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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二十一章 你听得到吗? ...

  •   ——01——
      元宵节后,神兽归笼。
      两小只回归正轨,再度过上了幼儿园、特长班和家里三点一线的生活。除了两只神兽时不时喊着想妈妈,疫情的降临,似乎并未给我的生活带来多少改变。新公司的工作也在稳步推进,招聘、拍摄、剪辑、发布……所有工作我都驾轻就熟。若非每次视频通话,都能看到唐雅脸上的口罩勒痕愈发深重,恐怕我多半会觉得疫情其实与我无关。
      但,因为有她,每个关于疫情的数字起伏都注定牵动我的神经。
      过去的二十多天里,眼看着武汉市新冠疫情的感染人数数字一天天变大,我的心便跟着一天天揪紧起来。总担心某天,我会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她也变成了其中的某个数字。
      所幸,截至目前,一切还都只是我的担心。
      我知道,只要她一天不回家,我的担心便一天不会结束,日子便只能这般一天天地挨着。有时候,我真羡慕老苏,羡慕他那副万事不过心的性子,羡慕他纵是天塌下来也照样该吃吃,该喝喝。
      正好比,同样是意外得知唐雅随队去了武汉,老妈就很是心神不宁,紧张唐雅的安危,而老苏却能面不改色,只道一句:“没事,小雅吉人自有天相。”
      对此,我心里虽怨他,但却也羡慕。
      意外是这样发生的。几天前,老妈和老苏忽然心血来潮,说想儿媳妇了,便在没有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来到了北京。儿媳妇自然没法露面,于是,唐雅奔赴前线的事情就此败露。
      老妈先是将我好一通数落,骂我为啥这么不懂事,非但不拦着唐雅,竟还帮着一起撒谎。随后又将炮火转向老苏,骂他“慈父多败儿”,将孩子一个个惯得无法无天,性命攸关的事儿都敢不跟家里商量,私自就做了决定。最后,她还非要与唐雅视频通话,以确认她安全。好在老苏给力,硬是给拦住了,否则我真不知怎么向唐雅交代。
      鲜有的,今次老苏说话句句在理,字字铿锵:“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见,她不让小然告诉我们,也是怕我们担心嘛。话说回来,她去支援一线是做好事,利国利民,是医者的本分,怎么就非得经过咱们同意了?你现在视频通话容易,可视频通了以后呢?难道你还打算骂她一顿,让她心里难受?孩子在那边本来就累,咱们做老家儿的,帮不上忙也就算了,绝对不能再扯孩子的后腿!”
      老妈反驳:“就你会唱高调,小雅的安危不顾了?”
      嘴巴虽硬,可老妈终究没再闹着与唐雅联络。嗣后,二老达成默契,只当不知唐雅去了武汉,留在北京全心帮我带孩子,由是全家其乐融融。家和万事兴,没多久我便收到了这段时间里唯一的好消息。
      二月二十三日,晚上十点,唐雅和我的例行视频通话接通后,平板电脑屏幕里居然出现了一双久违的身影——陈星河和玲子姐。
      从陈星河研究生毕业,返回福建老家工作算起,我俩已经有七八年没见。玲子姐虽仍在北京,但她却在婚后调去了其他医院。因此我们也很少得见,细算起来我和她也有一年多没见过了。
      他乡遇故知,自是一桩幸事,唐雅挺够意思,没忘记拉上我共襄盛举。
      简单聊过,我才得知,原来三位援鄂医生的宿舍居然被安排到了同一家酒店。之前都忙于工作,三人始终未能相聚,直至今晚唐雅偶然碰到了陈星河,又经陈星河引见,才见到了北京第二批援鄂医疗队队员关玲玲医生,三人方得重聚。
      隔着屏幕,我们天南海北的聊了很久,可每个人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某些话题。我想,大约成年人的对话都有禁忌吧!
      毕竟,年少时的口无遮拦总会长大,变作瞻前顾后,欲语还休。
      ——02——
      前有车,后有辙。
      世事演变自有其定律,所有的意料之外,实则都在情理之中。譬如,从小被夸成绩好的我,中考非但没能考进市重点,反而沦落到同“坏小子”唐风做了高中同学,叫苏唐两家大跌眼镜。
      追根溯源,我却知道,其实理当如此。
      我中考的那年,唐雅也在备战高考,她没工夫管我。而那段日子,老苏和老妈也不知因何在背地里偷偷闹起了离婚,同样没空搭理我。于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彻底的放养了,每天跟着唐风东游西荡,玩得忘乎所以荒废了整个学期。倘若这样的我还能考好,那才真是见了鬼。
      我记得,中考成绩出炉的那天,我捏着有史以来考过的最低分数,躲在外头不敢回家。
      还是唐雅最先找到我。
      她看过成绩单,只揪着我的耳朵,说了句:走,跟我回家。
      天知道,听到这话时,我的心跳漏掉了多少个节拍。如今回想,大约,那心底最初的悸动便是自此而始。
      三月十二日。
      清晨。
      六点零五分。
      很奇怪的,当我接到许知非通过医院座机拨来的电话时,我浑浑噩噩的脑海里最先出现的竟然是这件遥远的往事。
      这件,已经遥远到我几乎忘怀的往事。它冒然闯进我的脑海,化作许知非疲惫声音背后的底噪,他说:“小然,我查到唐医生的情况了。她是三天前确诊的,目前被收治在北京援鄂医疗队定点支援的医院。你别太担心,刚刚我已经跟她的主治医生通过话了,她情况还算稳定。等值完夜班,我会亲自去……”
      情况还算稳定?
      纵使隔着听筒,我都能听到在说这句话时,他语气里的勉强。
      前天确诊?
      她同我的最后一次视频通话便是在三天前。难怪最近两天,她发来的微信,只剩文字,连语音都不曾有一条。她是怕我从她的声音里听出端倪。她怎么这么傻呀?她难道不知道,她越是这样瞒着我,我就越是担心?越是起疑?
      天知道,这两天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第一天只收到文字,我还可以欺骗自己,说或许只是她工作太忙。可连续两天都只收到文字,我的追问也被顾左右而言他时,我终于慌了。终于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终于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疑虑,终于再也顾不上自己是否会干扰抗疫医生的工作,我挨个拨电话给玲子姐、陈星河和许知非。
      结果,三人对唐雅的近况皆是一无所知,所幸他们都承诺帮忙寻问。
      接下来,是苦苦的等待,一小时、两小时……
      彻夜无眠。
      直到等来这通电话,等来她确诊的消息,等来恐惧攻占全身,等来遥远的记忆在脑海里回荡,等来我孱弱无力的反驳:“确诊?怎么可能?她……你知道的,她一向很健康。”
      许知非语气温和却坚定:“小然,你得坚强。新冠病毒没那么可怕,尤其唐医生还年轻,抵抗力本来就好,我们要相信她一定能痊愈……”
      慌乱,手足无措。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许知非的声音仿佛越来越远,直至再也听不清丝毫。待我重新回过神来时,耳畔已只剩他一遍遍地呼唤,呼唤我的名字:“小然,小然……你听得到吗……小然,小然?”
      我答:“我在。”
      听到我的回答,他明显松了一口气,又宽慰我说:“放心,我们一定治好她,把她全须全尾给你带回去。”
      我强打起精神道谢:“谢谢。”
      他忽然语带哽咽:“小然,对不起。其实,首批援鄂医生的名单里本来没有唐医生,是我向领导建议把她加进去的,所以……对不起,小然,要不是我,唐医生她就不会感染。”
      听完他的话,我先是怔了怔,随即却了然。原来唐雅为了能去援鄂,居然还请了许知非帮忙。是啊,她一个拿手术刀的外科医生,若是没人帮忙说话,怎么会被安排进以呼吸科医护为主的名单里呢?
      许知非既是院呼吸科副主任,又是卫健委领导高足,有他向院领导说话自然事半功倍。
      想清楚其中细节,自然明白唐雅援鄂,怪不得他半分,惟有苦笑一句:“你也是为了帮她。”
      两相沉默。
      半晌,他终于道:“我……我还有工作,回头再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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