出手想再替人揉揉肩膀。
      "那是粉丝闹着玩儿的,连你这个正主都当真了?你分不清台上台下戏里戏外?这次比赛多重要你心里没数?"苏梨月急的眼眶通红,吼完却立刻就后悔了——这是第一次冲他发火,十五年,第一次。
      “咱们当然是风花雪月……”当然谁都不能少,苏梨月和秦柳风永远不分开......
      苏梨月用力咬着舌头,心里滚烫,不出声,也不敢抬头。
      秦柳风被吼懵了,十五年,他哥从没朝他说过一句重话,从没责怪过他一次。
      是啊,"风花雪月"是在台上在镜头前,"苏梨月"和"秦柳风"是在台上在戏里在诗里,台下现实中,没有"风花雪月"也没有"苏梨月"和"秦柳风",是苏鸿飞,秦浩璇。
      老苏哥训的对,怎么能连台上台下戏里戏外都分不清,演员最忌讳这个了。
      只不过……台上台下戏里戏外都对你始终如一而已
      他望着苏梨月,看着人扇形的睫毛泛着潮一小缕一小缕粘在一起,眼睑下沾上了泪渍,鼻梁上的伤口结了痂,变成了深红色,分明挺狼狈的,他却只觉得凄美。
      终于,炙热的眸光一点点冷下来,他漠然转身,扔下句"知道了,谢谢队长"后开门出去。他需要冷静,需要一个人呆会儿好好消化一下情绪。
      听着那毫无温度的语气,苏梨月心跳乱了节奏,赶紧追出去,可人早没了踪影,天色已经黯淡,走廊的灯惨白着脸勉强给这间剧场提供点光亮,像是指责他把人气走。
      明天还有比赛,自己的手机还在秦柳风那儿,他连外套都没拿就冲出去找人。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关于秦柳风的事,稍一刺激他就没了分寸。
      熟悉剧场只要求参赛选手过来,其他师兄弟们都在酒店,或者出去逛了,他也不知道该找谁帮忙,裹着单薄的卫衣冒冒失失跑回舞台,见最后两对搭档有说有笑往外走,理智终于回来了些,赶忙追上去:"几位,打扰一下,刚才有看到位穿黑色羽绒服的先生出去吗?"
      其中一位应道:"是您的搭档吧?好像是出去了,您找他有急事儿?"
      "有,"苏梨月深吸一口气稳住心跳,"我手机在他那儿,可以借您手机打个电话吗?"
      "当然没问题。”对方热情的递过自己的手机。
      飞快的输入号码按下拨出,收到的却只有一串串忙音,他的呼吸重了些,秦柳风接他电话从来都是三秒内,这次……哦对了,这次借了别人的手机。
      "喂,您好?"
      终于通了,电话里的人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完全不像有情绪,他却一下子听出那温和里的疲惫,想着人要是听出了自己会不会立马掐掉电话,灵机一动刻意提高了音调,像个播音员似的拿着官腔道:"您好,您在中央剧场的休息室出了些问题,请您抓紧时间回来核实解决。”
      相声演员的仿声能力都不错,他对自己这一机智沾沾自喜,丝毫没有发现一向伶牙俐齿的自己这次居然找了这么蹩脚的理由。
      秦柳风直接就听出了是谁,他的声音,变成什么样都听得出来,这叫绝对熟知。
      愣了愣,看了眼来电号码,这才想起他不爱带零碎东西,手机一出门就在自己这儿,出来时候忘了掏给他。
      这是来找自己和好了啊……
      又看了眼来电号码,唇角不自知的带上了抹笑:好马上回去,谢谢。"
      挂断电话,苏梨月把手机还给那位演员道个谢,飞快地跑回休息室。
      那两对搭档满脸震惊,他这,是打给自家搭档的吗……叫自家搭档回来还得用骗的吗......搭档还能骗得过?真不怕被识破?搞的跟两口子闹矛盾似的……
      骗得过,一个敢骗,一个敢应,闹的闹,宠的宠,还有什么骗过骗不过的。
      停车场的吸烟区,秦柳风不紧不慢掐了手中的烟,深深吸口气,扣好衣领处的衣扣往回走。
      这是头一回那么丢下苏梨月独自跑出来,他也知道自己过分了,可那么重要由比赛,花了多少功夫两人才一块儿走到这一步,人倒好,说不上就不上了,说叫他一个人上就一个人上,换谁能不生气,明知道他做梦都想两人一块儿的。
      秦柳风一路走一路散着身上的烟味,没有烟瘾不常吸烟,倒也散的快。
      约摸一刻来钟,秦柳风推开了休息室的门,一眼就看见放着椅子不坐跑到桌子上不说,还悠哉优哉晃着腿的苏梨月,没忍住笑出声,这真是他三十多岁的师哥吗?那个在队员们面前端庄大方的老苏哥呢?
      见人笑了,苏梨月松了口气,笑了就行,那场闹剧就算过去了。什么毛病啊这人,以前怎么没发现,有情绪就爱离家出走?
      "肩膀怎么样,还疼不疼了?"秦柳风敛了笑,故作严肃。
      苏梨月乖巧的揣着手,摇摇头。
      "要是明天还肿着青着,就把翻跟头去了,换成转扇子,你那套杂技玩的比武功都顺,正好也没使过几回,还能给粉丝个惊喜。"
      苏梨月眼前一亮,心里顿时冒出个新想法来,却不敢说,忙忙的应道:“好,听你的。”
      秦柳风看着他那精光都挂脸上的样子,就猜到这肯定又想出什么新点子来了,还想瞒着,那就不问了。最后说句:"都走了,咱们也走吧,明天得早起,不许熬夜。”他老苏哥人倔的很,有些事打定了主意二十头大象都拉不回来,人不想说,就由着人,无非到时候他再给兜着底。
      副驾上,苏梨月望着窗外不紧不慢住后挪的建筑小声抱怨了句:"那么简单的事儿,非得大动干戈离家出走,不对,离我出走,你有意思没你。”
      秦柳风听着,咬了咬舌头,心想,"还不是怕我脑子一热说了什么刺缴你。”嘴上却说道:"没有下次了,你别生气,咱们都一块儿睡多少年了。"瞩意哄人开心。
      "别跟我瞎开腔,留着台上说去!"苏梨月扭开头不看他。
      瞟见人眼角舒展出的笑意,秦柳风起了玩心:"怎么,我说的不是实话?不知道是谁怕黑怕冷哭着喊着住我被窝钻。"
      "谁哭着喊着了?"
      "对对,没,是主动笑着。”
      "这还差不多。”话一出口,苏梨月才发现自己被绕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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