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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暴雨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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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暴雨如注。
教堂外一行人快步走着,队伍最前方是个打着油纸伞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洗到发白的粗布衣服,腕间却带着对金镯子。
“快点!全都给我走快点!今天可是有大人物要见你们,要是耽误了时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被训话的是群半大的孩子,他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顶着麻布想要挡雨。
但这些布比想象中的要更烂,雨水透过缝隙砸在孩子身上,才几秒的功夫他们全身上下已经湿透。
在雷声响起前,队伍末端传来了一声闷哼,紧接着是溅起水花的声响。
姆妈几乎是同时顿住,狰狞着脸朝后方走去。
注意到队伍的异常,水坑旁边的女孩焦急地拽着人:“加洛斯,快起来。”
被叫做加洛斯的是个瘦弱的小男孩,借着闪过的雷光,能看出来他身材纤细,面颊透着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
在他开口之前,姆妈先一步赶到,一脚踢在了他身上。
加洛斯被这一下直接踹得蜷缩在地上。
“你这个糟糕的孩子!这样重要的时刻,你居然敢做出这种事情!!”
她几乎是尖叫着怒骂,随后不由分说拽着人的胳膊将他扯起来,也不管他能不能跟上,就大步朝前走去。
男孩一开始还有心想走,但很快就被拖拽着在地上磨蹭。
队伍里不少孩子眼中带着惊恐,也有些已经麻木,只是机械地朝前挪动。
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教堂侧门不远,一行人很快到了门口。
那里站着身穿黑色长袍的人,他嗓音嘶哑地开口:“伊莎贝拉,你来得比约定好的时间要晚。”
刚刚还怒气冲冲的女人此刻满脸堆着笑:“您听我解释,是这...”
那人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我对这些并不关心,仪式就要开始了,赶紧带他们入场。”
“是,我明白了。”她抬脚准备进去。
那人蹙眉看着加洛斯,问道:“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全身都是伤?”
女人一愣,低头看去,加洛斯还维持着被拖拽的姿势,长裤已经刺破大半,暴露出来的腿部也有着大大小小的擦伤。
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开口了:“我记得我和你说过,这仪式相当重要,那些大人物最讨厌的就是残次品。”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后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女人几乎是重重地将加洛斯扔到了一边,谄媚地看向黑袍人:“这个小畜生平日里就不安分,现在更是闹出这种事,但我带的孩子足够多,您看...”
“你只有这次机会。”黑袍人冷冷地应了一声,转身走了进去。
女人擦了擦额头上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嫌恶地看向加洛斯:“你等着看我今晚回去怎么收拾你,其余人都跟我来!”
说完,她再没看加洛斯一眼,带着其余孩子走了进去。
直到最后一个女孩准备进去的时候,她顿了顿,将用来遮雨的麻布盖上去,小声说道:“加洛斯,你坚持下,我会想办法搞一些药的。”
加洛斯没有回话,在侧门重重关上,身体下意识颤抖后,他才有了一丝反应。
这里是风口,粗布还被雨水泡过,阵阵冷意折磨着他的神经,腹部和腿上的伤口感觉逐渐明显起来。
加洛斯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先护着哪里,长期的营养不良更是让他将近昏厥。
而他像是已经习惯这些一样,蜷着身子阖上了眼眸。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一些异样的声音。
加洛斯费劲睁开眼,只能看到一双精致的鞋子,还有长到拖地的衣袍。
紧接着,这个人蹲下了身,伸手准备试探鼻息的时候,注意到他在睁着眼。
“人类的孩子...”
这声音很好听,加洛斯觉得很像每次上完药后那种凉凉的,舒服的感觉。
男人小心地将他扶起来,加洛斯这才看清楚面前的人。
他的脸素白好看,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温柔。
尤其是微弯眼的时候,更是温柔得不像话。
“一双很漂亮的蓝眼睛呢,要和我一起走吗?”
加洛斯恍惚间想起了“天使”两个字,故事里是这么说的,在人快要死的时候,就会有天使带着人一起离开。
他确实感觉自己很冷,应该是离死亡不远了吧?
“好。”他哑着嗓子应了一声,随后彻底昏了过去。
意识彻底消散前,他感觉自己进了一个有些温暖的怀抱。
这种温暖持续了很久,加洛斯再次醒来是饿醒的。
腹部一抽一抽疼得很,他习惯性伸手摁着肚子。
“已经这么饿了还不起床?”
加洛斯一惊,猛地睁开眼,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袭来。
没有被打。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这是什么反应?”
加洛斯转过头,看到那张惊为天人的脸,这才想起来晚上发生的事情。
他开口询问,嗓音依旧嘶哑得吓人:“我这是死了吗?”
对面的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玩笑话:“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个想法。”
说着,他递过来一杯水。
加洛斯盯着看了几秒,才伸手接过,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水很甜,加洛斯认出来里面有蜂蜜。
有次晚上他饿极了,趁姆妈离开的功夫,他溜去她房间里偷吃了一口,为此还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毒打,疼得他一周没下来床。
现在他却能安安稳稳喝下一大杯蜂蜜水。
这更加确信他到了天堂。
一杯水很快喝完,对面的人站起身:“能下得了床吗?来吃点东西,你...”
他顿了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加洛斯。”
嗓子被润过后,没有嘶哑的感觉,他的本音很是清澈。
“加洛斯。”对面的人缓慢重复了一遍,“是个好听的名字。”
加洛斯想了想,问道:“你的名字呢?”
“我?伊尔库兹克。”看到加洛斯迷茫的表情,他补充道,“叫我伊尔就好。”
“好。”加洛斯点头。
掀开被子后,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不是原先那套破旧的院服,是一套精致的浅灰色长衣长裤。
“很久没有买过衣服了,这是我以前穿过的,介意的话,我晚些带你去买。”伊尔贴心解释道。
“没有,这套衣服很好看,很舒服。”
伊尔嘴角扬了一下。
现在是下午两点,雨停了有一段时间,空气没有那么潮湿。
饭桌被架在屋外,加洛斯坐下的时候看了看周围。
林间的空气很好,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射下来,打在脸上暖洋洋的。
那个被他认为是木屋的房子,在外面看发现是颗很粗的老树,底端开洞做成了房子的样子。
伊尔轻敲杯子,示意他回头。
午餐是土豆泥配松饼,还有南瓜汤和葡萄汁。
加洛斯犹豫着看向伊尔,发现后者没有明显阻挠的意思,他试探着尝了一口,随后就顾不得形象大口吃起来。
伊尔只是动了两口,就没再吃的意思,剩下的东西全进了加洛斯的肚子里。
等吃完后,加洛斯发现这一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你身上还带着伤,先去休息吧,其他的事晚些时候再说。”
听到伊尔的话,加洛斯这才像是想起一般,掀开裤脚看了看。
以往上了药也要几周才能好的伤口,现在已经好了大半,痕迹浅到几乎不可见,不仅如此,以前那些疤痕也几乎全部抹消掉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
伊尔似乎很乐意看他这副表情,抬手屈指,一抹红光弹出,融入加洛斯小腿处的伤口。
下一秒,伤口快速愈合,连带着疤痕一起消失。
加洛斯说话都结巴了。
“你,你这,这这...”
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这应该叫做魔法师,或者,巫师。”伊尔贴心解释,“既然你听别人讲过故事,那对这个词语也该有了解。”
加洛斯呆呆地点头。
他确实听过,只是故事里提到的巫师全都是作恶多端,会用魔法迷惑人,让他们自相残杀,或者是利用人的血来强化自己。
但...
现在坐在他面前的这个魔法师显然不是故事里讲述的那样。
他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问道:“我,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什么?”伊尔以为自己听错了。
加洛斯又低低地重复一遍。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助一个人,这是几年下来他在福利院领悟到的一个简单的道理。
他不想再回那个地方。
伊尔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加洛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尴尬,餐桌已经空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目光该放在哪里。
好在伊尔很快移开目光,想了想答道:“树屋后面有挺大一块空地,你闲来无事的话去那边走走吧。”
虽然有些空旷,但比起其他地方,那里至少安全,对恢复伤口和心情都挺有帮助的。
加洛斯显然会错了意,仿佛是接到命令般重重点头:“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