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 8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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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多公里的路程，到了之后天整个黑透了。
尹残星泄愤似的没让他沾手，作为半个新手全程开过来也是筋疲力尽，缩在驾驶座上一句话也不说。
辛回梁转头打量这个老小区：“你家在这？”
“不在。”尹残星说，“我在这没有家了。姥姥家，项昭家。随便怎么叫。”
他动手解了安全带，手肘撑在车窗边沿：“我们出去住酒店吧。你带套了吗？”
“……我以为你不会愿意。”
“愿不愿意重要吗？”
“当然。”
尹残星坐在那里沉默许久，轻声道：“好吧，我不愿意。”
“不想见到家里人吗？”
“我没法跟他们解释为什么会带好几年之前分手的前男友回家，我也懒得解释。”
“因为我？”辛回梁盯着他睫毛下投出的细密阴影，“我去住酒店就好了。本来就是我非要跟你一起，你不必因为这个产生负罪感。”
“家里也不一定有人。老头老太太这几年一直往乡下跑，如果不是项昭家里添了小孩都不回城里。”
“项昭呢？”
“他不住这。前几年在城南买了房子，那边基础设施更完善一点。”
“那为什么说是项昭家？”
“……”
尹残星沉沉叹了口气：“因为传统农业模式下家庭内部子女的继承权。你知道家孙和外孙的区别吗？就算我全权负责给他们养老送终，优先级也不会有项昭高。这里是不讲继承法的。你是不是因为我看起来太有文化，忘了我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啊？”
“你很多愁善感。”
“多愁善感不是好事，但也不是什么坏事。我只是不傻。再者说，我又不缺房子，缴税的时候每年还得多交万把块。”
辛回梁静静地看着他，他呵呵一笑：“我们穷人家就是这样九子夺雅迪。先下车吧。要是敲门没人开就走前面院里，大门不插锁的，我知道备用钥匙在哪。”
家里没人。
尹残星给姥姥去了个电话，她对尹残星对突然袭击表达了十足十的惊讶，毕竟上次他这么干还是好几年前。
他转头看了辛回梁一眼。
“没事，你们带吱吱玩吧，也不用特地跟项昭讲。可能过两天我也去。”
“你来弄啥吔，乡下热得要死。树前两年都砍完了。”
“回去看看你的玉蜀黍可有吱吱高，派她给你薅了，免得你俩中暑。”
老太太笑骂：“你滚。”
备用钥匙大咧咧地放在窗台上。
“这附近的街坊邻居都是从我出生之前就认识的，一般也不来外人。再者说，偷也不偷我们这。”
九几年的老房子，普通单元楼边上就是联排别墅。辛回梁若有所思地点头。
他忽然问：“等回去之后你陪我去看房好不好？”
“想通了？”
进门联通的是次卧，尹残星摸到开关啪地按下，日光灯管几秒之后迟钝地闪烁两下，这才苟延残喘地亮起。
辛回梁发现他见过房间里这张床，在尹残星小时候的照片里。
那张照片里的尹残星看起来才两三岁，头发软软地趴在头顶，眼睛圆圆亮亮的，脸上还带点婴儿肥。
家里人给他穿了条粉色的纱裙，看起来完全是个小公主。
尹残星进了门就没再管他，钻进北向的一个小房间里找东西。
“你吃不吃方便面？”
辛回梁点头。
有饭吃的时候尹残星的心情都很好。角落里扔了一只没气的氦气球，他路过的时候踹了一脚，它短暂地又飞起来。
食材家里是不缺的，尹残星似乎忘了两人来之前的气氛，乐呵呵地从冰箱里找出两个鸡蛋。
辛回梁站在略显狭窄的厨房里听尹残星比划：“我家以前那房子在三单元，灶放在阳台那块，一个人进一个人出。”
“卖掉了？”
“当然。去省城的时候经济挺困难，这又是学区房，不愁卖。”尹残星往锅里打了个鸡蛋，“等吱吱上学的时候估计还要搬回来吧？这里的小学和初中都是县里最好的，不过要是我姥爷愿意支持一点在合肥买套房子，当我没说。”
他又絮絮叨叨起别人的事：“就是工作不太好周转。项昭两口子现在工资又不算高，还贷估计有点问题。这年头想在那边买房，估计就把老头老太太的养老钱抄底了。二老前几年都上了七十，过几年身体怎么样还不好说……”
“那为什么你和叔叔阿姨搬走的时候，项昭他父母没去？”
尹残星有点意外，笑：“那两年村里分地啊，他老爹老娘为这事差点又生一个。项昭成绩又没我好，家里不得有个兜底。那时候谁知道房价会一路涨成这鬼样。”
他指指没有柜门的碗柜，辛回梁拿出两个碗递给他。
“就是这么简单，没什么这样那样的原因。人各有命咯。”
就算是小时候头对头靠坐着的两个小孩，长到快三十岁，还是会有不同的际遇。
睡前，尹残星摸索着给床头的旧台灯插电。
绿色的台灯，二十年前流行的式样。辛回梁关了门，爬上床抱住他。
“什么都没有。你自己去卫生间冲凉水？”
“你好像对哪里都没有归属感。”
尹残星动作一顿，笑着使了几分力气按灭台灯的开关。
“当然了。我走的时候，路上可还没那么多高楼呢。”他没再避讳什么，滚到辛回梁怀里，“我们下高速之后走的那条路在我记忆里是三车道的水泥路，边上种的是白杨。有很长一段距离都临着农田，田里种了青色的麦。”
“两年。两年过去，我妈下了高速得用导航找家了。家乡就是这种地方，找不到家才是家乡。”
辛回梁的嘴唇贴着他的耳垂磨蹭，呓语般道：“我想成为你的家。”
尹残星没回答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我对婚姻的确有执念。小时候见到很多人为了一张结婚证撕扯，好像得到它就能得到全世界。”
“头婚的结婚之后鸡毛蒜皮，不少闹得人尽皆知；二婚三婚的陷进死循环里，小三上位之后总有新人等着重复那样的路径。”
“最后人死了，什么都没有。大多数人都用一张轻飘飘的遗嘱把所有事情安排好了，尽心尽力的可能一文不得，败家子也会被人偏心。我问妈为什么，她支支吾吾好久。最后说，你以后一定要找自己最喜欢的人结婚，在那之前要想清楚，一辈子就这样了。”
尹残星动了动，低声道：“结婚之后也可以离婚，没什么是一辈子的。”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它只是个象征。可是残星。”
他把尹残星的腰从背后搂得更紧，又松开些：“如果是你，即使是个无用的象征，我也想得到。爱里不只是成全，还有占有。这是我学到的。”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想过成全你。如果你已经找到了更喜欢的人，我只需要看你一眼就可以了。我不在乎真正站在你身边的人是谁。”
“可你没有。我是不是可以一厢情愿地认为，你也放不下？”
尹残星没有回答他。
第二天早上，他起床时尹残星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了。
“残星？”
“我买了早饭。”
尹残星戴了眼镜遮去眼下的青乌。
眼镜框是新换的，却还是和当初差不多的款式。他叼着一个一次性纸杯，转头看他。
“最后的窝点，去吗？”
“……窝点？”
“藏我的。上次在那的时候你就没找到。”
辛回梁的大脑缓慢地转动起来，突然合上了齿轮的轨迹。
“怎么突然……”这么幸福。
“我昨天想了一夜。”尹残星把纸杯的边缘咬出一圈凹陷，“反正法治社会，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决定……”
他伸出手。
往常戴在心口的指环在他指根闪闪发光。
边缘不是传统的平滑直线，做成了更有质感的波浪形状。戒圈一周是四角星暗纹，每颗星星中间都嵌了一颗钻。此刻圈在尹残星指根，几乎晃眼。
辛回梁愣愣地看着，直到他撇嘴要收回手，突然捧起他的手指。
细密的亲吻落在指节上，尹残星有些颤抖，连忙把手抽回来。
“我还没说完呢！”
辛回梁看向他的眼睛亮亮的，少见地笑弯了。他嘴角噙着笑发出一声鼻音，示意尹残星说下去。
尹残星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很破坏气氛的话。”
“没关系。”辛回梁轻声道，“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听。”
“就是，如果你接下来准备跟我结婚，需要戴结婚戒指的话。”
辛回梁正经了些：“嗯？”
尹残星脸颊通红：“得找消防把这个剪了。”
“……？”
太巧了。刚好是能戴进去却拿不出来的尺寸。
辛回梁看着他，缓缓笑了。尹残星总觉得他笑得有点不怀好意。
“哦，我故意的。”辛回梁轻描淡写道。
尹残星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这句话，不由得瞪圆了眼睛。
辛回梁继续说：“你收到之后居然没有试戴过，我很意外。”
那天看见的时候，他是双重的意外。
一则是没想到还能见到这枚戒指，二则……
是没想到会在那条链子上看见这枚戒指。
如果尹残星直接把它收起来或者扔掉，他当然是见不到的。又如果他怀着那么一点点期待把它往手指上一套。
要么剪掉，要么乖乖戴着，骗所有人自己有个未婚夫。
毕竟是世俗意义上的女款。
剪掉和扔掉，据他对尹残星的了解，他都做不出来。只要一查就知道这玩意老贵了，他都能想到尹残星是什么表情。
排除所有的意外，他猜不到尹残星会对他有别的感觉。
眷恋，但是犹豫。这份犹豫不至于让他把他避讳到束之高阁，但也不会轻松到假装一切都从未发生。
如果再不动动脑筋，他的海獭就要随着海浪漂走啦。
咬着鼻尖欺负肯定不行，他已经试过了，海獭妈妈是独自育儿的。尹残星把荀琢带走都没多跟他说一句。
给他贝壳呢，这家伙脑容量就那么点大，人类给的贝壳只知道敲敲，换个饲养员估计也没关系。
他只能就浪躺下，牵住喜欢的海獭的爪爪。
海獭才比较容易和海獭待在一起，他是一只野生动物啊。
尹残星看着他愣了好久，忽然一巴掌拍在他肚皮上。
“以前怎么没看出你心眼这么多。起来吃饭，不然路上就太晒了。”
辛回梁应声起身：“你待会要怎么跟村里人介绍我？”
尹残星耳根还是红的，烫了手似的用指腹搓搓：“村里人？我都认不齐。”
“那怎么跟姥姥姥爷介绍我呢？”辛回梁整理洗漱的用具，抽出一只一次性纸杯，“前男友？室友？或者别的学院的同事？”
尹残星恶狠狠地瞪他。
辛回梁只是无辜：“尹老师，我在跟你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他们问你是谁我就说不知道！”
辛回梁凑上来逗他：“很难定义吗？”
“你自己不会说话？”
辛回梁挑挑眉毛，从行李箱内袋里掏出一直带在身边的小首饰盒。
他把自己那枚戴在相同的位置，满意地来回打量。
“我自己说？”
“嗯。别问我，自己决定。这和中午吃什么不是一种问题？”
辛回梁叹了口气。
那他说什么可就由不得尹残星了。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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