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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前任就是前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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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柏原，”终于有一天，在饭桌上，他忍不住说，“你别这样，我害怕。”
“别怎样？”
“烧饭做菜，还替我打扫房间……”
“怕我下毒？”
“那倒不是……就是不好意思让你千金大少爷，做这种事情。而且，我的生活要求，其实没那么高的。”
“不过是顺手之劳——我没灵感的时候，习惯做些其他事。”
所谓“灵感”，就是他铺在沙发上的那几张图纸：
利落的线条在纸面延伸，勾勒出建筑剖面。每一处空间的比例，都被精确标记。
规规矩矩的平面结构图下，还有几张效果透视图。
一系列严谨的线条与数据，就这样支撑起这栋气派的房屋。
盛柏原每天窝在家里，研究的便是这些。
他父母的公司没出事前，是当地一家有名的房地产企业。
因此他从事室内设计这一行，倒也不令人意外。
陈意川也觉得，他挺适合干这个。
毕竟头发多，不怕秃。
总而言之，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对这个消失七年又突然出现的前任，稍稍放松了些警惕——
既然人家决定脚踏实地，凭本事努力挣钱，陈意川觉得，还是得支持一下的。
在他找到工作、租到房子前，可以暂时住在自己家里。
“你能有这样的决心，我很欣慰。”
陈意川曾经拍着他的肩，语重心长道。
他承认，他也许会是个优秀的室友。
但他们不能住在一起。
前任就是前任，不能成为朋友，更不能成为室友。
盛柏原那个人，对什么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陈意川却不允许这样模糊的界限存在。
不清不楚，后患无穷。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几天后，陈意川的同事过生日，特意邀请大家晚上聚餐。
庆生宴上没人饮酒，但陈意川还是醉了。
他是喝饮料醉的。
那些花里胡哨的酒精饮料，对一杯倒的人来讲，就像糖衣炮弹。
陈意川发现自己状态不对后，一直老老实实待在位置上，渐渐犯了困。
好在宴会接近尾声，大家很快就各自离场。
“意川，和我们一起打车走吗？去你家也顺路的。”
“谢谢，但是不用了，有人来接我。”
他慢慢走在别人后面，不想被看出喝醉的丢脸事实，也不想被看到盛柏原来接自己的场景——
半小时前，盛公子突然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陈意川发了个带字表情图。
这个古板到每句结尾要加句号的人，竟然罕见地用表情包回复了。
收到信息后，对方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
盛柏原：你喝酒了吗？
陈意川：没有啊（捂嘴笑）
盛柏原：……
两分钟后，屏幕再次亮起，陈意川看到他的留言：定位发我，我来接你。
陈意川：很近的，我自己回来吧（粉脸微笑）
盛柏原：（死亡微笑）
下一秒，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陈意川小声接了电话，乖乖把地点告诉了他。
现在，盛柏原应该已经在路旁等着了。
“陈意川那好像是你的车诶！”
一个眼尖的同事指着路口喊道。
“谁开你的车来接你啊，不会是女朋友吧？”
众人开始起哄。
“没有没有……是代驾师傅！”
他有些尴尬地扯了个谎。
“他好像还挺帅呢！”
陈意川顺着几个同事的视线望去。
车门打开，盛柏原走下来，靠在前盖上。
他一手插兜，一手向这边轻挥示意，身影颀长而姿态慵懒。
背景的霓虹灯，又增添迷离氛围。
即便看不清他面容，也足以激发人类的美学想象。
陈意川合理怀疑，他坚持要来接自己，就是为了大晚上到这边摆个造型。
盛少爷喜欢在不经意间，流露自己的魅力。
陈意川承认，当年单纯的自己，就是这样被吸引的。
但他现在，已经是个有自制力的成熟男人了。
于是他定了定神，迈着入党般的步伐走上前去，目不斜视地说：“师傅你好！”
盛柏原微微皱眉，瞥了眼他身后看热闹的同事们，只说了两个字：“上车。”
汽车发动后，陈意川安心地窝在座位里，闭目养神。
没过多久，车子又缓缓停下。
他懒得去看，猜想是遇到了红灯。
但下一刻，他感到身体突然被无形地包裹起来。
短促的暖流拂过脸庞。一睁眼，直直对上盛柏原近在咫尺的目光。
“你干什么？”
“闻你身上酒气。”
“我没喝酒。”他把人推开，“一点饮料而已……”
“Alchoholic？”
盛柏原审视着他。
陈意川心虚地望向窗外。
“Well done！”
他不得不佩服，他名不虚传的一杯倒酒量。
“听不懂。”
某人赌气说道。
车辆重新驶动，盛柏原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看来我对你，还是不够了解。”
“也不必太了解。”
“我不是在嘲笑你。”
他似乎很认真，“从前你说过自己酒量不好，但我没想到是这种程度。高二期末那回，你们先考完的人，偷偷带酒来学校庆祝，我却没劝住你别去凑热闹。”
陈意川都快忘了这桩陈年往事。
听他有点自责的意思，于是故作轻松地打断：“那时候你还在考试呢，哪管得了这么多。”
“如果我当时知道，他们起哄灌你酒，一定会从考场里冲出来，把你拉走。”
语气淡然，语意却坚定。
陈意川有些出神。
他突然想起来，那时别人起哄，还是因为他和盛柏原之间的关系。
正值学校狠抓早恋的风头浪尖，不愿在同学面前承认恋情的他，一口气干了一罐啤酒。
“他们也没灌我多少，是我自己太菜……算了，以前的事就别说了……”
“怎么，我这个前任，很拿不出手？”
他意有所指。
陈意川没想到，他知道这么多细节。
“那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要是把你供出去，第二天全校都知道了！”
“怕什么，我们成绩好，又都是男的。那个清朝来的教导主任，宁可信我们是学疯了，也不会承认同性恋的存在。”
“那也不行，我不喜欢被这么多人指指点点。”
“说来说去，你还是对我们的感情没有信心。”
“你还好意思说我？”
陈意川很不服气，“幸好别人不清楚我们两个的事，否则后来你一走了之，我在高三那年，得顶着多少舆论压力？！”
盛柏原“哦”了一声，话里却有微不可察的笑意，“原来你还在怪我，突然去了国外。”
酒后吐真言。
看来之前他说的放下，也并未完全放下。
但是，放不下也好。
最好放不下。
陈意川的怒火还未熄，继续叨叨着：“怎么可能不怪？再见到你的那天，没冲上去揍你一拳，都是我宽宏大度！你说你当初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就算要一拍两散，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和我透露一句？你简直……”
“是我错了。”
诶？
他还想着把这些年的憋屈都骂回来，对方突然认错，倒让他愣了愣。
盛柏原将车停靠在路边，侧过身，认真地看着他。
“当初我爸妈公司出了事，我逞强不想告诉你。突然之间，他们决定要走。但我不知道他们已经把资金转移干净，总以为去了国外，还能联系上你。”
这条路离陈意川家不远，行人稀少，灯光静谧。
他亦静静望着眼前人，视线描过他光影和谐的侧颜。
一片落叶掉在车窗前。
车厢内，熟悉的嗓音钻入耳中，不轻不重挠过心底：
“陈意川，我们错过了很久。”
眼眶微微湿润。
从前，他在夜里辗转反侧时，总会想，异国他乡的那个人，是悔恨还是解脱？是否也像自己一般无眠？
这段感情，对他而言，只是青春期的一时冲动吗？
渐渐地，答案显得也没那么重要了。
各自奔赴前程，或许是个好结局。
但他偏偏又出现。
再次见到盛柏原以来，他一直在逃避这些话题。
可有些事，是逃不过的。
清醒时不愿面对的，总会在某个昏沉时刻来袭，猝不及防。
就像现在，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其实……也不能都怪你。我明明察觉到你状态不好，却以为是学业压力。再加上我自己，当时也太过紧张，忽略了你的感受……”
就像偶像剧里，老土的误会情节。
如果他肯多问一句，如果他肯多说一句，虽然改变不了分离的结局，至少省了许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看来，人还是得长嘴。
盛柏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特殊时期压力大，大家多少都有点不正常。”
在最容易冲动的年纪里，他们两个，却太沉得住气。
沉着沉着，就真让这段感情，触底了。
现在，恋情的遗迹，又被打捞了上来。
陈意川想，这次，是真的能释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