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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错位的耳机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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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错位的耳机线
深秋的阳光斜切过图书馆的百叶窗,在木质地板上投下细密的光格。林浅盯着英语真题卷上的听力题,耳机线在指间绕成复杂的结,忽然听见斜前方传来钢笔尖划破纸页的轻响——江叙正在草稿本上画雁,每只雁的翅膀都缠着根扭曲的线,像极了她此刻打结的耳机。
“林浅,这道题怎么做?”周曼的钢笔敲在她桌面上,打断了即将漫出的回忆。前桌女生的马尾辫上别着银杏叶发卡,正是上周沈瑶画展上拍卖的那款,“别盯着江叙的侧脸发呆了,他的耳机线都快缠成DNA双螺旋了。”
听力室的隔音门“咔嗒”打开时,林浅才发现自己把耳机线绕在了手指上。江叙的校服袖口蹭过她的手背,带着图书馆特有的纸墨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薄荷味——是她昨天塞进他书包的润喉糖,因为听见他晨跑时咳嗽。
“坐这里吧。”许扬的声音从后排传来,班长特意把她和江叙的座位安排在角落,耳机线的长度恰好让两人肩膀相触。英语老师分发试卷的间隙,她看见江叙正在调整耳机,指尖划过耳塞时顿了顿,那是她昨晚用酒精棉片擦过的,还留着淡淡的草莓香。
听力题的第一句响起时,耳机线突然打结。林浅伸手去解,指尖碰到江叙同样伸来的手,像触到了深秋的第一片霜。少年的耳尖瞬间红透,耳机里的男声突然模糊,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比录音里的单词更清晰。
“第三题选B。”江叙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耳机线的分线器,那里还留着她指甲划过的细痕。她忽然想起初二那年的春游,大巴车上他也是这样把耳机分她一半,结果因为紧张,把《小情歌》放成了英语听力,却假装镇定地说“练听力更有用”。
图书馆的午休时间总是格外安静。林浅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把江叙的侧影投在《宋词选》上,他正在读她标注过的《清平乐》,指尖划过“鸿雁在云鱼在水”时,停了三秒——那是她每次偷瞄他的时间。耳机线从书包侧袋滑出,缠着她新换的雁形挂坠,像条不愿松开的纽带。
“需要耳机吗?”沈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画架上是最新的作品:两个少年少女在图书馆并排而坐,耳机线在中间打了个蝴蝶结,女生的指尖正触碰男生发红的耳尖。林浅慌忙摇头,却看见画纸边缘写着:“江叙今早绕开三条路,就为了和你在图书馆偶遇。”
陆川的笑声突然打破寂静,他举着手机冲进阅读区:“江叙你看!班群有人爆你黑历史——”屏幕上是张偷拍的照片,初三那年的英语课,他把耳机线缠在钢笔上,假装听写,其实本子上写满了“林浅”的名字。江叙慌忙去抢手机,耳机线勾住了她的笔记本,扯出张泛黄的草稿纸。
那是她初二时写的半阙词,“蝉鸣惊起少年时”的下句被划掉,旁边用极小的字写着“耳机线绕住的夏天”。林浅的指尖发抖,忽然想起那天他借走她的耳机,还回来时线尾多了个银色的小圆环,像句没说出口的承诺。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暴雨正砸在教室玻璃上。林浅看着江叙的座位空着,抽屉里的耳机线随意地缠着,忽然想起沈瑶画中的细节:每次下雨,他都会绕到她的公交站台,假装偶遇,却在看见她妈妈的车时慌忙躲开。
“他在器材室。”周曼忽然凑近,笔尖在她课本上画了只淋雨的小雁,“陆川说他在练习用耳机线编手链,结果把自己绕成了粽子。”她的心跳漏了半拍,想起去年圣诞,他送的围巾上有处松紧不均的针脚,正是用耳机线量尺寸时留下的痕迹。
器材室的门虚掩着,灯光昏黄如旧。林浅看见江叙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相册里存着张她午睡的照片,耳机线缠在手腕上,像条银色的锁链。他听见脚步声慌忙转身,手中的耳机线“啪嗒”落地,正是她上周丢失的那副,线尾的小圆环还在。
“我……”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暴雨在屋顶敲出密集的鼓点,耳机线躺在地面,两端分别指向他们,像道未完成的桥梁。江叙弯腰去捡,指尖触到她同时伸来的手,这次没有躲开,而是轻轻握住,像握住了整个青春的重量。
“其实,”他的声音盖过雨声,“每次借耳机,都是想离你近一点。”她看见他手腕内侧的红痕,是刚才编手链时被线勒的,忽然想起沈瑶画中的场景:他在便利店对着耳机配件区发呆,把每个银色圆环都比在她的手腕上,直到老板娘笑着说“给女朋友买的吧”。
手机在此时震动,是苏晴的消息:“广播室的监控拍到了,去年英语听力课,江叙故意把耳机线缠在你手上,结果紧张得把‘耳机’说成‘耳朵’。”林浅的眼泪忽然落下,原来所有的“巧合”,都是他笨拙的勇气,就像耳机线的结,看似错位,实则是为了更紧的相连。
暴雨在午夜渐歇。林浅戴着那副失而复得的耳机,听见里面传来未删除的录音:“林浅,我喜欢你,像耳机线缠绕的轨迹,看似混乱,却始终指向同一个圆心。”那是他昨天在器材室练习的告白,声音带着颤音,却比任何听力材料都清晰。
凌晨三点,江叙盯着手腕上的红痕,想起器材室的那个瞬间:她的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茧,是打了三年篮球磨出的,却被她轻轻握住,像握住了他所有的忐忑。耳机线躺在床头,线尾的小圆环闪着微光,那是他跑遍全城找到的,和她日记本同款的雁形装饰。
晨读课的阳光里,沈瑶完成了新的画作:两个少年少女在暴雨中的器材室相握,耳机线在他们之间织成蛛网,每根丝线都映着对方的倒影。画纸上方,她题了句陆川的调侃:“爱情就像耳机线,越想理顺越打结,直到某天,你发现那个结,正是命运打的蝴蝶结。”
英语课上,林浅看着江叙的耳机线再次缠在她的钢笔上,忽然轻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绕线的习惯,就像我知道,你每次借耳机,都会把右耳的耳塞让给我,因为你左耳膜受过伤。”少年的笔尖在纸上洇开墨团,那是他藏了五年的秘密,没想到被她从素描本的细节里看穿。
午休时的便利店,陆川举着新到的耳机线冲进来:“江叙你看!雁形分线器,老板娘说买一送一,正好配你们的情侣伞!”许扬笑着摇头,看着这对明明靠近却仍会脸红的少年,想起沈瑶画中的预言:“当耳机线的结被解开时,所有的错位,都会变成最精准的相遇。”
深秋的银杏叶开始飘落时,林浅在日记本里夹了张照片:她和江叙的耳机线在图书馆的阳光里交缠,形成的阴影恰好是个“人”字。旁边写着:“原来有些错位,是为了让我们的轨迹,在某个时刻,终于重叠成完整的雁字。”
而江叙的草稿本上,最新的画里,两只小雁的翅膀缠着耳机线,线尾的圆环拼成“浅叙”二字。他终于敢在英语听力课上,明目张胆地侧头看她,看阳光如何穿过她的睫毛,在耳机线上投下颤动的影,像极了他藏在心底,终于不再错位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