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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毕业旅行的空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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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毕业旅行的空位
六月末的阳光把校服晒出淡淡的皂角香,林浅盯着行李箱上的雁形贴纸发呆,边缘的胶痕是她今早重新贴上去的——和江叙书包上的挂件同款,只是她始终没敢让他看见。车厢广播响起时,许扬正拿着花名册清点人数,指尖在“江叙”和“林浅”的名字间画了道连笔,像只振翅的雁。
“靠窗的位置留给你们班花班草啊!”导游的调侃让车厢响起哄笑。林浅抬头,看见江叙正抱着篮球往行李架上放,白色T恤下摆露出的腰腹,有处淡褐色的痣,和她锁骨下方的那颗遥相呼应。他转身时,耳尖红得滴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车票根——那是他昨晚在便利店排了两小时买到的,座位号13和14,连起来是“一生一世”。
盘山公路的颠簸让车厢里的笑声碎成光斑。沈瑶的画架支在过道,画布上,穿蓝校服的女孩望着窗外,发梢被风掀起,露出后颈的银杏叶纹身贴——是江叙今早偷偷塞给她的,背面印着“雁归时”。而画中穿白校服的少年,正把矿泉水瓶摆成雁形,瓶盖朝向她的方向,像永远追随着光的星子。
“林浅,接住!”陆川的喊声惊飞了路边的麻雀。江叙慌忙伸手,却见她已经稳稳接住了他滚落的素描本。纸页间掉出张车票根,背面用蓝笔写着:“你在便利店挑明信片的样子,像只在雪地里找食物的小雁。”她的指尖发抖,想起三天前,看见他对着“毕业快乐”的明信片发呆,最终选了张印着雁群的,却在递给她时,说成了“毕、毕业雁乐”。
露营地的篝火在傍晚燃起,火星子蹦上墨蓝色的夜空。林浅蹲在河边洗水果,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江叙的影子覆在她肩上,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是她塞在他书包里的润喉糖。“我帮你。”他的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腕,像触到了夏夜的第一颗露珠,两人同时缩回手,苹果滚进河里,荡开的涟漪中,倒映着他发红的耳尖。
沈瑶的画架在篝火旁投下剪影,最新的《错位的星空》里,两个少年的影子在河边交叠,中间隔着七颗跳动的火星,像他们始终差着的那半步。画纸边缘,她用红笔标着:“20:17,江叙的袖口沾着林浅的草莓果酱,那是她偷偷抹在他素描本封面上的,因为他说过‘草莓味像她的笑’。”
深夜的星空格外清澈,许扬组织的真心话游戏在帐篷外进行。“江叙,你初恋是什么时候?”陆川的问题让篝火突然安静。少年盯着跳动的火苗,想起初二那年的梅雨季,她蹲在操场捡他的试卷,发梢滴下的雨水,在地面砸出的小坑,至今还在他记忆里泛着涟漪。“十七岁。”他说,声音轻得像怕惊飞了星子,而坐在对面的林浅,正把“十七岁”写进掌心,用指甲掐出红痕。
凌晨的山风带着潮气,林浅在帐篷外遇见抱着素描本的江叙。月光把他的侧脸镀成银色,画纸上是她午睡的模样,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校服领口露出的锁骨痣,被他用银笔画了圈星光。“其实我……”他忽然开口,却被远处的雷声打断,雨点砸在帐篷上,像命运又一次扯开了话题。
返程的大巴在暴雨中摇晃,林浅望着身边空着的座位,车票根上的“14”号被雨水洇湿。江叙因为突发肠胃炎被送去镇上的医院,她摸出他落在座位上的素描本,发现最后一页画着露营地的星空,每颗星星都连成雁的形状,最亮的那颗旁写着:“我数过,你抬头看星星时,睫毛会颤动三十七次。”
便利店的冷柜在服务区亮着光,林浅盯着草莓味牛奶发呆,忽然发现瓶身上的便利贴,是江叙的字迹:“别喝冰的,你的胃和你一样,总在下雨天闹脾气。”她的眼泪忽然落下,想起今早他忍着腹痛,还坚持帮她搬行李箱,指尖在她手腕上留下的红痕,此刻还在发烫。
沈瑶的新画在车窗上凝成水雾,她用指尖画出两只小雁,一只在暴雨中振翅,一只守着空座位,中间用虚线连起。画纸背面,她记下陆川的叹息:“江叙在医院还想着给林浅买晕车药,结果把‘晕’字写成‘雁’,把护士都逗笑了。”而此刻的林浅,正把晕车药握在掌心,包装上的“一路平安”,被她看成了“一雁平安”。
毕业旅行的终点站在暮色中抵达,林浅望着行李架上那个空荡的座位,忽然发现江叙的篮球网兜里,塞着张折成雁形的纸条。展开来,是他的字迹:“其实每个露营的夜晚,我都在等你抬头看星星,就像每只雁都在等同伴的呼唤。”末尾画着两只交颈的雁,翅膀下写着“浅叙”,被雨水洇开的墨痕,像他们共同淋过的那场暴雨。
午夜的日记本上,林浅写下:“毕业旅行的空位,是他没说出口的关心,是我没接住的勇气。那些在篝火旁、星空下、暴雨中的悸动,最终都成了行李箱上的雁形贴纸,贴在时光的封口,等着某一天,被重逢的风轻轻揭开。”旁边夹着那张画满星雁的素描,她在“三十七次”旁边补了句:“其实我也数过,你低头画我时,睫毛会颤动三十七次。”
晨雾漫进校园时,江叙盯着课桌上突然出现的草莓味牛奶,发现便利贴背面多了行她的字迹:“下次旅行,我要坐在你旁边,数清楚雁群到底排成‘人’字还是‘一’字。”他的视线模糊了,忽然想起生物课学过的,雁群在迁徙时,会留下空位给受伤的同伴——而他和她,早已在彼此的时光里,留好了最温暖的空位,等着有一天,填满所有的悸动与勇气。
紫藤花架下,沈瑶完成了最新的作品:两只小雁在暴雨后的晴空下飞翔,其中一只的翅膀缠着绷带,却仍努力追随另一只的轨迹。画纸上方,她题了句许扬的话:“最美的空位,不是无人落座,而是有人为你留着车票,等你一起,把旅程写成雁字成行。”而此刻的教室,林浅和江叙同时翻开日记本,看见对方的字迹在纸页间生长,像两棵在暴雨中相望的树,根须早已在地下,织成了无法剪断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