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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S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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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斯科的冬夜总是来得格外早。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红场上空飘着细碎的雪花。
琴酒站在古姆百货的拱门下,点燃一支香烟,银白色的长发在寒风中飘动,与雪色融为一体。
“伏特加,监控干扰。”琴酒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今晚的一切。”
他将耳中的通讯器关闭,不去理会伏特加是否回复。这是一场独属于他一个人的追捕,他早有预感。
三个月前,组织从西伯利亚的秘密实验室代号带回了一个代号为“SU”的实验体,据说那是前苏联时代遗留下来的终极生物武器,具有超越人类认知的能力。
琴酒见过他,一个苍白瘦削的身影,被束缚在特制的玻璃囚牢里,用他那银灰色的无机质双眼紧盯着他,不像人类,倒像个怪物。
隔着玻璃,他看到他对他说话的口型——“达瓦里氏”,那是俄语“同志”的意思。
然而,就在一周前,“SU”逃走了。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突破组织的重重防线,同样,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怪物。
琴酒接到的命令很简单:尽可能活捉,但必要时宁愿销毁,也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他掐灭烟头,黑色大衣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向着一个明确的目标走去,就好像他明确知道“SU”此时的位置。
是的,他知道。有且只有一个可能,他一定会在那儿。
零下二十摄氏度的室外,雪下得愈发大了起来。红场此刻几乎空无一人,只除了他“SU”。
正如他所料,“SU”正独自一人,孤独地站立在列宁墓前,仰望着克里姆林宫上方的红星,鲜红的围巾在他的颈间飘荡,如同旗帜一般。
琴酒的手放在腰间的手枪上,缓缓靠近。雪落在他的睫毛上,模糊了视线。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他的接近。
“SU。”琴酒在三米处停下,手中的伯/莱/塔牢牢锁定着目标。
那身影缓缓转身,银灰色的眼睛注视着他,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比琴酒记忆中的样子更加苍白了,黑色的大衣松松垮垮地挂在瘦削的肩膀上,像个随时会消散的幽魂。
“琴酒同志。”他的俄语用词十分古典,“我一直在等你。”
琴酒不悦皱眉,他不喜欢这种不在掌控中的感觉,“你知道我会来。”
“当然。”他微笑了起来,笑容像是在模仿人类,却因不达眼底而显得诡异,“你是组织top 1的杀手,我知道他们一定会派你来。”
雪花落在“SU”的睫毛上,结了厚厚一层,却没有熔化。
“跟我回去。”琴酒命令道,手指已经扣上了扳机,“或者死在这里。”
“SU”轻轻摇头,用他那双无机质的双眼直视着琴酒。
“你杀不死我,亲爱的琴酒同志。子弹对我无效,你们组织的科学家应该告诉过你。”
琴酒知道这是真的,实验室的报告显示“SU”的身体能够自我愈合,这也是Boss这般执着于他的原因。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不会受到伤害。
“那么,你为什么不逃走?”为什么要如此目标鲜明的站在这里,就好像专门在等他一般。
琴酒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问出这句话。
“SU”前进一步,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伯/莱/塔冰冷的枪口。
“我不会逃走,琴酒同志,你知道我在等你。”
果然,“SU”给出的暗示已经太过明显。他知道自己曾经的身份。
“你是谁?”琴酒的嗓音干涩且紧绷着。
“SU”露出了遥远回忆中的微笑,琴酒好似从他一贯机械感的脸上看到了悲伤。
“我是你们口中的实验体,也是这片土地上所有欢笑与泪水的见证者,我是1917年冬宫的第一声炮响,是1945年柏林国会大厦上的红旗,也是1991年克里姆林宫降下的镰刀锤子。”
琴酒沉默了片刻,雪花在二人之间安静地飘落着,“这不可能。”
他对眼前之物的真实身份有了猜测。不是实验体,不是生物武器,而是某种更加古老、更加可怕的存在。
“‘SU’,你是……the Soviet Union(苏联)。”琴酒紧绷的声音头一次出现了波动。
“SU”微微颔首,“曾经是。现在只是一个游荡在世间的幽灵,被你们的科学家从长眠中唤醒。”
琴酒的思维飞速运转,组织到底发现了什么?或者说,释放了什么?一个国家的意识体?一个意识形态的具象化?这超出了常人的情报范畴!
“为什么要告诉我?”琴酒发问,“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因为我看得见你眼中的孤独,琴酒同志。”他伸出右手,掌心朝上,那是一个邀请的姿势,“我想要解放你,给予你真正的自由。”
琴酒闷闷的笑了,他没有握住那只手。
“说什么笑话,你知道什么?”他止住笑,声音重新变得冷漠。“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更多。”他主动握住了琴酒持枪的手腕,“跟我走吧,琴酒同志。离开这个将你变成武器的组织,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西伯利亚的森林,高加索的山脉,夏威夷的沙滩……在那里,没有人会追捕我们。
“就只有我们两个。这是……kgb欠你的人生,也是我对你的亏欠。”
太荒谬了。
“所以,你是想补偿我?”琴酒舔了舔干涩的唇。
多么可笑,在自己付出一切之后,在自己早已绝望之后,曾经忠实的对象突然活了过来,还说要补偿自己。
他目光注视着二人交握的双手,不愿承认自己早已心动。
“也许吧。你可以叫我‘苏’。”苏笑了,这是他最真心实意的微笑,“所以……现在的你,仍然愿意为了我背叛组织吗?亲爱的琴酒同志。”
这是个艰难的决定。琴酒注视着自称“苏”的漂亮怪物,竟感到有一阵眩晕,他怀疑自己被蛊惑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同志,我只是让你想起了真实的自己,那个被层层伪装掩盖的灵魂。”
“咚、咚!”克里姆林宫午夜的钟声敲响。他们已经在这雪夜中站立了太久,持枪的手已经僵硬,而巡逻的士兵很快就会经过这里。
琴酒却依然伫立原地。正如苏所言,他想起了自己从未选择过的人生,想起无数个没有名字的目标,想起那些在枪声中消失的面孔。
苏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陪他站在那里,尝试着用自己没有温度的手去温暖琴酒的手。
“如果我拒绝呢?”他问,尽管心中已经知道答案。
苏的表情变得哀伤,“那么我会离开,继续我的流浪。而你……你将回到组织黑色的牢笼,直到有一天它或者时间将你摧毁。”
雪下的更大了,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理智与疯狂的界限。琴酒缓缓松开了握着枪的手。
“我同意了。”
“太好了!接下来咱们先去见一位老朋友,他住在阿尔巴特街的地下室里,能为我们提供新的身份。”
琴酒点头,仿佛卸下了背负多年的重担,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苏最后对着列宁墓敬了一礼,转身带着琴酒融入了莫斯科的雪夜。
在他们的身后,红场上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仿佛从未有人来过,只有克里姆林宫上方的红星依然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