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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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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温后的卧室变得更加寒冷,周还一带来的被子薄,就算是他把外套搭在最上面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手凉脚凉,烦躁之下准备出门去找点热水喝,发现方絮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坐在沙发里,相较之前多拿了张纸,正在写着什么。
周还一披着外套坐在了他身边的沙发上。
借你一罐啤酒,等我后天发工资还你。
方絮似是笑了笑,说不用,省着点钱买菜去吧。
周还一说也好,冰凉的啤酒下肚,他期望着酒精能带给他一些热意,倒是没想到醉意先涌上来,人总是会借着酒劲说出一些平时避而不谈的话,说是一醉解千愁,其实不过是借机发泄。
他没什么不能说的话,不过是很狗血的父亲出轨母亲离家的戏码,他跟着姥姥生活,就这样,原来那些难以说出口的东西一句话就能讲完。
方絮看着周还一,分不清这人到底有没有醉,语句流畅清晰,但是不像是脑子清醒说出来的话,毕竟平时的周还一对于家事闭口不提,提到就会转移话题,难得今晚全盘托出,实在是不像。
周还一说完之后没有看向他,没有期许一个回应,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口又一口机械地往嘴里灌酒。
他想了想,算了,就当是他醉了吧。
没醉的人开始向醉的人叙事,讲述更加无聊的故事。
外面雨一直下着,似乎是更大了些,他的声音被雨包裹着,显得遥远又模糊。
我嘛,我好像更戏剧一些,父母重男轻女,一直生了两个女孩,第三个才是我,但仍不满足,可惜生下第四个妹妹之后母亲的身体承受不住,一直在吃药,父亲不是酗酒就是打骂姐姐们,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朋友介绍的工作机会,却被骗去担责借高利贷进监狱。
起初方絮觉得这跟自己没有太大关系,考上大学就能一走了之,后来发现大错特错,大姐当初才过二十岁就被父亲拉着跟别人订婚,在结婚前一夜跑了,二姐借着出门打工的理由头也不回地走了,家里只剩母亲和妹妹。如果不是高二那年看到一群男人围着妹妹说要让初三的她代替逃婚的姐姐,他想,他应该也会跟二姐一样转身离开。
可是就是这样亲情的牵扯,母亲和妹妹的眼神他忘不了,也放不下,家里有他在至少不会再有人对她们动手动脚,有时候挣到钱了就回家还账,如果钱很少再被那些人不满地发泄两下好像早已习惯,旧伤上铺新伤,他早就学会一个人处理伤口。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生下来就是为了给父亲还钱,考上大学时村里的奖金、打四份工的工资、奖学金、贫困生补助,除了给妹妹生活费,其他的全用来填补那个巨大的无底洞,还是远远不够。
方絮说着兀自笑了,他摇了摇头,把易拉罐里的最后一口倒进嗓子,火辣辣地流向四肢,他似乎是很喜欢用尖牙去咬最疼痛的溃疡,也习惯了用疼痛对抗疼痛。
但是当身边这人毛茸茸地靠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突然恍惚了一下。
别难过了,方絮,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他笨拙地细数他所知道的你的所有优点,挨个罗列,从初见到现在。
不啊,其实雨夜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也不是顺路多带了一把伞,更不是你以为的偶然,第一次见你要早上许多。
大一上其实选修了同一门通识课,第一次上课老师就让你们比赛折纸飞机,然后推销自己的产品,你在你们小组中发言时神采奕奕,说你知道飞的最远的苏珊纸飞机怎么折。
不意外你被小组推选为上台发言的代表,笑着侃侃而谈你们纸飞机的优点,在讲台上演示你们飞机一定飞得最远,最终拐了两个弯在方絮面前降落。
你挠了挠头,说不知道为什么会拐弯,可能这飞机还带着自动识别功能,朝着班里最帅的飞去了。
在众人的起哄之中方絮把两边机翼尾部微微向上折起,轻轻一推,然后平稳地落入讲台上周还一的手中。
你笑着道谢,而方絮在班里的哄闹声中从后门离去,赶去打工,那天餐盘里客人不用的油纸都被他用来叠各种各样的纸飞机,老板说他们这可没有那么大的停机坪供他一一排列。
方絮精准地把一架架飞机扔进垃圾桶,老板下一秒就过来问他怎么叠的,教会他可以考虑涨工资,方絮头一次觉得被幸运之神眷顾,脑海中浮现的是周还一的那双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