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听旧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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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林雨，一个躲在阴湿下水道里见不得光的17岁少女。
我知道，我生病了。
心肌炎、胰腺炎、肝功能异常、肾积水、脑积水、焦虑症、抑郁症。
这些病症全部都在我这副弱小的身躯上，加上我原本的敏感和内耗，活脱脱就像是一个废人。
至于为什么说自己是躲在阴湿下水道里见不得光，是因为我还是一个因为胖而不被世俗接纳的女孩儿。
有一天下午，我开开心心地去取快递，回来的路上路过一架药店，门口站了一个胖胖的男人，他叫住我：“喂，小姑娘！”
“？”
“都胖成这种样了，晚上去广场和那些跳广场舞的大妈一起减减肥。”
“……”
胖的人不被世俗接受，也不被同样的人接受。
年仅十七的我体重80多公斤，别说外人，就连我的父母、亲戚朋友也都拿这一点来取笑我。
饭桌上，他们指着我的碗说：“胖成这样了，要少吃点。”
围坐着火笼聊天，他们伸出三根手指头：“有八十斤？”
车上，他们回头望着我：“你看看你，胖的和一头猪一样。”
出去上班，他们在背后指着我说：“胖人的屁股大。”
“……”
这些话无一例外刺痛着我的心灵。
我知道，我很胖，但我也不喜欢被别人当做玩笑的把柄。
此外，我还是因为中考失利而跳槽到大专上了两个月又因为各种原因退学的社会闲散人员。
23年在大专上学的时候，我一直是好好的，直到临近国庆的前三个星期，我发了一场高烧。
一开始是嗓子疼，我以为是零食吃多后导致的扁桃体发炎，但是鉴于以前每次扁桃体发炎时我都会发烧，就没太把它当回事。
过了两天，我开始发烧了。但因为上课时间排的很紧，我一直拖到周末才去医务室打针。
后来，嗓子不疼了，我的身体也在这场发烧后出现了一系列问题。
我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加快，无时无刻就像是要跳出身体，脑袋也开始时不时就会突然间的眩晕。
我很慌，离家六百多公里，还有身边那个一直欺负我的“好闺蜜”，那次国庆节放假回家，我实在忍不住，和母亲提了退学。
我跟她吵了一架，最后我也没告诉她我身体的问题，也没再回学校。
我去了一个城市里，我的父亲在那里工作。
他带我去检查，被检查出来了心肌炎、脑积水、肾积水、肝功能异常、胰腺炎。
我住了一段时间的院，但身体没有任何好转，反倒白白砸丢了好几千块钱。
出院后，我一个人回了常住的小镇，我的母亲自作主张带我去看心理医生，那个时候，我又被检查出了轻度抑郁，重度焦虑。
检查结果出来的那天，母亲一直在和亲戚说我的坏话。
“一天天逼我买手机给她，她那个旧手机明明还好着，话也不会听，天天在家里面闲着，胖的跟猪一样也不出来活动活动。”
事实是，我有一个初一时候就买了的旧手机，一直用到初三，这个手机出现了卡顿、莫名其妙关机又开机等问题，而且它的屏幕已经完全掉了，是我拿透明胶带硬生生绑起来接着用的。
快毕业的时候，我问母亲：“妈，等我毕业你给我一个新手机嘛，我那个已经坏掉了。”
我明明记得，她那个时候答应的好好的啊。
怎么现在却出尔反尔了呢？
她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将别人告诉自己的话转变成另外一个意思。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和她打退学战的时候，跟她说的是“我的朋友李佳淅也休学了，她休了一年但是她明年还要去”，但是到她的嘴里，她转头就去和李佳淅的母亲说“我姑娘说给我你家那个不想读书了”。
因为她，李佳淅被她的母亲给骂了一顿。
最后打电话来给我说了这件事，道歉是我道的，人情也是我欠的。
而我的母亲，整个事情之中，她永远觉得自己没有错，连一句道歉也没有给过我。
我被检查出这么多病以后，她去给我办了休学。
但是校长告诉她：“我们明年不招五年制的学生了，素质太差了。”
这倒是情有可原，我还在那个学校里的时候，三天两头就出一次校园霸凌事件，罪魁祸首基本全都是我们那一届的新生。
于是，我就这样被强制退学了。
我的母亲是卖菜的商人，我退学以后，一直去帮着她卖菜，抬不动重物，就去搬一些轻的，去扫扫地，去帮客人剥大蒜，母亲不在的时候，我也经常帮她守着摊位。
我以为，我的生活会这样一直风平浪静的。
直到有一天，对面那家卖佐料的人和我妈吵起来了。
事情大概是：我母亲现在摆的这个摊位，以前是对面那家用来卖佐料的位置，但是后来在对面买了一个店面，就把这个位置腾出来给了我妈，还非常客气地说随便摆。几年过去了，摊位的费用是交给政府的，我母亲一直都在交，从来没有断过。
而卖佐料那家人，时隔四年，说要把这个摊位要回去了。
但是我母亲觉得自己已经摆了这么久了，一直都有交费，而且还有很多老顾客经常光顾，凭什么他们说搬就搬？
某天凌晨六点，我母亲把我叫醒，说摊位被那家人给拿了一张桌子去上面架上了，让我跟她去看看。
我们到之后，果然，摊位两边各摆一个架子，中间放了一块很旧的板子，还有一张长方形的大铁桌，被摆在摊位的最边上。
看到我们来了，那家人的老婆婆直接整个人都坐上去桌子上坐起来，不说话也不动，我母亲不理她，一个人自己摆自己的，她觉得冷了，还跑过去自家店里拿了一条毛毯过来盖在自己身上继续坐着。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一个人的无耻是没有下限的。
她们家连续摆了好几天，我们家就这样卖了好几天。
几天后，大战终于一触即发。
我母亲和他们家的儿媳妇、老婆婆吵了起来，一个坚持说要把自己家的摊位拿回来，一个坚持说摊位又不是你家开的。
他们吵架之余，我很担心母亲，但由于我是一个非常胆小非常内向的人，我不敢和他们对骂，只能一个人默默躲在角落里，在网上搜索遇到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办。
我以为母亲会懂我的，但是我错了。
最后，母亲把摊位搬到了离原来那个摊位五十米的地方，那天晚上，我们是去外婆家吃的饭。
吃饭的时候母亲一直都在骂那家人的儿媳妇。
“她要死了老改勤，那些清明货就是拿来埋她的了，你们看着嘛，不出十天，她出门肯定要被车撞。”
我知道，她是被气的不成样子了才说的这样的话，于是全程都没有插嘴。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母亲把她啃完的骨头朝我扔过来，当着外婆的面指着我骂：“吃吃吃你还好意思吃，我被那家人骂的时候你跑去躲起来干嘛？一点都不知道帮着自己家人，你良心被狗吃了？！”
我惊呆了，我失望了，我难过了。
一瞬间，我想起了我小学被同学群体霸凌的时候。
“妈妈，他们一直都来找我下战书，说如果我不跟他们单挑的话他们就要孤立我。”
“妈妈，他们欺负我，他们会把我的被单用踩了湿泥土的鞋子拿去踩脏，还会偷我的东西不承认。”
“妈妈，他们一直把他们的东西拿来我的包里放着，然后说是我偷的，说是我弄坏的，可是我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妈妈，他们打我。”
……
“你别理他们不就行了？”
“你咋会这么笨？一点用处都没有，白白给人欺负。”
当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时，她只会批判我，从来想不起我小时候是怎么过的。
我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遭受校园霸凌。
三年级，他们把我的被子扔在地上，用脏兮兮的鞋子往上面踩；他们用篮球打伤我的手指，导致我的手指肿的非常厉害，他们却不以为然，说不就是打你一下吗？就肿成这样了，废物。
四年级，那是我小学生涯里最不好过的一年。
他们把我的日记偷去看，在被我发现之后当着全班人的面读出来；他们拿自己的东西去我包里放，就算我说不让放他们也不听，自导自演将自己的东西弄坏，然后掐着我的脖子说让我赔钱，当着全班人的面用最肮脏的语句辱骂我；他们受伤后来冤枉我，让我陪他们钱，帮他们写作业，帮他们洗碗、吃饭，服侍他们；他们偷我的牛奶，最后反咬一口说是我偷了；他们把自己的东西扔到垃圾桶里，最后按着我的头伸进垃圾桶，说是我把那些东西扔了，让我用嘴叼出来给他们；食堂阿姨选我做带领大家打扫卫生的桌长，他们每次都把食物残渣吐满了整张桌子，最后我一人包办了所有卫生……
五年级，我还有其他四位朋友被全班人孤立，他们给我们下战书，说我们是贱人。
六年级，我的那个向来强势的闺蜜，让我去教室帮她拿水杯，我不去，她便掐着我的脖子骂我。每次我和她吵架，她就一定要去告诉我身边的人不要跟我一起玩，每次都在多人场合里内涵我。毕业的时候，我故意说我没给她准备毕业礼物，她翻脸就给我甩出来一句我不重友情，可是，我给她买了，我把礼物拿给她之后，她又变得喜笑颜开了。
我问她：“你有没有给我准备毕业礼物？”
她不说话，慢慢地从桌堂里拿出一支她用过的，没有笔盖的，一看就才三四块钱的旧钢笔。
她说，那就是给我的毕业礼物。
初一，她捏着我腰上的肉，在人群中非常大声地说：“哇，脂肪。”她扭过我的下巴，一教训就是一节课，就像女王一样觉得自己特别权威；她和她男朋友说我的坏话，然后非常得以地让我过去看她纤细的手指，当着她男朋友的面对我说：“你不是说你要减肥？”
初二，后桌的男生喜欢和我要零食吃，但因为他又女朋友，我分东西给他吃的时候，她女朋友总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她联合着这个女生，告诉我去宿舍等着，审判我了半个晚上。
初三，宿舍的女生带头孤立我，她们欠着我的钱，却言行举止都在告诉我，我不应该和她们在一个宿舍。
我还是忘不了，那年，我最看重的那个朋友，我们两个在宿舍里面说说笑笑，她却突然说：“哪个不恨你？”
我知道，那是或许应该是她开玩笑的。
但是，那句话是我整个初中的心理阴影。
大一，也就是我上大专那两个月。
因为我害怕一个人在新的环境里，所以，我的那个好“闺蜜”到哪，我就跟到哪。
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那两个月，因为她的原因，我天天都在哭。
现在，我也想清楚了。
或许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把话说开。
有的人，只适合在校外做朋友，就比如我和她。
宽容和原谅，都是以折磨自己为代价。
我可以和她再次成为朋友，但我永远忘记不了她所带给我的阴影。
两年过去了。
我的焦虑症越来越严重，敏感又内耗的我觉得自己已经活不下去了。
一直以来，支撑着我走下去的，是初三下个学期那段只有五六个月的回忆，和我从小学开始就喜欢的那个人。
王爽、黄莉媛、吴佳佳。
还有，我的LOVEZLOVE。
毕业这些年，我经常到那个可以看到学校的十字路口，一站就是好久。
我变得特别爱哭，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我好想要回到过去，和我的好朋友们在一起。
可是，生命中很悲伤的一件事情，大概就是，有些人，她只能活在回忆里，再也不能跟你一起创造新的回忆了。
时间过的好快，转眼间，我都已经毕业两年了。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我明明不是才十五岁吗？我明明不是才上初中吗？我明明不是有很多朋友吗？怎么就突然就要成年，长成一个小大人了？
放不下过去，看不清未来。
我以前不懂，不懂为什么会有人被回忆给困住。
直到我自己被回忆困住，每当回忆情绪涌上心头，都会令我无比痛苦。
可是，回忆却是一个温柔乡，我甘愿困在回忆里，活在过去。
现在的我，每当夜晚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曾经自己被霸凌的那些场景。
生活捅了我一刀，回忆也没有放过我。
就这样，陷入暴雨天里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听旧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