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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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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闲散躺了一个月的殷玖在接到高利贷那群人电话后突然想起他现在很缺钱。
读大学的学费,伙食费,电费,数字在脑海中不断叠加,最后化成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昨天和芮夏他们制造出的战场还没打扫,殷玖看着客厅一地的狼藉拖着疲惫的身体起身,拖鞋与地板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水龙头年久失修,在他拧开的瞬间发出尖锐的啸叫,吓得窗台上的野猫“喵”地一声窜了出去。
凌晨四点,天就有些要明的趋势,云南夏季总是这样,昼长夜短,要到傍晚八点左右才会暗,以至于殷玖的作息彻底紊乱,困了就睡,醒了就看书。
他站在浴室镜子前一看,差点被自己那张惨白无血色的脸吓得晕倒。再这样日夜颠倒下去,殷玖觉得自己恐怕又要多一项高昂的支出——医药费。不过也可能用不到,他说不准哪天就猝死了,他这样想着。二十分钟不到,客厅就已经收拾干净,又变成了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早上六点半,天已经全亮。殷玖简单的给自己的手臂上的伤口消了毒,捆了绷带就出了门。
道路上没什么人,洒水车播放着民族歌曲,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雨水混合绿叶的清香。路过一家小卖部,殷玖停下脚步走了进去。
老板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小伙子,不会说话,在看到也时候朝殷玖兴奋的点点头,手里比划着什么。
你、什么、时候、去、上、学。
“还要过几个月。”殷玖礼貌点头,从货架上挑了几包稻香白米糕。老板动作利索的装进袋子里,热情的指了指旁边的货架。
到了新的、小蛋糕、也是用、米、做的。
“不用了哥。”殷玖摇了摇头,拎着袋子说:“下次吧,太多了,放太久就过期了。”
“小玖哥哥。”殷玖的袖口被扯了扯,低头,老板的小女儿正眼巴巴的看着他,“快期末考啦!救命。”
殷玖捏了捏她的脸,眼睛扫过那道题,拿起铅笔在餐巾纸上画出几道线。
“公式还记得吗?先看开口—— X的平方前面是+1,所以抛物线开口向上。”
“哦……”女孩点点头:“那顶点呢?”
殷玖用笔敲了敲他的额头,说:“公式忘了?顶点坐标是x=-b/2a。”
“唉哥哥你手怎么了?”女孩突然压低声音。
殷玖把袖子往下拉了拉,指甲在纸上轻叩三下:“好好看着,最低点在这儿……”
殷酒走出店门,拆开一包稻香白米糕咬了一大口,嘴里弥漫着浓郁的大米香。
殷玖很喜欢米香的食物,几乎是从小吃到大。他的胃受不了重口的食物,每次吃完那晚上躺在床肯定会胃痛,然后就会吐得皆天昏地。
但是他的口味向来很重,一般没有放辣椒的菜他碰都不碰,芮夏随手给他的稻香白米糕算是他唯一会吃的,还顺便养胃。
殷玖绕看四方街走了几圈,一路上店都没开几家,刚记下的小广告打电话也没人接。穿过酒吧一条街,这里白天没人,不像晚上那样人挤人的走不动道。
殷玖在第四个招工电话被挂断后,踢飞了路边的易拉罐。铝罐滚到一家小酒馆门口,店门口立着一块巨大的木头,上面刻着岁月小屋的字样。
他抬脚往里走,几乎同时,酒馆门缝里飘出熟悉的旋律,是他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歌《玫瑰》。
“…你说你想在海边买一所房子。”
吉他音色低沉浑厚,弹吉他的人手指很轻的拂过,那人轻轻开口,腔调调懒洋洋的声线微哑,像一杯掺了冰的威士忌,。
“和你可爱的松狮一起住在那里…”
“你会当一个心情杂货铺的老板娘……”
男人弹的很专注,时不时眯着眼睛吸一口指尖的烟,没注意到他。最后一个和弦落下时,男人终于放下吉他,手中厚厚的茧捏灭了烟头。
“弹错了两个音。”殷玖说。
男人抬头看他,眉毛微微挑起,指尖在琴弦上一拨,发出一声短促的嗡鸣。
“不好意思,今天没开业。”那人开口,嗓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烟味。
殷玖点点头,刚想转过身,下一秒,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暴力的扯起他的衣领,手指着门牌上的字语气不善:“哪来的小野孩?未成年人禁止入内几个字看不到啊?!”
殷玖被他拉的踉跄了一下,差点就脸朝下栽了下去。
“林涛,他是……”纸头想开口阻止却被打断。
“家长电话多少?哪个学校的?我必须告诉你们老师。”壮汉边说边瞪着他,嘴里嘀咕:“现在的学生不好好学习整天就想着干些自己年龄不该做的事…”
殷玖站稳身形,简单理了理被扯乱的衣领,声音谈淡的,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我成年了。”
壮汉好似听见什么笑活似的,狐疑的上下打量他。
男孩穿着一套休闲款的衣服,长得白白净净挺帅的,挺高,一副好好学生模样。最违和的是他的手指——修长漂亮的像是弹钢琴的手指接触却布满细小的伤痕。
但是这张脸…怎么看都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殷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壮汉的表情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的,莫明觉得有点像芮夏被没收游戏机的表情。
“你真有十八啊?”
“…”殷玖不想说话,转身往外面走,又被壮汉拦住。
“店里最近在招工重装,没营业。”一句莫名其妙的解释。
殷玖停下脚步,问:“你是这里老板?”
林涛:“昂,你有事?”
“还招工吗?”
“你…?”壮汉欲言又止,“也行,有打过工吗?”
“之前在网吧干过。”
壮汉又看着他思索了几秒,两个人就这么傻僵持半天,殷玖被他盯的心里发毛,欲要开口之际,壮汉说:“你在读书吧?我们这里要上夜班。”
殷玖离开岁月小屋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紫外线太强,他被热得满头汗。
他手里拿着合同正扇着风,太阳光强的他睁不开眼。
眼前一片发黑,他坐在台阶上头脑发晕,低血糖已经缓了老半天还不见停。
“哥哥。“小女孩穿着防晒衣,甜甜的笑着给他递可乐。
殷玖强撑着抬起头,朝他笑了笑捏了捏她的脸蛋。
“多少钱呀?”
四方街这一片常有人买东西,雨天卖伞,晚上卖花,热天出来卖饮料的他还是头一回遇见。
“不贵,十块。”小女孩咯咯地笑着说:“买一瓶吧,哥哥。”
殷玖看着那瓶三无可乐,有些犹豫,那是他一天饭钱。但最后还是买了。他一口将那瓶掺了许多糖精的可乐喝了小半瓶,才稍稍缓过来。
又坐着玩了会手机,殷玖吃完最后一个米糕就准备离开,他仰起脸,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在脸颊落下一片阴影。 T恤领口滑向一侧露出半边肩膀能看到肩头一个狰狞的牙印——是上周噩梦时自己咬的,伤口还隐隐作痛。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殷玖接起电话,贴到耳边说:“迟宥哥。”
“乖崽干嘛呢?出来玩。”
迟宥——那个高中时带着他翻墙逃课去网吧的学长,现在依然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
“你不是去拉萨了,怎么就回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的“咔嚓”声响,接着是长长的叹息声,殷玖几乎能想象到对方烦到揪头发的样子。
“哎说到这个就来气!”迟宥提高音量:“到那我还没浪两天,我、你亲爱的干妈,不知道上哪找了个人把我给抓回来!我他妈!一晚上没睡就听我妈念经似的讲讲!让我回去上课,我上个屁!”说完,迟宥重重的咳了一下:“昨天我爹还把抽了我一顿!我不管!我要去浪,你必须陪我去!”
殷玖对他这样已经是见怪不怪,持着友爱的兄弟情,殷玖无奈开口说:“玩是可以。”
“小玖你最好啦!”迟宥欣喜的大叫。
“先说好,”殷玖补充道:“可不能去什么新加坡,拉萨的,只能陪你玩一天,明天我还要上班。”
迟宥哀叫一声,说:“不是我说你,都上苏大了还打什么工?来我这,我养你!”
殷玖呵笑一声没说话,起身走向公交站。他摸了摸口袋,没摸到硬币,才发觉今天没带钱。
“真的,小美人你就从了我吧。“迟宥还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开着恶趣味的玩笑。
“唉,”殷玖故意放慢语气,“你说我现在去你家,你爸妈会不会放你出来?”
“会…应该会吧。”迟宥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他骂了一声,说:“我靠来来来你快来救我,来了就是一辈子好哥们。”
“行啊,你等我慢慢走过来。”殷玖故意说。
“别!”迟宥大叫一声:“我他妈一秒都待不下去了,在哪儿?给你打个车,快来啊。”
这正顺了他的意,殷玖挂了电话乐呵呵的给他发了个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