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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阴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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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仍在睡梦中的何笺遇被志姚律的小手摇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细声问道:“怎么啦……”
志姚律眨巴眨巴眼睛,说道:“大哥哥……我今天要去上学吗?”
何笺遇一惊,拿起手机一看,星期一六点十分。
“要哦,但你的东西不需要拿吗?”
他的神色黯淡了几分,嘴里嘟囔着什么。
志姚律:“能不能……不去。”
何笺遇看出了他的心事,便把他拉到身边说道:“怎么啦?不喜欢学校吗?”
他点点头,说道:“同学不喜欢我,骂我,打我。”
何笺遇脸色一变,开始焦急起来:“打你?”
他再次点点头,何笺遇急忙安慰道:“那我去帮你和老师说好不好。”
志姚律咬了咬唇,还是点头答应。
何笺遇谎称表哥之名,很快就来到了学校,带着志姚律闯入办公室。
一位神色严肃的老师认出了志姚律,二话不说就拉了过来。
“你怎么又迟到?!”
何笺遇将他护到身后,他也在背后小声抽泣。
声音引来了一些路过的学生。
何笺遇说道:“你们学校是这么教育孩子的?我家小弟在你们学校被霸凌了!”
那老师面色从容,摆出无所谓的姿态道:“这位家长啊,这孩子没有证据证明啊。”
耳后传来了阵阵唏嘘声,志姚律也抓紧了何笺遇的衣服。
“那不是三班那个娘炮吗?”
“恶心死了,怎么活着的。”
志姚律忍不了了,哭着冲出门外。何笺遇见状,也跟了上去。
两人踏过了一步步的阶梯,却没有走出流言蜚语。就这样,何笺遇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到了天台,看着志姚律站在边缘。
这一幕似曾相识,何笺遇向志姚律伸出了手,刚刚的老师也跟了上来,虚假地安慰道:“没什么想不开的!别做傻事!”
底下的人在看着,笑着。
志姚律:“大哥哥……我好累……”
他的笑容像刀割在唇间,也割在心间。他站在边缘讲起了故事。
[有一天,一只小兔子出生了。他长的白白嫩嫩的,说话也细细的,别的动物都夸他很温柔很细心。可有一天,兔妈妈因为保护小兔子被大老虎吃掉了。兔爸爸很伤心,于是就割掉了小兔子的□□。]
“你妈就是被你克死的!你为什么不是女生!为什么没有阳刚之气!”
[从那天起,小兔子就十分伤心,其他动物也开始嫌弃小兔子。]
“志姚律,是只要女的意思吗?”
“人不人鬼不鬼的,到底是个啥?”
[小兔子彻底绝望了,绝望了……]
他留下了最后一滴泪,最后一抹微笑,在清晨七点钟,从教学楼天台,落了下去。
何笺遇呆愣住了,他看着飘在空中的手,耳鸣声不断传来。
这一次,没有白色拍卖。
画风一转,在警局内。何笺遇的身上披着件风衣,和陆景淮坐在一起。
这是他第一次见证生命的离去,没有奇迹。
陆景淮:“志姚走的时候没有痛苦,他爸爸也没有来认领尸体。”
何笺遇扯了扯风衣,说道:“这样就好,让他自由些吧……”
两人将尸体送去了火化,何笺遇最后看了一眼那冰凉的手,在火光的照耀下变得温暖。
他们带着骨灰去了海边,何笺遇打开盖子,说道:“是我的错……我就不应该带他去学校的。”
他将骨灰缓缓撒入海洋,最后看着它在阵阵涟漪下随波逐流。
此时,一个男人匆忙跑过来,嘴里喊道:“陆总!出事了!孩子们!”
陆景淮神色一惊,刚想向何笺遇解释,却看到了他无神的脸。
何笺遇:“孩子?孩子们?”
他抓住那人的衣领,吼道:“孩子们怎么了?!”
陆景淮连忙上去阻拦,何笺遇这才松了手。
陆景淮:“孩子们只是没有吃的了!他们没事!”
何笺遇已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抬眸注视着陆景淮露出充满仇恨的表情道:“带我去见他们。”
陆景淮慌了,连忙打了个车,并发消息给江海城。
陆景淮:急事!快来酒店!
到了酒店,何笺遇直冲进去,风衣掉落在地,留给陆景淮的只有背影和阴天。
他推开酒店房门,瞳孔一缩,41个孩子被盖上白布整整齐齐地躺在地上,医护人员被突然闯进来的何笺遇吓到了。
“那个……”
何笺遇:“别碰我!”
他眼睛充满血丝,双手握紧拳头。掀开一个个白布。
幻觉里的画面一个个映照在了现实,这就是现实,41个生命。
此时,陆景淮带着江海城林北屿赶了过来。
何笺遇跪在地上,向后看去,他的瞳孔涣散,没有一丝光,正在无意识地流着泪。
“为什么……”
陆景淮刚想说话,却被何笺遇打了一巴掌。
何笺遇:“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隐瞒!”
他推开了所有人,不顾店员的提醒冒着雨跑了出去。
三人呆愣在原地,陆景淮更是流下泪水。
江海城:“我们来处理尸体,你去找笺遇。”
他坚定地点了点头,便也跑了出去。
雨越下越大,何笺遇跑在路上,他想起和江海城的对话。
江海城:“当你发现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会怎么做?”
何笺遇:“我相信哥不会骗我,就算是的话,那他一定有原因。”
雨滴声掩盖了他的哭声,只有哒哒的脚步声。
他停了下来,靠在一个墙上,眼前雾蒙蒙的,映照出了属于他们的家。
“我以后想当警察!保护哥哥!”
“我以后想创业,把大把大把的钱给哥哥。”
“我以后想要当厨师,天天给哥哥做好吃的!”
“我以后就当建筑师,给我们都造个大房子!”
他逐渐蜷缩在一起,睫毛上挂着水滴,手脚冰凉,嘴里喃喃道:“哥哥以后想当一把大雨伞……给你们遮起一片晴天……”
一个人走到了他的身前,将意识模糊的他扛走了。
陆景淮找了三个钟头,最后失落地回到家中。
江海城:找到了吗?
陆景淮:没……
他看着眼前的房子,蹲下身来大声哭泣道:“又要找二十年吗……”
阴雨绵绵,乌云密布,何笺遇再次沉入了黑暗,在意识模糊前,有人向他伸出了手。
再次睁开眼,早已不是那熟悉的天花板。他的身上盖着毯子,坐起身来,桌上摆着一杯热茶。
林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醒啦?真是让人担心。”
她坐到何笺遇身边,细声询问道:“你还好吗……?和陆景淮吵架了吗?”
茶杯映照出他的脸,何笺遇握紧了茶杯。窗外传来了一声雷鸣。
他将事情向林禄讲述了一遍,并抱歉道:“对不起,把你牵扯进来了。”
林禄静静地听着,听到他的道歉后,沉默了几秒,随后挤出笑容来:“那你下次要请我吃蛋糕哦。”
他听到这话,嘴角也上扬了几分。就在此时,林禄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按下接通。
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传了出来:“闺女啊,今天回家吃饭吗?啥时候的车啊?”
林禄笑道:“妈,我今天就回去,晚上六点到。”
随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你老妈子就想着操心你啊。”
林禄:“知道啦知道啦,那挂了哈。”
何笺遇这次出声道:“你今天要回老家吗?
林禄点点头,说道:“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我不急。”
她看向已经打包好的行李,心中暗暗欣喜。
何笺遇有些犹豫,却还是跟上了她的脚步。
两人撑着伞戴着口罩在桥边走着,看着雨水滴落海上泛起的阵阵水花,何笺遇的心中也平静了几分。
林禄:“笺遇快看!有鱼!”
望着高高跃起的鱼儿,何笺遇想到了自己,自己以前不就是这样的“祈祷”救赎吗?在暗处,一个撑着伞的人正打着电话。
“陆总,找到人了!”
话音刚落,一把刀就从男人的背后刺穿了,只留下了一部手机。
电话那头传来阵阵陆景淮的呼喊:“喂!小陈!小陈!”
殊不知情的两人依旧穿梭在街道中,林禄满脸笑容道:“我带你去我最喜欢的地方!”
他们走到了一个了草丛面前,林禄掀开藏在之中的白布,露出了里面的木制结构。他们走了进去,一群猫猫狗狗争先恐后地扒上林禄的裤子。
她笑盈盈地抱起一只猫,说道:“怎么样?可爱吧?”
何笺遇点了点头,看着这群流浪的猫狗,又不免想起了孤儿院的孩子们,他忍住泪水,却还是滴落在白色的地毯上。
林禄说道:“其实,李警官都告诉我了。以及你的弟弟妹妹们。”
何笺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抽泣。
林禄:“她说,你的弟弟妹妹们都是那基岩所谓的失败品,本就活不久……他们为了让你逃出孤儿院,才借机让你去和院长谈判的。”
听到这些话,何笺遇的泪水彻底落了下来,他声嘶力竭地哭泣道:“明明……还说想要长大保护我的……!”
林禄也抱住了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何笺遇这才意识到是自己错怪陆景淮了,这本身就是独属于救赎的拍卖。
林禄:“接下来,你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吧?”
他点了点头,跟随着林禄出了小屋。
一缕阳光照在了林禄的脸上,她笑了起来,向何笺遇伸出了手。
砰——
一枚子弹贯穿了林禄的身体,他伸出的手依然浮在空中,何笺遇愣住了,目光慢慢移到地上,看着血流不止的林禄。
何笺遇:“不…不不不!这不是真的!”
林禄张开了自己的手掌,看着血迹斑斑的手,她露出刺骨的笑容:“是真的……”
何笺遇按住了她的伤口,泪水不断流下,他抬起头看着那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何笺遇:“是你……”
银:“是我,好久不见,G200。”
银缓缓走向何笺遇,却被赶来的陆景淮一脚踹倒了。李诺云也带着警员赶了过来。
李诺云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林禄,心里不禁一颤。
银见状,拿出一颗烟雾弹扔在脚下。
迷雾中,何笺遇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耳边低语:“下次见,G200。”
烟雾散去,李诺云走到林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林禄的手渐渐冰凉了起来,嘴里喃喃道:“谢…谢……李姐姐……”
李诺云落下了泪水,一旁的何笺遇也哭了起来。
林禄:“回……家……车票……还在……”
她闭上了眼睛,没有奇迹发生,她的手一直紧握着那张回家的车票,直至死后松开。
陆景淮抱住在怀中哭泣的何笺遇,鼻子也开始发酸。
陆景淮坚定又哽咽地对着何笺遇说道:“这就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基岩!”
打包的行李成了遗物,回家的车票成了眷属。
她回家了,笑着回家了……
另一边,趁乱撤离的银却被江海城拦住了。江海城看着那熟悉的身影,瞳孔一震,嘴唇颤抖,开口道
江海城:“好久不见……爸爸。”
银愣住了,与他只见过一次面的儿子已经长大了,站在了对立面。
银:“海城……”
江海城抽泣了一下,随后愤怒地喊道:“求您了……回头吧!”
银也哭出了声,无助地摇了摇头:“爸爸也想看你长大啊,也想保护妈妈啊……”
银又扔下了一颗烟雾弹,江海城刚想冲进去,却被林北屿拦住了。
在迷雾中,江海城听到了银嘴里的喃喃低语。
银:“对不起……”
他瘫坐在原地,脑子里不断闪烁着那段画面,林北屿急忙抱住了他。
林北屿:“没事没事…我还在……”
他也放声哭泣了起来,这是他们见的第一次面,最熟悉的第一次面。
几天后,得知消息的林禄父母认走了林禄的尸体,何笺遇和陆景淮也参加了她的葬礼。
她的遗照是彩色的,带着灿烂的笑容,林禄妈妈抱住了自己女儿的墓碑,哭泣道:
“妈妈做了你最喜欢的菜……妈妈想和你一起吃饭啊……”
一旁的何笺遇也哽咽起来,他拿出了那张属于他的画像,摆在了墓前。
何笺遇:“这样你就不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