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神明遗迹（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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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上那道东西投下的影子足有两人高，它似乎并不知道门后的光影已经暴露了它的模样，又或者知道却不在意，只是一味地用黏腻的声音向屋内呼唤。
芥川并不害怕遇到事情，但对于死亡预警这样的东西也并不会忽视。
好奇心固然重要，但在未知的“死亡”面前，他还是能及时收起那点不合时宜的勇气，能避则避。
“迷路的客人？您在做什么呢？”
甜腻腻的腔调激起芥川浑身的鸡皮疙瘩。
他抿着嘴，尽量轻地推开了窗户。
“啊呀呀——您怎么还把窗户打开了。”
“主教”的声音随着被推开缝隙越来越大的窗户而变得尖锐，“他”不赞同地在门口踌躇，随着这扇窗被完全推开，门后的那道身影突然开始剧烈地蠕动起来。
好像是成千上万的蛹鼓包凑在一起，黑色的影子被完全印在门上。
这些咕嘟咕嘟的一大团东西猛烈地撞击资料室的门。
偏偏这扇门无法被锁上，只是虚掩着。
芥川龙之介在门扉被蠕动着的不知名东西破开的一刹那，猛地向被打开的窗户外翻身而下。
城市之中两短一长的播报钟声在这时恰如其分地响起。
窗下是弥漫的大雾，最后一眼，从门后先行涌出来一块鲜红色的“肉块”，在地面上摩挲着，其上大张着三四口布满利齿的嘴，正不断发出声音。
而那股隐约间的死亡感受在这个东西露头的一瞬间跳跃了几个档次，向芥川的每根大脑神经都陷入最高防御状态。
出乎意料的恐惧感笼罩上来。
“客人——您需要帮助吗？”
“客人——您遇到麻烦了吗？”
“客人——劝您不要随便离开这里——”
它们争先恐后地发出“主教”的声音，仿佛生怕没能尽到作为咨询处负责人的职责，而那团蠕动着奔涌出来的肉块正在不断变大、膨胀，其上的嘴越来越多，后面甚至隐约能看到别的什么器官——见鬼！
那一眼，只是那一团在门后喋喋不休的“主教”身躯的一角，却足以让看见的芥川感到恶心。
钟声之后，地面上弥漫着的大片令人无法看清东西的浓雾以极快的速度变得稀薄，消散踪迹。
也是恰巧，芥川落下的那块区域里，雾气极淡，几乎快要消散干净。
但他还是短暂地陷入晕厥
视线模糊一瞬，好像是因为精神太过紧绷而遭遇的短暂病理状态。
芥川晃了晃脑袋，想要将这点不适甩出去。
他还警惕着上方那团“惊鸿一瞥”下的恶心东西，担忧是否因为自己的举动惊扰了这么一样东西，触发了这座遗迹的死亡项。
但那块“肉”或者“主教”却并未从窗户追出来。
那两扇打开的窗棂被清晨的凉风吹得来回扇动，发出“吱呀”的声响。
头顶的窗户后边，没有任何响动，仿佛刚才遭遇的一切，都只是出于精神压力发生的一场幻觉。
前方的雾气散的极快，只是几个呼吸，便足以看清路径。
身后的咨询处正门依旧大开着，门前汩汩的喷泉水正一股一股从中涌出。
芥川没有多留，缓过来之后，便向着清晨雾气之后的路而去。
不知是否是因为雾气没有完全消散的缘故，芥川始终觉得周遭的气息显得黏稠。
视线里总是看不清道路两旁的东西，不必提建筑、窗外挂着的装饰品，就连昨日那样多的摊位都无影无踪。
是因为清晨太早了，而赫尔城人夜晚时连同摊位一起收走了吗？
还是因为他……走错了路？
循环转了两圈，再次重复听到忽远忽近的喷泉水流声响，芥川紧绷的身体终于停止了继续前进的动作。
看来，没有这么好离开了呢。
只是短暂的思考，芥川便放弃继续无用功般的赶路。
他转向，朝着喷泉涌动声响最强烈的方位而去。
一步、两步，记忆里依旧是在咨询处的资料室里看见的东西，当四周无人，看起来诡异静谧的时候，人们往往不得不开始高速运转头脑，以思考些什么东西的方式来压抑心里的不安。
那是什么呢？
魔物？
不对，那个东西身上并没有魔物应有的魔法元素波动。
被人为制造出来的什么东西？
不对，它运动的方式完全看不出机械制造的迹象，更像是本身就存在的行为。
从芥川与那个东西短暂相接触的感受而言，这个东西看起来和熟悉的“混沌”出自同源。
它一样的混乱、驳杂、负面情绪满额，与之相对的，是亡灵法师最为亲切接触的“死亡”。
但它绝不是死亡后的东西，混沌更像是用死亡在它的外侧笼罩上了一层“衣服”，用这样的方式掩盖住了它下方的一点点生机。
没错，即便相处时间短暂，但对于生死最为熟悉的亡灵法师而言，芥川绝不可能认错这一团“肉块”里蠕动着的微薄的生机。
一般而言，生机会出现在各个生物身上，有生命，就必定会有生机，这是生命和死物最大的区别。
而亡灵法师虽然常常和“混沌”——即死亡来源打交道，本质上也仍旧保留有生机，属于生命。
但芥川看见的这个东西不一样。
它绝不可能是“生命”。
……
水流声响越来越大，直到芥川已经做好再度面临这个咨询处怪物的准备，从胸前领结上的储物水晶里取出自己的法杖时，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
“罗生门——”法杖顺从芥川的号令，变为了他作为亡灵法师的伴生灵。
作为亡灵法师，芥川能够做的，就是用伴生灵进行各种与“死亡”相关的魔法运用，从而进行战斗。
因为罗生门能守能攻，是成长型的死灵，实力强大且完全听从芥川的号召，故芥川本身的战斗能力其实并不算出众。
更多的时候，他都是利用罗生门碾压对手。
在面对未知时，提前将罗生门召唤出往往能带来更大的安全保障。
雾气全部消散了。
芥川深呼吸，罗生门随他的心念缠绕在双臂上，漆黑色的死灵如同流淌着的死亡之河包绕住芥川，现在的情况下，普通的攻击基本很难令他受伤。
“芥川？”少年清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肩膀被同步拉住。
罗生门顺应主人的反应，一瞬间冲着来人咬过去，那只拉住芥川肩膀的手十分迅速地收回避开。
“好吧，你这家伙，还是这么蛮不讲理。”
罗生门不依不饶，追着声音的源头而去，身后的白发青年连连后退，以避开攻击。
少年穿着干练的骑士便服，裤脚一丝不苟地扎进长筒皮靴中。
此时此刻，他正被罗生门一连串的攻击搞得叫苦不迭。
“喂，我说，无理取闹也要有个限度吧？你认出我了对吧？”白发少年的像只灵敏的老虎，翻身，单手撑地，头随着重新化成一团黑漆漆的，有着血盆大口的模样的罗生门的攻击而左闪右避：“我是看你一股脑往水里走才出声的！”
“那喷泉怎么说也是人家的景观之一吧？直接踩进去还是有些太不礼貌了啊！”
“我说，别装死啊——芥川龙之介！”
随着罗生门的攻击越来越快，一直闪避的白发少年紧皱眉头，反手抓住还在持续不断咬过来的罗生门，猛地向后一拖。
因为罗生门还绑在芥川的身上，以至于白发少年突然发力的动作连带着将左腿还悬在半空的芥川一起向后扯了两步。
微微的踉跄后，罗生门以极其强大的柔韧度，将自己从白发少年手里拉长，继续张开嘴，在即将咬到白发少年的那一刻停滞在半空。
随后迅速抽条、缩水，变成一根细细黑色丝线般的黑色流淌液体收回到芥川的身上。
“所以我说，你果然是在装死吧？就为了揍我一顿？”白发青年松了口气，双手撑着膝盖和缓呼吸：“我记得，从见到你开始，应该没什么冒犯到你的吧？”
“怎么每次都一副恨不得揍扁我的样子？我可没有对你以及你们族群有任何恶意啊！”
“闭嘴。”芥川还维持着被白发青年拉回来的动作：“聒噪的人虎，谁让你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的。”
他看着前方两步远的喷泉，眯眼。
只差两步，芥川的一条腿已经悬在半空。
如果不是被白发青年叫住，他真的会一脚踩入喷泉池中——但他竟然在这个过程里没有任何感觉，甚至，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一切看起来太过匪夷所思，但它确确实实发生了。
“喂，人虎，你什么时候看见在下的？”芥川半眯眼，看着眼前清澈的泉水。
雾气消散，被白发青年叫住之后，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
或者说，一切又重新清晰起来。
两旁道路口外摊位上时熙熙攘攘，重新出现的人群，赫尔城的民众们正在从事一天的生活活动和对“婚礼”的布置、筹办。
芥川龙之介此时此刻正正站在咨询处的外面，正对人形雕像喷泉的地方——只是，这并不是昨日他进入的那个咨询处。
雕像上的人像动作上有着细微的差别，这个人物斗篷外还有零星的花朵刻痕——但昨日的咨询处门前的喷泉雕像上，是菱形的星星。
这一切就好像在无声地告诉芥川龙之介，方才那一段路程里，他无数次经过了赫尔城里的多个“咨询处”。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神明遗迹（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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