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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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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业延看着突然凑近的白禾，眼前人不断张合的唇齿在眼中自动播成了慢动作。他根本没听清白禾在问什么，只听到一阵新鲜的鼓点在心腔里渐渐奏鸣，震得思绪纷乱出走。
……第一次？
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人，是在飞机上。
那时白禾正好伸手打开行李层取东西，烟灰色的西装外套下露出小半截腰，瓷得像羊脂。
就这一瞥，顾业延再移不开眼了。他偷偷观察了半天，发现这人虽然一身精英气质，却意外地不怎么会掩盖情绪。
他举着报刊挡住下半张脸，眼睛却紧紧跟随着白禾。白禾回到座位上接了一个电话，看着这个原本沉静成熟的男人突然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顾业延一时看呆了。
但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他突然又失落地呆住，过了会才如梦初醒地点头回话，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惨白起来。
怎么这么可怜？
顾业延内心的好奇懵懂瞬间大半转为了怜惜，怜惜又让他萌生了一股靠近这个人，探究这个人的冲动。他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怜爱的情绪，原来是一把田地里烧起来的夏火，让人抓耳挠腮，呼吸急促。
而在白禾犹犹豫豫转头，跟他对视又受惊缩回脑袋之后，这股火在顾业延心里又猛地窜高了两三丈。
电光火石之间，他倏尔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过去二十年他没有遇到，往后二十年他大概也很难再遇到一个一举一动都让他觉得这么可怜可爱的人了。
而今天，就在此刻，顾业延又被白禾刷新了认知。
看着面前把手挡在嘴边小小声讲话的人，他突然第一次认识自己。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身体能够如此强烈地被另一个人吸引，第一次发现从前拼命追逐的快乐和强烈渴望被填满的空虚，居然能仅仅因为一个人的靠近就得到满足。
顾业延恍惚的时间太长，白禾指尖敲了敲桌子：“hello？”
顾业延一个哆嗦，终于回了神：“啊，你刚刚说什么？”
白禾又重复了一遍，听到他的问题，顾业延的神色有点古怪。
他懒洋洋往后一靠，长臂展开，正好是一个能把凑近的白禾虚揽住的姿势：“如果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告诉你。”
这家伙突然不叫哥了，白禾还有点不习惯。
“什么要求？”
顾业延举起三根手指：“我们再一起吃三顿饭，吃完这三顿饭，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好吗？”
三次约会。顾业延告诉自己，如果三次约会都不能让白禾对他有一点点喜欢，那他也认了。
白禾心里有人，很容易就能发现。他不知道是谁把白禾整到这样连吃饭顿都要心神不宁的地步，但他肯定能做得比那个人好。只要白禾能看到他，能看到他的好。
白禾点头：“行，三顿饭之约，一言为定。”
顾业延弯起眼睛笑了：“一言为定。”
这顿饭吃完已经是晚上19:12，两人走出店门口，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了雨。
“还要去莲华山吗？景区八点关闭。”
看到白禾有些犹豫的神情，顾业延明白了：“不用怕麻烦我，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只是辛苦你又要坐我的车了啊。”
他脱下夹克盖在白禾头上，不等人反应就匆匆冲进雨里。
“欸！”
白禾错愕又无奈，顶着夹克摇了摇头：“我还打算找老板借把伞呢。”
最后他还是破天荒体验了一把雨中摩托的感觉。耳边呼啸的机车声浪加入了雨的重奏，白禾拼了命的想把夹克也盖到顾业延头上，狂风却把夹克的铁扣往他自己脸上劈啪乱打，到最后他愤怒地一把扯下衣服，干脆就让骤雨劈头盖脸地洗下。
城市路灯霓虹的光，匆匆的行人和各色的伞全都被雨幕模糊，极速冲刺下周围的一切都在飞快倒退，雨打得人睁不开眼。
白禾悄悄从眼隙里窥视周围的一切，几乎产生身处于一个虚假的世界中的错觉。长期紧绷的神经不自觉放松很多，他居然从一段疯狂荒诞的时刻里品尝到了难得的宁静。
等到达目的停下车，他还没从恍惚中抽身，顾业延好笑地拍了拍他的手：“我们到了。”
白禾一下如梦初醒，松开他的腰。顾业延回头看到他也浑身淋湿，噗嗤一声：“这下我俩都挺狼狈的了。”
白禾也笑了出来。
幸好山门口的便利店有雨伞和毛巾，两人才不至于淋着雨上山。
“莲华寺在山顶最高处，虽然这山不是很高，但八点前不一定能到。”
白禾很坚定：“试一把，我爬山还可以。” 错过了这次，他在华南几乎不会有时间再来了。
顾业延真心实意地竖起大拇指：“你是这个。”
他们从后山抄近路出发，连雨天湿滑黏腻的石阶也三步并作一步地走。一开始是真切地赶时间，但后面两人不知怎么地开始较劲，顾业延直接收起伞当作拐杖往上爬，白禾气急败坏：“你这是作弊！”
他嘟嘟囔囔抓着扶手借力，到最陡峭的地方直接手脚并用，扣着着石阶缝往上走。前边的顾业延隔着雨幕回头看，嘲笑声从那么远的地方传来都震耳欲聋。白禾气得脚下生风，最后两人生生用20分钟就冲到了山顶。
“我这也算是刷记录了。”
顾业延一边感慨，一边扶住大口喘气的白禾：“深呼吸，慢慢深呼吸。”
寺院门口只有几个小沙弥，寂静的烛火在回廊里飘摇。
莲华寺供奉的是药师琉璃香菩萨，主拔除苦难，治愈愚痴，所知障，烦恼障。
白禾捐了香火钱，把浸满雨水的裤腿卷上去，才双膝下跪在蒲团上。等到把所愿在心里说尽，白禾睁眼发现顾业延就站在一边看着他：“你不拜一下吗？”毕竟好不容易过来一次。
顾业延摇了摇头：“不了。”他没忍住问了一嘴：“你为什么这么信这个？”
白禾平静地耸了耸肩：“命运，不信不行。”
顾业延觉得他这话说得太悲观，但没反驳，他毕竟不知道白禾身上发生了什么。
满意地看着三根香烛燃尽，白禾去法务处买了两条手钏，再去开光处开了光。从开光处出来以后顾业延的脸色很不好，那红袍和尚就坐在两人面前敲钟，伴随着马尼马尼哄的念经声，他感觉头都要裂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喏，这串是你的。”白禾晃了晃那串油润的对眼黄花梨：“感谢你大雨天的陪我过来，辛苦了。”
顾业延眼前一亮，一把抓住珠钏就往左手套。白禾笑眯眯看着他，把另一串小叶紫檀的手钏收了起来。
这串肯定是要送给那个人的。不过，好歹有一条是送我的。
顾业延心里美滋滋，嘴上随口问：“只买了两串吗，够不够分？”
“够分了，家里没有其他人了。”
？
什么？
顾业延愣住好久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等他回过神，白禾已经站在门口撑开了伞：“走吗？”
他神色如常，好像刚才只是信口闲谈。
……顾业延喉头发紧，用力地点了点头：“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