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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颜雪蕊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转而和管事姑姑说话,大意说侯府正值用人之际,不必在她这里费心神。

      管事姑姑哪儿敢应这个话音儿,忙奉承道:“夫人说笑了,谁不知道您菩萨心肠?都争着来主院伺候。也是那丫头没福气,被家人赎走,才让咱们窈儿赶上这泼天的富贵。”

      赎走?

      窈儿眼皮一跳,“那丫头”说的是原来花房的丫鬟,方才管事姑姑明明说她失足落井,才让她顶上这个差事,现在忽然改了口风。

      窈儿继续往下听,从两人的说话中,她知道现在府内诸务,从出门交际、礼尚往来,到府内采买调配,全归侯府的老夫人管。按常理,管家权是后宅女人安身立命的根基,有道是多年媳妇熬成婆,这颜夫人虽然容色姝丽,年岁可有三十出头了,竟还没有熬出来,叫本该颐养天年的老夫人操持家务。

      莫非老夫人嫌弃她商户女的出身?

      窈儿又觉得不太对。一路走来,下人对颜夫人毕恭毕敬,生怕伺候不周。老夫人掌管阖府的吃穿用度,倘若真不喜欢,定不会叫她过得如此舒心。单说一条,媳妇每日须得向婆母请安,现在外头大亮,早过了请安的时辰,颜夫人毫无动身的迹象,屋内所有人竟也觉得理所当然。

      从几人的话风中,她甚至隐隐察觉出老夫人对这个身份低微的儿媳的一丝怜惜。

      看来这侯府,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

      趁没人注意她,窈儿再次看向颜雪蕊,她似乎有些疲乏,伸手揉了揉额头。春日的轻衫滑落,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臂,她的肌肤白的似一捧雪,以至于上面那抹红痕如此显眼。

      被人强行束缚着手腕,才能有这样的痕迹,暗红而没有淤青,说明刚弄上不久……

      “呀!瞧奴婢,和夫人说上话,竟忘了正经差事,罪过罪过!”

      瞧见她的疲态,管事姑姑脑门一拍,忙躬身告退,窈儿满心的疑惑也只能戛然而止。待两人离开,碧荷走到颜雪蕊身后,轻柔地给她按压太阳穴。

      “夫人,不如奴婢把窗子关上,您再小憩一会儿?”

      碧荷小心翼翼地问。夫人刚生产完,才出月子,便收到二爷奉诏返京的消息。大公子明澜十二岁便跟随二爷戍边,五年了,往常年节才回来一次,这回大公子定要跟着回京的。

      老夫人早早发了话,说叫夫人安心养身子,不必管府中杂务。夫人挂心大公子,亲手安排了大公子的衣食住行,小公子还没断奶,虽然有奶娘,小公子嘴刁,偏爱母亲的味道,夫人禁不住小公子哭闹,少不得解开衣裳喂养他。

      这些日子府内张灯结彩,夫人本就浅眠,侯爷又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风,整晚不消停,主院掌灯到深夜,夫人嗓子都哑了!

      侯爷原本也不是这般不知轻重的人,她甚至亲眼见过冷肃的侯爷半蹲下来给夫人穿罗袜。夫人怀小公子时小腿浮肿,侯爷亲自从老太医处学推拿之法,好叫她舒服些。

      侯爷待夫人好,她们做丫鬟的都看在眼里,夫人每月经行腹痛,侯爷记得日子,提前从东宫回来,就为了给夫人暖小腹,明明这样体贴,怎会在夫人才出月子,便这样急色呢?

      碧荷不懂,她既不敢问颜雪蕊,更不敢问顾衍。只敢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侯爷也真是,就差这几天么……”

      “你呦~”

      颜雪蕊莞尔,指尖轻点碧荷的额头,柔声道:“非礼勿言,小心点儿。”

      顾衍为什么忽然发疯,颜雪蕊一清二楚,她既无心对碧荷说那些陈年恩怨,也懒得和顾衍多费口舌。

      不怪她不解释,她一说他便恼,他一恼,受罪的还是她。一大把年纪,力气倒不减当年。

      细说起来,罪魁祸首还是他顾衍。要不是他当年强纳她为妾,床笫之间对她百般磋磨,她也不至于逃跑。她跑了三次,三次都被他捉回来,他那会儿心狠手黑,她怕得厉害,走投无路之下,她想了个馊主意。

      她引诱了他的胞弟,顾渊,欲与之相谋弑兄。

      显然,她低估了人家的兄弟情深。

      她也高估了顾衍的度量。

      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她为那次失败的引诱付出了代价,后背那条鞭痕至今未曾消褪,她都释然了,难为他还记到现在。

      颜雪蕊垂下鸦睫,揉了揉手腕上的红痕。

      这段日子她着实辛苦,昨夜叫了三回水,还不够,最后又缚着她的手……刚阖眼,天就亮了。

      她从湘妃榻上起身,轻声道:“把床帐放下罢。”

      她去睡个回笼觉。左右她是闲人一个,婆母掌管府中庶务事事周到,因为有孕,原本手中的香铺也暂且放下,百无聊赖,她唯有照料花房中的花草,捣鼓各种香,打发时间。

      她年少时曾立志研制出奇香,也做过名扬天下的美梦,却苦于缺少名贵的原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再珍稀的品种对她来说都不值一提,顾衍甚至为她搜寻到了失传的古方,她却没有当年的心气儿了。

      或许她真的老了。十五岁的颜雪蕊倔强不驯,在名为“顾衍”的南墙上撞得头破血流也要抗争,二十五岁的她厌恶顾衍对她的种种枷锁,誓要挣脱牢笼,三天两头和他吵闹,如今她快三十五了,竟觉得这样的日子安安稳稳,没什么不好。

      颜雪蕊散了乌发躺下,却没有立刻阖眼,几番辗转,隔着朦胧的并蒂莲如意纹床纱,她忽然道:“那个叫窈儿的,多盯着点儿。”

      ***

      一觉睡到晌午,正巧小儿子也醒了,颜雪蕊解开胸前鼓囊囊的前襟喂他,把小人儿逗得咯咯笑,顾衍此时从东宫回府。

      颀长的身影裹着初春的寒意,他身着重紫色麒麟纹官袍,身姿挺拔如松,缓步踏进门槛。

      他一进来,房内欢快的氛围瞬间变得凝重。碧荷和两个奶娘诚惶诚恐,行礼后缄口不言,颜雪蕊唇角的笑意微顿,她放下拨浪鼓,稍稍侧身,把胸前饱满雪白的春光遮得严严实实,起身。

      奶娘抱着襁褓悄无声息地退下,颜雪蕊沏了一盏热茶,送到顾衍跟前,道:“倒春寒,出门该多加件儿衣裳。”

      顾衍“嗯”了一声,抬掌一饮而尽。颜雪蕊伸手去接茶盏时,指尖不可避免地触到他的手背,顾衍忽然覆上她的手,轻轻一扣,掌心和她紧紧贴合。

      修长的指节带着薄茧,颜雪蕊身体一僵,呼吸骤然变得有些急促。

      许是他们的开始不太美好,即使到了现在,她也十分害怕那事。害怕他的触碰,一度到了发抖的地步。即使他后来舍不得对她用那些龌龊的手段,在她面前也越发温和,她的身体却仿佛有记忆,他一碰她,她便忍不住僵硬,抗拒。

      颜雪蕊忍住不适,咬着唇看他,“青天白日,规矩些。”

      她的眼眸很美,藏着江南的一汪春水,即使是责怪的语气也显出几分缱绻的温柔,叫人迷醉。

      “嗯。”

      拇指摩挲她手腕上的红痕,顾衍握住她的手贴在胸口,温声吩咐:“窗户关紧。”

      颜雪蕊一怔,忽然不说话了。

      她自幼体寒,平日手脚冰冷,每月癸水时更是腹痛难忍,宫中太医、赤脚游医看了不少,说是娘胎里带来的寒症,只能将养,不能根治。平日需注意不能受寒气。

      方才两人指尖相触,他应该是察觉到她手凉,在给她捂暖。

      原来是她自己想歪了,颜雪蕊有几分尴尬,想把手从他怀里抽出来。

      “别动。”

      顾衍眉心微拧,他的手如钢筋铁骨,抓住她的手不放,叫她原本带着淤痕的腕子雪上加霜。

      “我疼。”

      颜雪蕊忍不住惊呼。她仰着头看他,一双美眸如春潭笼雾。从顾衍的角度看,柔弱无骨的美人黛眉紧蹙,我见犹怜。

      顾衍手下一松,他低头揉她发红的手腕,头疼似地叹了口气,“娇气。”

      颜雪蕊纤弱的身躯顺势伏在他怀里,浑身软得跟没骨头似的,语气似嗔似怨,“是侯爷太用力了。”

      经过这些年,颜雪蕊已经琢磨出来了和顾衍的相处之道。他着实不是一个好相与之人。簪缨世家,与生俱来的矜贵与傲慢,不容旁人忤逆分毫。控制欲和占有欲甚笃,他给的,无论痛苦还是欢愉,她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

      他强纳她为妾,又娶她为妻,外人只看到锦绣荣华,殊不知她和一个阴晴不定的疯子日日相对,她也快疯了。

      她从前有几分烈性,逃跑、反抗,甚至想杀了他,可苍天何其不公,他既有显赫的家世,才智卓绝,又多年习武,她根本斗不过他,反而每次把自己弄得凄凄惨惨。

      既然逃不掉,她想过得松快些。

      顾衍不喜她反抗不驯,她便做出柔顺乖巧的姿态,他颇为受用,这些年不止对她,连对旁人,脾气都温和不少。

      颜雪蕊抬起眼睫看他,即使过了而立之年,顾衍的相貌依旧和从前一样俊美,眉锋如刃,凤眸幽深,只是多年官场浸淫,气质比年轻时多了从容和沉着。

      岁月真是个神奇的东西。颜雪蕊想,明明是同一张脸,那些不堪的过去逐渐模糊,而他对她的好,一日复一日,点点滴滴,倒是越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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