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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许呈茗x徐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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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雨从舞台上空飘落,许呈茗站在TTV队伍中间,手捧冠军奖杯。
观众席上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遥远而不真实。
镜头对准他的脸,捕捉到一个罕见的微笑。
——淡得几乎看不见,却真实存在。
没人注意到他低头亲吻了胸前的银色吊坠,更没人知道那里面藏着一张小小的照片:一个笑容灿烂的男孩,永远定格在十六岁的夏天。
“老许,发什么呆呢?”周焕宁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冠军!我们他妈的是世界冠军!”
许呈茗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扫过喧嚣的舞台、闪烁的灯光、兴奋的队友。
最后停留在观众席某个空座位上。
那里本该坐着一个戴橙色帽子的男孩,举着写有“许呈茗加油,”的手绘牌子。
就像九年前那场高中联赛决赛时一样。
“接下来有请TTV的上单选手Tea发表夺冠感言!”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许呈茗接过话筒,沉默了几秒:“谢谢队友,谢谢粉丝。”顿了顿,声音更低,“谢谢...一个特别的人。”
台下粉丝尖叫起来,以为他说的是某个秘密恋人。
只有站在他身边的靳承修注意到,许呈茗的手指正摩挲着那个从不离身的吊坠。
庆功宴上,许呈茗独自站在露台,远离喧嚣。
巴黎的夜空繁星点点,微凉的风拂过他略显苍白的脸庞。
手中的香槟一口未动,只是无意识地把玩着。
“不习惯热闹?”贺嘉树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手里拿着两罐啤酒,“给,这个比香槟带劲。”
许呈茗接过啤酒,拉开拉环喝了一口。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想起十六岁时和徐橙偷偷分享的那罐啤酒——也是这么苦,但徐橙笑着说“因为是和呈茗哥一起喝的,所以是甜的。”
“恭喜。”贺嘉树靠在栏杆上,“你今天的剑姬太帅了,一打□□杀两个,热搜都爆了。”
许呈茗又喝了一口酒:“嗯。”
“那个...”贺嘉树犹豫了一下,“你之前说谢谢的'特别的人',是吊坠里的那个男孩吗?”
许呈茗的手指猛地收紧,铝制易拉罐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他转头盯着贺嘉树,眼神锐利如刀。
“别紧张。”贺嘉树连忙摆手,“是火星...我的狗,有天晚上把你的吊坠撞掉了,照片掉出来...我不是故意看到的。”
许呈茗的紧绷慢慢松懈,重新看向远处的夜空:“他叫徐橙。”
“名字很好听。”贺嘉树轻声说,“他一定很为你骄傲。”
许呈茗没有回答。
骄傲吗?
徐橙甚至没来得及看到他成为职业选手,没看到他从青训生到世界冠军的每一步。
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软软地叫着“呈茗哥”的男孩,永远停在了十六岁。
就像感知到他的情绪,贺嘉树拍了拍他的肩:“我先回去了。需要独处的话...这里风景不错。”
等贺嘉树离开,许呈茗从衣领里拉出那条从不离身的银链。
吊坠打开,徐橙的笑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生动——圆圆的杏眼,微微下垂的嘴角,左边脸颊有个若隐若现的小梨窝。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去游乐园时拍的。
徐橙已经瘦了很多,宽大的卫衣遮不住嶙峋的锁骨,但笑容依然明亮如初。
“橙子,”许呈茗轻声说,手指抚过照片,“我们赢了。”
风吹过,无人应答。
回到酒店房间,许呈茗洗了个热水澡,却怎么也冲不散骨子里的寒意。
七年了年了,每次夺冠后都是这样——喜悦像潮水般涌来,又迅速退去,留下满心空洞。
因为最想分享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躺在床上,关掉灯,任由黑暗吞噬自己。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开始下,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像极了那个改变一切的雨天。
十六岁的许呈茗是校电竞队的王牌,而徐橙是他最忠实的粉丝。
每场比赛,那个戴着橙色帽子的小个子男孩都会坐在第一排,为他加油助威。
“呈茗哥!今天也要赢哦!”赛前,徐橙总是这样说着,递给他一颗橙子味的糖果。
许呈茗表面上不耐烦地“嗯”一声,实则把糖果小心地收进口袋,比赛时含在舌下,仿佛这样就能汲取力量。
他们相识于高一,徐橙是转学生,腼腆内向,而许呈茗是出了名的冷淡寡言。
没人知道为什么这两个性格迥异的人会成为朋友,更没人知道许呈茗心里藏着怎样的感情。
直到高二那年春天,徐橙突然晕倒在体育课上。
检查结果如晴天霹雳——晚期白血病,治愈率不足百分之三十。
“别哭啊。”病床上的徐橙反过来安慰红了眼眶的许呈茗,“我还没看到呈茗哥拿冠军呢,不会轻易死掉的。”
许呈茗咬紧牙关,把眼泪逼回去:“谁哭了?你...你好好治疗,等我拿了冠军,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现在不能说吗?”徐橙好奇地眨着眼。
“不能。”许呈茗别过脸,“等你...好起来再说。”
那之后,许呈茗训练更加拼命。
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强,强到足以拿下冠军,然后...然后告诉徐橙那句话,那句在心底埋藏已久的话。
市高中联赛决赛那天,徐橙的病情突然恶化,被送进ICU。许呈茗是在比赛前五分钟得知这个消息的。
“去吧。”教练拍拍他的肩,“比赛可以再打。”
许呈茗摇摇头,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他会希望我比赛。”
那场比赛,许呈茗发挥出百分之两百的实力,带领队伍逆转夺冠。领奖后,他连队服都没换,抓着奖牌就往医院冲。
雨下得很大,他浑身湿透,却浑然不觉。
医院走廊那么长,长得仿佛永远跑不到尽头。
终于到了ICU门口,他看到徐橙的父母抱在一起痛哭。
病床上,白布覆盖着一个瘦小的轮廓。
许呈茗的世界在那一刻静止了。
他机械地走过去,颤抖着手掀开白布。
——徐橙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淡淡微笑,好像只是睡着了,随时会醒来叫他“呈茗哥。”
“他走得很安详。”徐橙的母亲哽咽着说,“最后一刻还在问...比赛结果...”
许呈茗沉默地将冠军奖牌放在徐橙胸前,连同口袋里那封未送出的情书。
——上面写着“我喜欢你,”却永远失去了读者。
葬礼那天,许呈茗站在雨中,没有打伞。
徐橙的父亲递给他一个小盒子:“橙子留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条银链,吊坠可以打开,里面是他们在游乐园的合照。还有一张字条:“呈茗哥要成为世界冠军哦!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九年过去,许呈茗从青训生成长为世界顶级上单,却再也没能对任何人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徐橙带走的不仅是他的初恋,还有他爱人的能力。
窗外的雨声渐大,许呈茗在黑暗中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漂浮在半梦半醒之间,周围弥漫着淡淡的橙子香气。
“呈茗哥...”
熟悉的声音让许呈茗猛地睁开眼。
床边坐着一个人影——圆圆的杏眼,微微下垂的嘴角,左边脸颊的小酒窝。
“橙...橙子?”许呈茗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徐橙微笑着点头,伸手抚上他的脸。
那触感冰凉却真实:“恭喜你,世界冠军。”
许呈茗抓住那只手,生怕一松开就会消失:“你...你看到了?”
“嗯。”徐橙的眼睛亮晶晶的,“每一场比赛都看了。呈茗哥的剑姬还是那么厉害。”
许呈茗的眼泪终于决堤,九年来的思念、痛苦、不甘如洪水般倾泻而出:“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来我梦里?我每年都去问你...为什么不来...”
“对不起。”徐橙用拇指擦去他的泪水,“来梦里...需要很多能量,我攒了好久,才能像现在这样和你说话。”
许呈茗将男孩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徐橙的身体冰凉单薄,像一片随时会消散的月光:“橙子...我有话对你说...”
“我知道。”徐橙靠在他肩头,声音轻柔,“你喜欢我,对吗?”
许呈茗身体一僵:“你...你怎么...”
“因为我也喜欢你啊。”徐橙笑了,气息拂过许呈茗的耳畔,“从高一第一次看到你打游戏就喜欢了。呈茗哥专注的样子...特别帅。”
许呈茗抱得更紧,仿佛要把男孩揉进骨血:“别走...求你...”
“我得走啦。”徐橙轻轻推开他,捧住他的脸,“能见到成年的呈茗哥,已经很开心了。”
“以后...以后还会来我梦里吗?”许呈茗声音颤抖,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徐橙没有回答,只是凑上前,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一定要幸福啊,超级棒的世界冠军。”
“橙子!”
许呈茗猛地坐起,窗外已现晨光。
雨停了,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急促的呼吸声。
枕边湿了一大片,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他下意识摸向胸前的吊坠——冰凉如常。
但当他打开吊坠,却发现照片上的徐橙似乎笑得更灿烂了,左边梨窝比记忆中更深。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是贺嘉树发来的消息:【老许,今天去埃菲尔铁塔吗?】
许呈茗看着窗外雨后的巴黎,阳光穿透云层,在湿润的街道上洒下金色光辉。
他回复:【去】
顿了顿,又补充:【谢谢】
贺嘉树回了个问号,但许呈茗没再解释。
有些感激,无法用言语表达。
就像他无法向任何人描述那个梦有多真实,徐橙的吻有多温暖。
但那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终于得到了迟来九年的道别。
洗漱时,许呈茗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有些不同——眼底常年积聚的阴霾似乎散了些,眉宇间的刻痕变浅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起梦中徐橙说的话:“成年的呈茗哥。”
原来在徐橙心中,他永远都是十六岁的模样。
而现在的他,已经二十三岁了。
酒店餐厅里,TTV队员们正在吃早餐。
周焕宁滔滔不绝地讲着昨晚的庆功宴趣事,南柚一如既往地安静喝咖啡,靳承修和贺嘉树则旁若无人地交换着亲密的眼神。
“老许!这儿!”周焕宁挥手,“给你留了可颂,巴黎的可颂绝了!”
许呈茗坐下,破天荒地说了句:“谢谢。”
周焕宁夸张地捂住胸口:“卧槽,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许呈茗居然会说谢谢?”
贺嘉树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周焕宁嗷了一声,识相地闭嘴。
“今天有什么安排?”许呈茗问,语气比平时柔和。
“铁塔,卢浮宫,晚上塞纳河游船。”南柚推了推眼镜,“不过你可以选择在酒店休息。”
“我去。”许呈茗咬了口可颂,确实很美味,“都去。”
队友们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要知道,以往的休赛期旅行,许呈茗从来都是独自行动,拒绝一切团体活动。
早餐后,许呈茗回到房间整理背包。
他小心地把吊坠放进贴近心口的内袋,然后从行李箱深处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九年前那封未送出的情书。
犹豫片刻,他将情书也放进背包。
今天,他要找个地方,好好和徐橙道别。
埃菲尔铁塔下游客如织。
许呈茗站在人群中,仰望着这座钢铁巨人。
阳光穿过铁塔的缝隙,在地面上投下复杂的阴影。
“老许,拍照吗?”贺嘉树拿着相机走过来,“难得来一次。”
许呈茗罕见地点了点头,走到栏杆边。
背后是巴黎全景,脚下是如蚁群般的游人。
“笑一笑嘛。”贺嘉树调整着镜头,“这可是世界冠军的纪念照。”
许呈茗尝试勾起嘴角,却显得有些僵硬。
这时,一阵风吹过,带着淡淡的橙子香气。
他怔了怔,随即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
——温柔而悲伤,却无比真实。
咔嚓。
“完美!”贺嘉树看着取景器,“这张照片绝了。”
许呈茗走过去看预览——照片里的他站在阳光下,嘴角微扬,眼神温柔。
最不可思议的是,在他身旁的光晕里,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像是有人短暂地站在那里,又迅速离开。
“发给我。”许呈茗轻声说。
傍晚,塞纳河游船上,许呈茗独自站在船尾。
夕阳将河水染成金色,远处巴黎圣母院的轮廓庄严而美丽。
他从背包里取出那封泛黄的情书,轻轻展开。
纸上的字迹依然清晰,只是边缘有些磨损。
九年了,这封信跟着他走南闯北,从青训营到世界舞台,却始终找不到该送给的人。
“橙子,”许呈茗对着河水低语,“我做到了...世界冠军。”
风拂过河面,掀起细微的波纹,像是在回应他。
许呈茗将情书举到唇边,轻轻一吻,然后松开手。
纸张随风飘落,最终轻触水面,缓缓沉入塞纳河的柔波中。
“再见。”
回到酒店,许呈茗打开手机相册,看着今天在埃菲尔铁塔下的照片。
那个模糊的光影,像极了戴着橙色帽子的男孩。
他将照片设置成锁屏,然后打开通讯录,犹豫片刻,拨通了一个九年没打的号码。
“喂,阿姨。”他的声音很轻,“是我,许呈茗...我下周回国,想去看看橙子...对,给他带个礼物...世界冠军的奖牌。”
挂断电话,许呈茗走到窗前。
巴黎的夜空繁星点点,就像徐橙曾经说过的。
——“人死后会变成星星,看着地上的人。”
他摸了摸胸前的吊坠,不再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有淡淡的、带着橙子香气的思念。
窗外的雨停了,而心里的雨,也终于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