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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章二十:情之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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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大王……”兔精捧着酒水呈至青蛇面前,见其仍在出神,不由轻声唤道。
那兔精接连唤了数回,青蛇才回过神来,他双眉紧蹙,拿过酒杯轻抿小口,却又堪堪放下,口中长叹出声。
一旁兔精见状问道:“我见大王心中烦闷,可是五年前那远客之故?”
青蛇闻言复叹,抬眼瞧了瞧兔精,蹙眉道:“正是……那人身份不明、来因成迷,同我定的约定又这般古怪离奇,大王我心中实在想不分明。”
青蛇说至此处,又想起当日风雪交加,二人于洞外初会的场景,一思及那人模样,他面上无由来一阵发烫,心中竟隐隐生出几分思念之情,但又恐在小妖面前失了威仪,只得暂稳神情,装得一副为难之态。
好在兔精并未发觉,反是恳切道:“那人既有符咒相赠,敢问大王近来修炼如何?”
青蛇闻言展眉,喜道:“那咒法真乃奇也,我先前虽从未修习,可静坐灵台循转三遭便觉灵脉畅通,好似此咒为我量身打造一般!”
他说至此处喜色稍减,又转身瞧那寒潭,轻叹道:“我循此咒修炼不过五载光阴,所得法力却抵得过寒潭百年……那孟涯究竟是何许人也?”
“既是如此,大王还请宽心,既然那怪人一未杀生、二未夺宝,还将修炼法门传于大王,想也非是恶徒。大王既与其有百年之约,不妨等上一等……若是机缘巧合助了此人修行,恐有天大的造化!”
兔精此言本有宽慰之心,孰料青蛇闻之不喜反怒,蹙眉道:“甚么造化不造化,我自个儿修炼便是,何需沾他的光?你这般说来,倒像是本大王另有图谋一般?”
他说罢一顿,继而又心虚地补充道:“——我对他可并无所求!”
兔精知晓自家大王脾性古怪,此刻也不与他辩,只是点头认错。可青蛇说罢,面上却仍是郁郁,他安静了一会儿,突的又自石凳上站起,前后踱步数回,也不知想到了何事,足下忽而一顿,面上含怒带怨道:“那人既说要寻访宝地,岂非除我这处还有其它地方?他莫不是还找了其它妖怪,也同他们传了咒法、定了誓约?说着叫我等待百年,其实只是个幌子,若是如此……”
青蛇牙关紧咬,正要说些狠话,可转念又想到二人灵力悬殊,自己如何能敌?故而又泄下气来,神色低萎道:“便是如此,我也得寻他要个说法。”
他这番神态转变自己尚且未察,可落在兔精眼里,却叫这小妖惊骇不已。兔精抬起眼打量了青蛇良久,见其垂眸不语,只得壮着胆开口道:“大王觉着那修士如何?”
青蛇睨他一眼,不解道:“甚么意思?”
“……大王修炼时可曾想及此人?”
青蛇一愣,旋即摇头:“未曾。”
兔精松了口气,正欲回话,又听青蛇扭捏道:“我一思及此人便神思不定、灵台难清,连那咒法都瞧不真切,又如何能静坐修炼?”
兔精面色一变,一双眼滴溜溜转了半晌,仍是未想出答话,只得含糊道:“如此看来,大王也是钦佩此人本事,先前猜测做不得真。”
兔精说出此话,心头也略略一慌,一抬眼却见眼前之人面露困惑、似有不解,心中反倒安定下来,暗自念道:情爱之事最是难断,既然大王现下还未发觉心意,许还有转圜余地,或许……不过几时,他便能将那人忘在脑后……
兔精也只得这般宽慰自己,却不料他这厢还未安心几时,事情便又起了转机。
这日天气正好,隐月洞一众小妖出了洞门放哨巡山,反叫洞府内安静非常。正值青蛇修炼得闲,便也钻出了洞府,他这段时日常常想起孟涯,心中自觉古怪,却又不敢多想,便欲往山中走走,稍解烦闷,不料他未走出几步,忽自不远处嗅得一股异味。
青蛇鼻侧翕动,神色一变,暗道:“凡人!我这山中怎会有凡人?莫不是哪个小妖自山下掳了人来、破了杀戒?若果真如此,岂非坏我隐月洞名声!”
青蛇面色阴沉、心中忿忿,他一面循着这气息往前寻去,一面在心内计划着该如何把那妖物逐出山去。这般想罢,只循了气息走动一番,果真在山间寻得一处隐秘山洞。青蛇隐了身形遁入其中,却见洞中衰败、未有异样。
可鼻尖嗅得的凡人气息却做不得假,青蛇心内惊疑,拐步又往里探,不过多时,果见其内另有天地——原来这洞穴之内有石钟乳遮挡阻隔,叫人难辨方位,他来回找了三巡才觅得一石室,其内摆有石桌石凳,桌上码有碗筷二三,角落处还另有瓦罐、石柜之物,桩桩有序、件件齐整,好似有人在这处安家一般。青蛇在此看了几眼,又自石室往后觅寻,竟见阴湿洞内摆有石床一张,床上赫然躺着一名高个儿汉子。
这汉子面色枯黄,眼上还笼有一团古怪的黑雾,不过气息倒还平稳,便如熟睡一般。青蛇见状愈发困惑,暗道:这人还活着,却未叫我洞中小妖发觉,定是有人暗中相护,可那人作甚要将其藏在山中?况且,我瞧他眼上黑雾,该是妖力所化,这又是何缘故?
青蛇一时起了兴致,左右闲来无事,他便在这洞内坐下,等着那藏匿之人现身。
这厢倒未多等,一日未到,他便听得周遭传来窸窣声响,于是又将身形气息皆作收敛,只暗藏在石室之内。片刻后,果见一个怪模怪样的小妖走了进来,这妖物头面部尽是拇指大小的肉瘤,额上又遍覆粗硬鳞片,一双眼睛一大一小挤在其中,歪鼻裂嘴,若不细辨都难以认出五官。
乍见此妖,青蛇心中也是一激,他盯着这小妖瞧了半晌,心内暗诽道:我洞内小妖虽是怪些丑些,好歹有个人样,哪似眼前妖物这般古怪?瞧他如此样貌,当是先天有缺,定然不是我洞府内的!
他这番想罢,更觉此妖非是善类,只是不知他如何能躲得过山间巡逻,还将这凡人藏在此处?
青蛇打定主意再观,又见这小妖神情慌忙,佝着身子四处打量,在认定石室内并无异样后才急匆匆往内行去,看来的确是奔着那凡人去的。
果不其然,这妖物一见那凡人,面上便舒显出笑意,只是他样貌丑陋,露齿一笑反叫人心内悚然。又见小妖在石床边坐下,上身倾靠在凡人之上,一人一妖凑得极近,他就这般一动不动地盯着这凡人看了良久,久到青蛇心中都生了不耐,才见这妖物背脊稍弯,竟是张嘴朝着那凡人吐了口灵气。
青蛇见状心中一震,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此妖非有害人之心,反是耗尽灵力来保此人性命,可是……这凡人身上毒雾分明也是他所布,如今又要再耗灵力续其性命,这又是何故?天下还有这般蠢事?
青蛇抿唇看了良久,见这妖物面门发紫,似是灵力将竭,便掐准时机现出身形,佯怒喝道:“哪儿来的妖怪,竟敢在我北坞山作孽?”
小妖闻言大骇,转过身来见是青蛇,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求饶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青蛇疑道:“叫甚大王?莫非你也在我洞中?”
见小妖颤颤不答,青蛇愠怒道:“若不实言,即刻逐出山去!”
小妖这才回话:“小的乃是沂波潭灵鹤子座下妖童,因大王曾下榻作客,故而识得。”
沂波潭相距北坞山不足百里,潭中有只修炼千年的鹤妖,道行颇高,自号灵鹤子,据传还曾有仙缘,青蛇初来北坞山时闻其大名,曾去拜会,一来二去倒称得上相熟。这小妖既说是沂波潭座下,身有腰牌、来去自如,倒也说得通。
“既是灵鹤子门下,为何来我北坞山作孽?我这山中可有规矩,凡人不得入山,你掳了此人进来又是何故?”
小妖听言忙辩道:“小的无意伤人……不瞒大王,小的数年前曾奉潭主之命来拜会大王,至北坞山脚,恰见此人遭奸友所害,那人将他骗至山脚,用刀斧砍了他数刀,而后便将其往山中一抛,对外便说他叫妖怪给捉了。小的路过时,见他命悬一线,这才将其救起。又因沂波潭距此路遥,小的灵力不足,因而将此人暂放于此。”
听了此妖辩解,青蛇却未全信,又反问道:“既是一时心善,你将他医治好了送下山去便是,为何耽搁数年?”
小妖闻言眼神躲闪,青蛇又想到此妖先前举动,料定他与此凡人间必有隐情,二人搞不好早有相识,便哼声道:“看在灵鹤子面上,本大王今日便饶你一命,还不快些将此人送走!”
“……大王。”青蛇正欲离去,又听得身后传来此妖呼声,“还请大王见怜,他……他家中已无父母,死讯传回城中也有五年之久,若此时送他回去,怕要叫城中百姓所斥。还望大王宽限几日,小的自会带他下山。”
青蛇本不欲多管,但听了此妖说辞,又起了几分好奇之心。他转过身来,走至那石床边上。
“大王……”小妖见他如此,身子一僵,却不敢有所动作。
青蛇仔细打量了一番,见这男子模样端正,也有些年纪,便道:“凡人成婚甚早,他在凡间难道无有妻儿?”
小妖仍旧低垂着头,可青蛇却见他双肩微颤,似是心有所虑。片刻后,果听其言道:“其妻已改嫁,他家中确系无人。”
青蛇面露了然:“你灵力虽弱,救治个凡人当也无碍,看来你将其困在山中,便是为了等其妻改嫁,确保他家中再无牵挂?”
小妖垂首未答,青蛇又抬手在这男子身上一挥,继而颔首道:“他身上伤痕皆为刀斧所致,现已恢复如常,唯有双目被毒气所覆,目不视物,这定是你之所为。”
青蛇说至此处,也明白这小妖定是对这男子有情,可瞧这凡人模样,也并非天人之姿,那这小妖又为何要待其至此?甚至为其耗竭灵力、违逆天道,这岂非太过愚笨?
一念至此,青蛇心中也难免有所触动,他垂眸一扫,将视线落在石床之上,盯着这男子静静看了半晌,可这般看着看着,竟忽见此人样貌起了变化,恍惚间似是变作了另一人的模样,同他梦中所见别无二样。
青蛇浑身一震,心内虽知有异,却难掩乍见之喜,一时间竟不敢眨眼,生怕眼前的幻象遽然而散,再见其面,恐要等上百年之久。
“……大王?”小妖见其久久不言,惶惶唤道。
听了几番呼唤,青蛇这才回神,他眨了眨眼,只见身前一切如旧,然他心中却是情潮翻涌,所思所想已截然不同。定神片刻,他才回道:“你对凡人施法,已是触逆天规,他眼上毒雾不散,你日后天劫难逃。”
“……谢大王赐言,小的心内明白。”
见他如此淡然,青蛇原先劝阻之话也再难出口,心内倒是对他高看了几分。想他自己,修行至今仍无所求,往前千百年好似虚无一片,竟无一事能动其心,说是潇洒,实则无趣。
如若……如若真同凡人一般,爱恨当前,又是如何?
青蛇心念稍动,他从前无所求也,才会懒散度日,如今心中有了情念,却是决绝之心骤起——既然他已知晓自己对孟涯有意,则绝不会在此等候。
积山、积山,他非去不可!
心中下了如此决断,青蛇非但没有惶惶不安,反觉心中大石落地,竟是涌上了阵阵欣喜,千百年来,他还是头回起了记挂之心。
因他思通情窍也与这小妖有关,青蛇如今见他,也觉顺眼不少,见其仍旧跪拜在地,青蛇微微一顿,问道:“你遮了他眼,是怕他见着你这般模样?”
“……小的样貌丑陋,不敢叫他瞧见。”
青蛇了然,他沉吟片刻,又道:“我见你额上有鳞片,莫非也是水中鳞物?”
小妖抬首,虽是竭力遮掩,可望向青蛇的眼神中仍旧透着一丝艳羡,只听他嗫嚅道:“恐说出来惹大王耻笑……小的灵力低微,却与大王同族同祖。”
青蛇讶然,继而笑道:“你天生不足,怪道我未曾看出原形。罢了,既是同宗,本大王今日便助你一助。”
说罢抬起右手,只见其掌心金光一现,竟是在手中凝了一道符咒。青蛇抬手一挥,此咒便轻飘飘落在小妖眉心。二者甫一相触,那道金符便不见了踪影,便似钻进这妖物体内一般。
小妖不明其意,惊惶叩首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我灵蛇大王岂是个不讲理的?你不妨抬手摸摸,瞧瞧你那张脸这会儿是个甚么模样?”
小妖一愣,旋即在面上一阵摸索,竟是发觉手下一阵滑腻,哪似先前那般丑样?小妖心神巨震,久未回神,反是青蛇望着他那张脸皱起了眉头,口中嘀咕道:“我在山中少见凡人,替你化形之时也只得以自己容貌加作参考,只是如今瞧你同我一般模样……也真有些古怪。”
青蛇抿了抿唇,又道:“此咒只有十日之效,你趁这几日将他送下山去,往后之事我不再过问,只有一点——你毕竟犯我山规,我虽不作惩处,但你从今往后也不准再踏入北坞山半步,若叫我发现,必要毁你修行,再将你押解回沂波潭交由灵鹤子处置!”
他这般威吓一遭,那旁的小妖却依然捂着脸不答话,青蛇皱眉喝道:“可有明白?”
小妖浑身一颤,这才连连叩首道:“多谢大王、多谢大王!可小的已犯过错,大王为何……为何还要相助小的?”
青蛇双眸一动,嘴角竟泛出一丝笑意:“因你之故,我心中困惑得解,这才随手相助,往后也不必再谢。”
他说罢此言,心内欢喜愈盛,也不顾小妖神色,径自回了洞府。
而他走后,那小妖却久久未动,半晌后才撑直身子,又在地上幻化出一面半掌大小的铜镜,可惜他现今灵力衰微,那面铜镜也是忽隐忽现,然即便如此,依然能瞧见镜中之人模样清俊,尤其一双眸子颇显稚气、灵动逼人。
小妖凝望良久,忽而俯身凑近铜镜,看着镜中之人,竟是呜呜低泣。
如此种种,青蛇自然不知,他此刻正是忻然,甫一回了隐月洞,便唤过兔精上前,同他笑道:“大王我要出山,今后洞府便交由你来打理。”
兔精慌忙问道:“大王何出此言?”
青蛇挺起胸膛,颇显自得道:“我心头有人了,要去寻他,一日都等不及!”
兔精面色一僵,斟酌道:“大王所说,可是那位……”
“便是孟涯!”
“可那人既与大王有约,说是百年后来寻大王,若是大王此刻便走,恐要惹其发怒!”兔精忙劝道。
青蛇面露不快,哼声道:“可我在这处,也是时不时想起他来,这般才是扰乱我心、阻我修炼,若我在他身旁,不至于每日相思,于我修炼不是更有好处?”
“可是……”
“不必说了。”青蛇忽的站起身来,又将兔精捉上石座,朝他说道,“我今日便封你为隐月洞二大王,命你看守洞府,山中小妖皆由你号令,那汪寒潭也可给你修炼,你看如何?”
兔精面露难色,正欲开口回绝,又听青蛇接道:“我自灵识初萌,便只自己一个,往前虽有点头之交,却从未有过师友亲朋,甚么修炼法门、宝器灵地,亦是自行摸索,虽称得上逍遥自在,可细思起来,未免也觉孤寂无聊。如今既是心有所动,我怎甘心再于此地蹉跎?”
兔精见他神色,知其心意已决,自己再难劝说,只得恭敬道:“既是如此,小的愿为大王看守洞府,只待多年以后,大王再归。”
青蛇喜道:“你先前曾拜高人为师,我虽不知你为何灵力尽散,落得这般下场,但也知你本事颇大……不妨这般,你只消替我看守百年,若到时我未曾回来,这洞主便由你当,洞内宝器也尽数归你所有,也算是我还你恩情。”
“大王何须如此客气!您自去便可,小的定在此地留守。”
听得此言,青蛇也算放下心来,摆手间又化出一袭青色绣蟒盘金罗袍,下着玉带、上缠青巾,脚踏乃是乌靴一双,他模样本就端正,如此衣着,更是风流尽显。
青蛇作了这番打扮,左瞧右看,心内也是自得,却不知孟涯见了自己会是怎般反应?他心中偷笑,摆手便出了洞府,未走几步,听得身后有人唤道:“大王!”
青蛇回头,却不见人影,只见着一只灰毛兔儿立在洞口,这兔儿后足撑地,前肢抬起合拢,朝着青蛇再三揖拜。
青蛇见状,摆手笑道:“回去罢,百年之后,许能再见。”
说罢缩地而去,兔精再抬眼时,已不见他去向。良久之后,兔精才化作了人形,只他这回,却不似从前那般灰毛覆面、丑陋难辨,反是化作了一位清瘦男子。这男子神色郁郁,转身望向身后洞穴,口中长叹道:“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男子摇了摇头,也不知做了甚么打算,缓步再往洞内行去。
——
积山之上,天雷滚滚。
孟涯还未清醒,耳畔已听得闷雷轰隆之声,这天雷是专为他而设,说来也是有利无害,只是其间苦痛实在难捱。孟涯紧咬牙关,只等这天雷隐没,才敢睁眼,却不料眼前忽而跳出一只幼狼,正凑在自己周侧磨蹭轻呜。
孟涯一手捏过其后颈,将这幼狼整只拎起,自己也缓缓坐直了身子。眼见身前幼狼又摇尾乞怜,孟涯也只得将其放下,一手揉着它脑袋,无奈道:“少君啊少君,怎么长到如今还未开神识?莫非真要做呆狼一只?”
幼狼咬着他袖口,也不知听没听懂。
孟涯叹道:“自青鸟得道以来,积山灵力大减,确是不宜你修炼。不过……单若是这般倒也好办,我耗费许多,终致灵境将成,你少时入了其中,可得好好修炼,莫似这般胆小贪玩。”
说话间,他眸光一闪,又直直抬眼望向不远处,可那处空空荡荡,瞧着并无人影。孟涯将幼狼放下,双唇微启,竟是朝那处笑道:“雷劫凶险,你来这处作甚?”
四周仍旧无人相应,孟涯抬手一挥,周遭狂风四起,这风内也夹杂着一声低唤:“住手!你要将我吹至何处去?”
孟涯笑道:“还不现身?”
青蛇只得念咒现身,见孟涯往他这处看来,忙道:“我身上脏乱,你莫要细看。”
孟涯此刻早已起身,正要往青蛇这处行来,途中却叫那小白狼绊住了脚,无奈之下,他只得伸指在那幼狼额上一点,不过瞬息之间,那小狼便倒地睡去。
再抬眼时,已见青蛇往后挪动数步,似是有意不叫自己瞧见。
孟涯奇道:“你来此处,不是要见我?又何故这般扭捏躲藏?”
青蛇咬牙道:“还不是因你这处有甚天雷!你这积山也太过古怪,四周死气沉沉便罢,怎么还有天雷常聚于顶?”
他说着说着也动了真气,语气忿忿道:“你四处寻找宝地莫不是为了离开此处?如此与我直说便是,何必要回到这鬼地方,白白挨雷劈打?这天道缘何这般不讲理,偏就针对你一个?”
他原先站在一旁侧了身子,故而未瞧见孟涯动作,这时话至一半,忽觉手腕叫人一扯,转过身来,已见孟涯立于自己身前。
那人打量一番,轻笑道:“你是自地下钻来的?怎么衣袍这般破烂,面上竟还黢黑一片?”
青蛇抹了抹脸,羞恼道:“我来时正见积山顶上乌云密布,俄而便起了雷声,若非担忧你,我怎会冒着天雷硬闯?只是我寻见你时,却好似叫神力所缚,竟不能近你身侧,无奈之下,只得隐去身形守在这处。”
孟涯颔首道:“原是怕我瞧见你这般模样,故而隐去身形。”
青蛇听他话语多是打趣,竟未有怪罪之意,抬眼瞧他,也见他面色如常,一时探不明其心思,只得惴惴问道:“你不怪我擅自来此?”
孟涯神色淡淡,望着青蛇说道:“你修为尚佳,能进积山也在我意料之内,此其一也,其二……我将积山所在告与你时,便知你定会寻来此地,只是不曾想你来的这般快。”
孟涯看他一眼,笑道:“莫不是想通了甚么关窍?”
青蛇面上一热,避而答道:“那我的洞府呢,你先前不还要我留守原地,你寻觅宝地定有用处罢?”
此言一出,却见孟涯面色一沉,青蛇只觉他好似变了个人,开口时颇显阴沉:“不必了。”
积山之上原先还是阴云密布,此刻倒有几分放晴之相,孟涯缓缓抬头,眸中情绪不明,过了良久才低声道:“无甚用处……苍穹之下,皆属天道,不论何处都是一样。我已在此地造一灵境,只盼往后能为我二弟稍加抵挡。”
青蛇听出他话中有深意,却也不敢多问,只道:“那你往后便在积山吗?我既已来此,你……你还会赶我走吗?”
孟涯转头看他:“我同你说过,此处不是个好地方。”
“从前千八百年,我寻的地方哪处不好?那些好地方,我早已呆腻了,今后便在此处,不是正好?”
孟涯偏过身去,将瘫倒在地上的小白狼拎起,边走边道:“你来此地,早晚会后悔。”
“我才不会!”青蛇紧跟其后,“你先允我待在你身边,我自会证明给你看!”
孟涯依旧走在前头,面上神色未动分毫,只是任由青蛇跟在他身后,待二人走了许久,他才开口道:“情愫使然,不过一时,难以长久……若你想在此地修炼,我倒可传你些许法门。”
青蛇闻言微怒,本欲反驳,却也知此人油盐不进,自己此刻不如先顺着他意,总归……总归时日长久,他便是铁石心肠,也总该动容一二。
心念至此,青蛇轻声回道:“既在你身旁,我定会勤加修炼,还望天霖留我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