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至少还有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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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凝是绪唐镇里出了名的小太妹。
九年义务教育，她上到初二就想辍学，有一段时间没进过学校，应付了中考，她以368分的成绩考上了清渝卫生职业学院。
不能说是考上的，她本无心再继续上学，最后被亲戚给弄进去，说是去混个毕业证回来，让她以后好过点。
初中毕业的第一个月，她的朋友王辰辰拉她进了一个微信群，名叫Y省八卦协会。
里面都是些社会上的浪子，好色好钱，发的都是些涉黄、赌毒的东西。
李清凝翻了翻，发现上面还有发自己照片让别人评价的，眼珠子一转，她把烟叼在嘴唇间，在相册里找到一张自己最满意的照片，配文：我的颜值可以打几分？
照片加载出去的几秒后，一个头像是纹身男的人在群里回复她：“你是不是叫李清凝？”
李清凝回了一个问号，随后把充电口对到嘴边：“怎么？意思是你认得我？”
那男的回复她：“我认得你，但你不认得我。”
李清凝没有再理他，自顾自的看群里人给自己颜值的评价，心里美滋滋的。
两个星期后，李清凝和家里人吵架，东拼西凑找朋友借了两百块钱，去到了江洪市。
当晚，她认识的一个富婆，约她去KTV喝酒。
那个富婆包场，请了很多社会上的朋友来一起嗨，李清凝坐在富婆旁边，喝一口啤酒再抽一口烟，被人叫着献唱一曲。
她拿上话筒，点了一首《至少还有你》。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直到感觉你的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直到视线变得模糊，直到不能呼吸，让我们，形影不离……”
她的歌声还算不错，旁边有一微胖的男生看见她，碰了碰身边的人：“诶，那个不是……”
那人点点头，眼神直勾勾地望着李清凝。
一首歌唱完，微胖男仿佛是受到了谁的怂恿，跳起来指着李清凝对那人说：“宽哥，你看你看，那个就是你醉酒时候一直在喊名字的女生！”
他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了一阵“哦”的起哄声。
李清凝有点不明所以，望向被微胖男指着是那个男生——他穿着黑色短袖衬衫，碎盖，右手臂上貌似是纹着一条龙。
见李清凝看自己，男生咳咳两声，挪开双眼装作很忙的样子。
起哄声过会儿就散了，李清凝抬着手机打了两把游戏，打输后队友一顿输出，她放下手机，扭头看向富婆：“那边那个纹着花臂的人是谁？”
富婆说，那人叫李鸣宽。
李鸣宽……
李清凝细细品了下这个名字，想起刚刚微胖男指着她说的“醉酒时候一直在喊名字的女生”，她觉得李鸣宽肯定暗恋自己。
凌晨四点结束后，她厚着脸皮，拉着富婆去找李鸣宽要了微信。
她经常加男生的微信，每次都是她主动发消息给别人的，另她没想到，李鸣宽居然主动给她发消息了。
lmk：【看你喝了不少酒，小姑娘家家要少喝点，喝多了对身体不好的。】
李清凝“嚯”了一声。
凝77：【你是不是一直盯着我看？】
凝77：【是不是暗恋我？（吃瓜jpg.）】
李清凝这个人，微胖，但因为个子不高，有时候看上去很可爱，有时候把妆一化，就变成了一个小御姐。
她很自信一个人，生活的一切都只以自己开心为主，其他一律佛系。
她并不觉得和一个男生说你是不是暗恋我这种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对不少男生这么说过。
只是她从没想到过，李鸣宽竟如此直白。
lmk：【对，我喜欢你。】
lmk：【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李清凝呆愣住了，深吸一口气用手捂住嘴巴。
几秒钟后，她哈哈笑起来，和小孩一样，得到了某种喜爱的东西后，发自内心的大笑。
她一个人在时从来不注意形象，头发乱糟糟地打成结，坐起来挠挠头发，看上去邋遢极了。
凝77：【你认真的？】
lmk：【认真的。】
李清凝想，就和他谈吧，反正也就是一阵子的事情，等新鲜感过了就分。
凝77：【好吧，所以我们现在算是开始了吗？】
李鸣宽给她回了个星星眼，说算。
李清凝以前谈过很多次恋爱，上一次分手只在一个月前，初恋在五年级时候给了六年级和她很熟的一个学长，叫杨李杰，最快的一次刚谈两天就分，圈里人都叫她“海后”。
她对自己伤过谁谁谁的心毫不在意，只要自己过的好就行。
但自从初二开始辍学后，她的生活过的那叫一个猪狗不如。
她和家里人，包括父母、亲戚、爷爷奶奶在内关系都不好，父母很少会给她零花钱，尤其是在得知她会抽烟喝酒之后，更是一分都没有给过了。
她能活到现在，是每天都在借钱的路上。
和老同学借，和刚认识两天的游戏搭子借，和一个很有钱的深圳小少爷借，那小少爷看她怪可怜的，就给她包养了，每天都会给她转钱，而她也是脸皮厚，一直收一直收。
她其实也是个可怜的人，她的父母先生的她，管她管的比较严。
她小学时候也是个知书达礼的孩子，喜欢看课外书，成绩也不错，虽然不算拔尖，但在班上也排在前十五，那个时候的她和现在的她完全是两个人。
她人生的转折，就发生在五年级。
因为某些原因，李清凝和班上的新任数学老师宋有章闹了很大的矛盾，导致宋有章一直对她有刻板印象。
那天，她的同桌杨红，一个成绩好长的漂亮的女孩儿，在上自习课的时候给喜欢的男生写了一封表白信。
杨红的位置靠窗，而她写的那封信，被宋有章一览无余。
他敲了敲窗，道：“杨红你跟我出来一下。”
杨红一惊，急忙把那张纸藏在课本下，但没办法，宋有章已经看见了。
临近下课，杨红过去不久下课铃就响了，李清凝有点担心，过去办公室门口想偷偷看看她。
一开始还好，就是些教育的话，直到过了几分钟，李清凝突然听见宋有章很严肃的叫了一声“杨红”。
“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四娘跳假绳，少跟李清凝那种坏姑娘玩在一起，等我告诉你们罗莲老师帮你们调座位，把她调到倒数第一排和差生坐。”
闻言，李清凝瞳孔缩了缩，犬牙死死咬了下嘴唇。
那个年纪的李清凝，恰好处在敏感多疑的阶段，从她听见宋有章说的那些话后，她就注定不会再是曾经那个立志做大女主的自己。
李清凝有点想哭，她回到座位上趴着假装睡觉，她不明白，她难道是什么很坏的人吗？
这句话一直伴随着她，直到初中。
初一，她学会了很多脏话，和班上的男生对骂、打架。
初二，她开始抽烟喝酒，违反校规，约起一帮狐朋狗友一块儿逃学。
老师对她很是头疼，真的没办法管教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女孩。
李清凝呢？她自己也不好过。
她生在一个重小轻大的家庭，父母拿她当试验品，用教育她总结出来的错误经验改正后，拿去教她的妹妹李月含。
刚开始不上学那段时间，她一直颠沛流离，挨完父母亲戚的教训，还得挨班主任的训。
如此大的压力下，她患上了抑郁症，双手臂都是刀片划出来的细小刀口，家人发现她昏倒在房间那天，血腥味充斥了整间屋子。
她和医生说，她小学就会这样了。
但她的母亲向来强势，非说她是玩手机玩的：“你就是这样的了，以前你还不会划手还乖乖的，一切都是把手机买给你之后才开始的，不是玩手机玩的是什么？”
她感到无比绝望，当即就在心理咨询室里哭了出来。
初一那年她12岁，说自己活不过15岁，可现在，她已经17岁了。
所以照自己这性子，从一开始她就赌定了自己和李鸣宽走不长，最多就两个月。
可是她错了，还错的相当彻底。
他们两个都是死要面子的人，在一起根本不像情侣，像是一对死对头，不跟对方对着干就浑身难受。
看两人的关系，李清凝倒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有一天，两个人出去玩到深夜才回宾馆，都在床上躺着打游戏。
李清凝眼睛一瞥，望见李鸣宽左手上戴的银镯子。
那个银镯子她很早就注意到了，只不过一直不感兴趣，她撑着身子坐起来，伸手去镯子上碰了两下，开玩笑道：“你这个银镯子还挺好看的莫，送我了嘛。”
她就是开个玩笑，没真的想要。但李鸣宽的眼神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也坐起来，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他语气柔和，说：“你想要这个？”
李清凝不想要，却还是装逼点了点头。
李鸣宽说：“这个我暂时还不可以给你，等过一段时间我回家一趟再把它送给你行吗？”
李清凝不懂，觉得只是一个银镯子，为什么要回一趟家才可以送给她呢？
然后她给李鸣宽来一句：“那算了吧，我不要了。”
8月入秋，李清凝被亲戚给送去了清渝卫生职业学院，和李鸣宽分开了，那时，他们刚好在一起两个月。
李鸣宽比李清凝大三岁，初中毕业就出来混了，李清凝不在她身边的日子里，他经常给她打视频发消息，让她照顾好自己。
他们很爱吵架，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吵过不下二十次，但李清凝，在和李鸣宽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她竟然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李鸣宽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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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卫的某个周末，他们又吵架了。
李鸣宽被人约去酒吧玩，李清凝害怕他和别的女生闹，就打电话问她：“你身边有没有其他女生？”
李鸣宽把手机摄像头360度无死角地给她扫射了一遍：“没有，你放心吧，我只和我兄弟玩。”
他虽然这么说，李清凝还是有点不放心，把手上的烟给掐灭放到一边，拿食指指着他说：“你不许和别的女生打打闹闹听见了吗？”
她说话的语气很正常，没有带入其他情绪，可李鸣宽一惊，说出来一句：“意思是你觉得我会去跟别的女生搞暧昧吗？我不是跟你说过好几次了吗？我不是那种人。”
那晚他们吵了很久，冷战了两三天，李鸣宽按耐不住，去和李清凝说了很多句对不起。
和好之后，李鸣宽抵挡不住心中的思念，和别人借了五百块钱买车票去了清渝市，他想去看看李清凝。
最无奈的是车票就花了他五百，他现在身无分文，手机欠费，路上还出了个小车祸擦伤了膝盖。
膝盖上擦破了很大一道口子，血凝固了，但没有药物的治疗，一直在阵阵的发疼。裤子上膝盖那块也破了和大洞，从远处看上去有点滑稽，让车站的工作人员误以为他是个没家的人。
他没办法到卫生学院门口，就去车站和售票员借来手机，给李清凝打了电话。
那段时间恰逢期中考试，复习紧张，李清凝接到他的电话时，是在下午五点半。
电话一接通，李清凝就听到了李鸣宽的哭声。
“小宝……我来清渝了，身上没钱了去不到你们学校门口，你能不能出来让我看你一眼？我想你……”
在上学日，要出去的话得打电话给家长，让家长和导员说导员才会给开请假条，李清凝才不会去打电话给父母。
她说：“你和他们找点钱坐出租车来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我去看你，而且我要考试了。”
“我手机欠费了……来的时候出了车祸现在膝盖上掉了层皮，”李鸣宽吸吸鼻子，忍着疼痛蹲下，眼泪淌了他一脸：“我求你了你出来给我看看好不好……我真的想你……”
男朋友对着自己哭，李清凝难免不会心软，但她很烦地“啧”了一声，没好气道：“知道了，你在那里等着我。”
李鸣宽以为她真的会来，连忙握紧手机嗯嗯嗯嗯地答应。
李清凝确实瞒着导员和舍友偷偷跑了出去，遗憾的是，她没有见到李鸣宽。在学校门口打车的地方，她就这么被舍友给硬生生拉回去了。
李清凝想甩开舍友，但舍友抓得太紧了，她朝舍友喊：“别搞我了，我男朋友在车站等我，她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还出车祸了，让我去看他一眼！”
舍友觉得出车祸了就该去医院而不是在车站：“不行，让他在那等着就可以了，晚上就要考试了，要赶快回去复习！”
李清凝挣扎了好久也没能摆脱被拉回去的宿命，她心不在焉地考完试，拿到手机后，发现有二十多个未接电话。
她连忙拨过去，电话那头接的很快，传来的却是一阵女声：“您好，这里是清渝市车站，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李清凝沉默了很久，愣在原地。
人群逐渐离去，视线逐渐模糊。
“您好？请问还在吗？喂？喂？”
“不用了，谢谢。”李清凝挂了电话，内心五味陈杂。
她不知道李鸣宽现在怎么样了，不过她想，他肯定伤心透了，肯定觉得她是个不讲信用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王辰辰给李清凝发来了条微信。
王辰辰：【你和李鸣宽分手了？】
李清凝眉头紧锁。
凝77：【？怎么了？没有啊。】
王辰辰：【昨晚他发信息给我，说了好多灰心丧气的话，听他的语气好像很难过的样子，我以为你们分手了。】
李清凝释然一笑，她想，默认分手了也好，起码这样不会伤他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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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那天，李清凝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李清凝反应过来他是李鸣宽。
-哦，我默认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我想你小宝。
-那就想着吧，祝你天天开心，以后要幸福，我就不参与你的余生了。
然后，李清凝顺手一扒，把李鸣宽拉黑了。
几个月后，她又闹着退学，回到家里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了。
和朋友聊到前任，她痛痛快快地说出李鸣宽的名字。
朋友说：“李鸣宽？他长的还挺帅的啊，帅哥你都不要啊？”
李清凝毫无负担地摇摇头。
这就应了ktv播放的《不遗憾》里那句“今后提起，你的姓名，谈笑我也可以”。
朋友替她感到惋惜：“真遗憾，本来李鸣宽是想娶你回家的。”
李清凝皱皱眉，不明所以：“你怎么知道？”
“我跟他是朋友啊，你是不知道，你答应和他在一起那天他开心的要死，大半夜睡不着还发消息过来给我报喜。”
“哦对了，他手上那个银镯子啊，是他奶奶去世前给他的，对于他来说很重要，他还跟我说你想要那个镯子，他要回去和奶奶说自己有个很可爱的女朋友，将来一定要娶她回家……”
最后的声音越来越远，耳朵里响起一阵刺响，李清凝手上的啤酒瓶滚落到地上。
她想起那晚她和他说想要镯子，他那个严肃的眼神。
“你想要这个？”
“这个我暂时还不可以给你，等过一段时间我回家一趟再把它送给你行吗？”
李鸣宽的声音缭绕在她的耳畔，透过他的声音，她恍若看见了去年那个在电话里求着她出去看自己的李鸣宽。
原来李鸣宽是真的奔着结婚去的喜欢她。
想到这，内心的躁动不安再也忍不住冲破。
“你要不要这个我买给你吃？”
“去你的，说的就像是我买不起一样。”
“我日的李鸣宽，我真的想给你两下子。”
“别生气嘛，不然等我回绪唐买仓鼠咬你。”
“我们拉勾吧，谁也不许去找别的人睡一起。”
“滚啊滚，李鸣宽你就像一个白痴。”
“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我想你小宝。”
“哦，我默认我们分手了。”
“那就想着吧，祝你天天开心，以后要幸福，我就不参与你的余生了。”
曾经两个人在一起吵吵闹闹的镜头闯进李清凝的眼眸，她置身其中，内心涌入一股从未有过的酸涩。
后来，李清凝后悔了，李鸣宽却再也没有找过她。
人们都说相爱总能和好，可是李鸣宽爱李清凝的时候，李清凝是个三分钟热度的浪子。
浪子回头金不换，现在她回头了，但李鸣宽已经不在她身后了。
“原来这段感情里，我才是最大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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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王辰辰去到一家奶茶店里买奶茶，看见许愿墙上一个与便利贴格格不入的红牌，上面写着——
李鸣宽，岁岁平安。
——2024年2月8日李清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至少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