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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群狼环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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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市最深处的「万首阁」灯火通明，十二根青铜烛台将穹顶的兽纹壁画照得狰狞可怖。
方妙踏入门槛时，香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前厅的地砖缝里还渗着未干的暗红，显然是今日刚处决过违令者。
江知烨扣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待会儿别乱说话。”
柳漠澜走在最前，他抬头望向主位，漠北渊正斜倚在虎皮大椅上，指尖转着一枚兽牙戒指。
父子二人目光相撞，漠北渊嘴角勾起，却未起身。
“柳公子大驾光临，”左侧传来沙哑笑声，蛇首堂的堂主「蟒七」晃着骰子匣，“听说你家老爷子要带着咱们啃南都这块硬骨头？”
厅内骤然安静。方妙瞥见右侧虎刀堂的壮汉「玄铁熊」正用牙齿撕扯着烤羊腿，油渍顺着络腮胡滴落。
鹰喙堂的「毒娘子」半倚在软榻上，指尖缠绕着猩红丝线，线尾系着只垂死的夜莺。
“先入席吧。”漠北渊敲了敲扶手，十二名戴着青铜兽面的侍女鱼贯而入，托着盛满蛇羹、虎鞭酒的漆器。
方妙刚要落座，忽觉后背发凉——金翅险的首领「枭隼」正立在梁上，黑袍如蝙蝠般垂落，面罩下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
“诸位，”漠北渊端起犀角杯，“南都那只‘乌云’，压了咱们黑市多年。如今他的爪牙在边境收不上税，军粮库里闹鼠灾，正是动手的好时候。”
苍水穹的首领「浪里蛟」嗤笑一声，露出满口金牙：“说得轻巧，南都四十万戍边军，咱们拿什么啃？靠蛇首堂的骰子，还是鹰喙堂的毒烟？”
毒娘子的丝线突然收紧，夜莺发出凄厉啼鸣：“苍水兄别忘了，去年你运的那船海盐，可是我鹰喙堂的人扮成南都兵丁开的路。”
“够了。”漠北渊将酒杯重重磕在案上，酒液溅在蟒七的骰子匣上，“我有个法子——让南都内乱。”
方妙感到江知烨的手指在袖中收紧。
柳漠澜忽然开口：“父亲是说，用‘兽牙项链’？”
厅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睒星狼的首领「嗤狼」抚着面具轻笑：“柳公子果然知情。那项链上的符文，可是能揭开南都半数官员的贪墨账本。”
“但前提是，得有人把账本送到南都御史台。”墨玉螭的首领「血刃」把玩着匕首，“柳公子在都察院当差的那位朋友，愿意当这个靶子？”
方妙正要开口，江知烨突然按住她的手。柳漠澜淡淡道：“安德鲁自有分寸。倒是诸位，若想分南都的地盘，总不能空手套白狼。”
浪里蛟猛地一拍桌子：“老子出三十艘快船！只要打通漕运，南都的粮食命脉就捏在咱们手里。”
“我虎刀堂的人能扮成流民，在南都粮仓闹事。”玄铁熊攥紧拳头，指节发出爆豆般的声响。
毒娘子松开丝线，夜莺坠落在地：“鹰喙堂的‘醉生梦死’已备下十车，三日后就能送到南都军营。”
方妙盯着那只死去的夜莺，悄悄摸向腰间短刃，却触到江知烨塞来的一枚蜡丸——是顾时夜传来的消息：南都暗卫已在黑市外围布防。
“慢着。”枭隼突然从梁上跃下，黑袍带起一阵腥风，“诸位别忘了，咱们手里的筹码，南都也能拿到。上个月我安插在都察院的眼线，被人割了舌头丢进护城河。”
厅内气氛骤冷。漠北渊摩挲着兽牙戒指，目光扫过柳漠澜：“澜儿，你说呢？”
柳漠澜端起茶盏，热气氤氲中看不清神色：“父亲不妨派人查一查，最近黑市谁和南都御史台走得近。”
就在这时，厅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一名侍女踉跄着撞进门来，怀中的食盒散落一地，露出里面带血的断指。
“蛇首堂的人……”侍女颤抖着指向后院，“被人割了舌头，挂在赌坊门口！”
蟒七的骰子匣“啪”地炸开，六颗骰子滚落在地，竟全是血红的“幺”。
他猛地掀翻桌子，金镶玉的指甲划过虚空：“哪个狗东西敢动我蛇首堂？”
“都别吵了！”漠北渊的怒吼震得烛火摇晃，“枭隼，带你的人去查。其他人……”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今晚都留在万首阁，谁也别想走。”
方妙感到手心沁出汗来。江知烨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身后，柳漠澜则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父亲这是怀疑我们？”
“防人之心不可无。”漠北渊坐回主位，“更何况，那位‘乌云’最擅长的，就是分化瓦解。”
浪里蛟突然开口：“老子有个主意。明日让柳公子带着假的兽牙项链，去南都御史台‘投案’。咱们的人扮成百姓围在衙门外，只要御史台敢抓人，就说是南都欺压良民。”
“好计。”毒娘子抚掌轻笑，“到时候我再让人在茶水里下‘醉生梦死’，那些御史老爷怕是审着审着就把自己卖了。”
柳漠澜垂眸沉思，江知烨却突然开口：“此计虽好，但若被南都识破，漠澜岂不是要送命？”
“江爷这是心疼相好？”嗤狼的面具裂开诡异的弧度，“放心，我们会在暗处接应。”
方妙注意到枭隼悄悄退出了大厅。她用脚尖碰了碰江烨，示意他看向西侧的月洞门——那里的守卫不知何时换成了金翅险的人。
“既然如此，”漠北渊敲了敲扶手，“明日辰时，按计划行事。漠澜，你若办成了，黑市副主位便是你的。”
宴席散时，已是子时。方妙跟着江烨和柳漠澜走向客房，却见玄铁熊堵在回廊拐角，手中还攥着半根羊腿骨。
“柳公子，”他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截的犬齿，“听说你父亲年轻时，为了抢码头，亲手把结拜兄弟喂了毒。”
柳漠澜停住脚步：“熊堂主想说什么？”
“我就想问问，”玄铁熊将羊腿骨抵在柳漠澜喉间，“你这当儿子的，会不会也在酒里下毒？”
江知烨的手已按在刀柄上，方妙却抢先一步，从袖中甩出一把铜钱。
铜绿混着辣椒粉直扑铁臂熊面门，壮汉怒吼着挥拳，却被柳漠澜的断尘针擦过手腕。
“熊堂主若是醉了，”柳漠澜的声音冷如冰，“不妨去客房醒醒酒。”
玄铁熊捂着眼睛退开，方妙注意到他的袖口闪过一抹银线——那是金翅险的暗卫标记。
三人刚进客房，柳漠澜便闩上门，从靴筒里抽出一卷羊皮纸：“这是我父亲书房的密道图。方才宴席上，我发现蟒七和枭隼的人交换了眼色，他们怕是要提前动手。”
江知烨展开地图，目光落在西南角的“地牢”标记：“顾时夜说，兽牙项链可能藏在那里。”
“但地牢入口在父亲的寝殿。”柳漠澜指尖划过地图，“今晚子时三刻，我引开守卫，你们去取项链。”
方妙正要反驳，忽听窗外传来鸽哨声。她掀开窗纱，白鸽正蹲在屋檐上，爪子下踩着枚带血的铜环。
“是南都暗卫的标记。”江知烨脸色凝重，“他们已经混进黑市了。”
柳漠澜将密道图塞进方妙手中：“你们先走，我去拖住我父亲。记住，无论拿到项链与否，天亮前必须离开黑市。”
方妙抓住他的衣袖：“阿澜哥，你……”
“别叫我哥。”柳漠澜甩开她的手，推门而出，“在黑市，没有兄弟，只有敌人。”
门重重关上，江知烨握住她的手：“走，先取项链。顾时夜和顾夜白在西巷口接应。”
两人顺着屋檐潜向漠北渊的寝殿。月光下，方妙看见枭隼正带着一队暗卫往地牢方向去，蟒七的骰子声从赌坊传来，混着玄铁熊的叫骂。
“小心。”江知烨突然拽住她。前方廊下，毒娘子正用丝线串着夜莺的尸体，每走一步，鸟喙便在青砖上敲出“嗒嗒”声响。
方妙屏住呼吸，摸出腰间短刃。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是柳漠澜动手了。
毒娘子的丝线“刷”地绷紧，夜莺的尸体如箭般射向他们。江知烨挥刀斩断丝线，方妙趁机甩出铜钱，辣椒粉迷住毒娘子的双眼。
“找死！”毒娘子的指甲划过江烨肩头，却在触到衣料的瞬间发出“滋啦”声响——是柳漠澜提前准备的浸毒软甲。
两人趁机冲进寝殿。江知烨掀开地毯，露出暗门的铜环。方妙正要下去，忽听身后传来熟悉的鸽哨声。
白鸽撞破窗纸飞进来，爪子上的铜环还在滴血。它扑棱着落在方妙肩头，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咕咕”声。
“南都暗卫在围攻漠澜！”江知烨脸色大变，“妙儿，你取项链，我去救人！”
“不行！”方妙抓住他的手腕，“漠北渊的人马上就到，我们一起……”
“听我的！”江知烨掰开她的手，将短刃塞进她掌心，“拿到项链就去西巷，别管我。”
话音未落，门外已传来脚步声。江知烨猛地将方妙推进暗门，自己转身迎敌。
方妙抓着铜环下坠，听见上方传来刀剑相击声，还有毒娘子的尖笑：“柳公子，你父亲说，该让你醒醒了！”
暗门重重闭合。方妙落地时，脚踝传来剧痛。她摸出火折子照亮，发现自己身处一条布满蛛网的甬道，两侧墙壁上钉着铁笼，里面是早已风干的骷髅。
“有人吗？”她的声音在甬道里回荡。远处传来锁链拖拽声，还有人用沙哑的声音哼唱：“兽牙现，乌云散，黑市血，南都乱……”
方妙握紧短刃，顺着声音摸去。转过拐角，她看见一间密室，墙上挂着成排的兽牙，中央的檀木架上，正摆着那条项链——狼牙状的吊坠上，刻着扭曲的符文，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终于来了。”阴影中走出一人，戴着青铜兽面，手里把玩着柳漠澜的断尘针，“柳公子果然把你们引到这儿了。”
方妙后退半步：“你是谁？”
“我？”那人摘下兽面，露出嗤狼的脸，“柳公子没告诉你？我是他父亲安插在外面的刀，专门用来清理不听话的狗。”
密室的门突然闭合，嗤狼甩出一条锁链，链尾的铁钩擦着方妙的耳畔飞过。她侧身滚向墙角，短刃刺进墙壁，借力跃起，将铜钱混着辣椒粉撒向对方。
嗤狼怒吼着挥链，却在触到项链的瞬间突然僵住。方妙看见他的面具下渗出黑血，符文在吊坠上亮起，如同一双睁开的眼睛。
“符文……有毒……”嗤狼跪倒在地，锁链“哗啦”落地，“漠北渊骗我……”
方妙抓起项链塞进怀中，正要撬门，头顶突然传来爆炸声。她抬头望去，一块石板轰然坠落，露出上方的月光。
“妙儿姐！”是顾夜白的声音。她抓住垂下的绳索，被拽出地牢。地面上，万首阁方向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
“知烨和漠澜呢？”她抓住顾夜白的肩膀。
“江大人去救漠澜哥了，让我们带你先走！”顾夜白拉着她狂奔，“南都暗卫和黑市火并了，安大人带人在西巷接应！”
方妙跟着他拐进一条暗巷，却见前方人影一闪。枭隼从屋顶跃下，面罩下的目光像毒蛇：“想走？把项链留下！”
顾夜白护在她身前，乌鸦羽翼在月光下展开。就在这时，一声鸽哨划破夜空，白鸽如箭般冲向枭隼，利爪直取他的咽喉。
枭隼挥刀格挡，却被顾夜白一脚踹中面门。方妙趁机甩出短刃，刀刃擦着枭隼的脖颈划过，在他面罩上留下一道血痕。
“快走！”顾夜白拽着她继续跑。转过街角，她看见江知烨扶着柳漠澜靠在墙边，柳漠澜的衣襟浸透鲜血，手中还攥着半枚破碎的兽牙戒指。
“项链呢？”江知烨喘着粗气。
方妙掏出项链，却发现吊坠上的符文正在褪色。
柳漠澜盯着戒指碎片，突然笑出声：“原来如此……我父亲根本没有真的兽牙项链，这一切都是他的圈套。”
“什么意思？”
“那枚戒指，”柳漠澜将碎片递给江知烨，“是我母亲的遗物。上面的符文，和项链上的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南都的骑兵。
江知烨扶起柳漠澜：“先离开这里，安大人还在等我们。”
方妙最后看了眼燃烧的黑市，万首阁的火光中，她仿佛看见漠北渊站在屋顶，手中举着枚真正的兽牙项链，符文在火光照耀下流转如血。
“他为什么……”她喃喃道。
柳漠澜咳嗽着吐出一口血：“因为南都的‘乌云’，就是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