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神明遗迹（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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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适时地凑过去，看那本用薄薄几页纸构成的“书籍”，摊开的页码最前面，用红色的字迹清晰地标注着：
【各位赫尔城居民｜及工作者请注意，规则手册一式两份，该卷下半册为各位赫尔城城民所用，请注意保管。我们原则上希望各位城民能以此为参考，以维持赫尔城的正常运转。
该规则供普通民众所用，具体规则要求同各位城民身份及工作环境有所出入，请各位引起重视，以便于赫尔城日常工作的正常运行，谢谢。】
其下是零散的几条规则：
一、亲爱的城民，请相信你是赫尔城的一员，并时刻认清自己的身份。
二、作为赫尔城的一份子，每位城民都有责任帮助赫尔城最尊贵的客人们完成他们的心愿，以便客人在赫尔城得到良好的生活体验，以增加赫尔城的爱与和谐。
三、规则手册内容是最重要的，每位城民的身份标志，请仔细阅读，并牢记其中的内容，以防止出现突发事件时，作为赫尔城的城民忘记如何处理。
四、依照规则制定，赫尔城分不同区域进行分部管辖，请各位居民牢记自己的所属区域与身份，并在进入区域时寻找对应区域的特别规则，以方便后续工作的进行和保障每位城民权益。
五、请坚信，赫尔城是一个充满爱与和谐的地方，规则是为了维持秩序所必需的条件。
六、原则上，作为赫尔城的一员，必须在工作时间内对客人提出的疑问与要求进行解答。
七、非工作时间内，赫尔城城民有权自己处理生活时间。
八、不要靠近城中心，除非你是咨询处主教及以上成员。
九、工作时间不得随意靠近咨询处，非工作时间不得随意打扰咨询处主教工作。
十、倘若你正在接受预备城民的询问而无法解决，请推荐他们前往咨询处询问工作人员，这是必要的过程，希望你能接受并执行。
十一、你需要在钟声敲响前回到自己的住所，记住，属于你的工作时间为清晨钟声敲响后和午夜钟声敲响前。
十二、倘若你身处于正确的工作时间点，你见到的一切事物都是正常的，这一点请不用怀疑。倘若你身处于错误的工作时间点，请尽快前往咨询处门前，并向许愿泉中忏悔完毕后，就近寻找可供栖身的地方，睡觉直至正确的工作时间点到来。
十三、不要试图在雾中寻找正确的方向，这是不存在的。
十四、最好不要进入雾中，倘若你不幸进入其中，请闭上眼，向着水声方向而去，但请不要踏入水中。
十五、倘若你对自己的身份存疑，不要疑惑，这是因为你被异常来源干扰了自己的思想，请尽快告知咨询处主教相关内容，直至清除异常来源，恢复正常。
十六、光与暗不可共存。
敦将其上的内容草草看完，不同于规则手册上册中严谨而温和的条例，下册的内容显然更具有迷惑性。
“这什么东西？混乱得让人头痛，和我们现在遇到的东西有什么联系么？”
中岛敦捏着这几张纸，头痛至极。
门口不断叠加的发丝在一分一秒内逐渐增多，门口的服务生小姐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将他们一步步逼到绝境。
白虎少年被这样的气息刺激得浑身毛发炸开，精神高度的集中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极大的负担：“喂，芥川，你再打哑谜，我们可就要死在这里了！”
“人虎，冷静点，最好把你那没用的脑子封闭起来。”
芥川龙之介的声音在翻涌的腐臭与黑暗里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笃定。
他单手捏着那团纸球，另一只手还放在橱柜门上。
房间角落镶嵌在墙内的深色木质橱柜。安静地放置在那里，芥川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时，那股难以言喻的粘腻感使得他并不想二次开启这扇门。
芥川展开那团纸张，其上不止是谁，用凌乱的字歪歪扭扭地写着“点燃油灯”“旅店手册”“快逃”等词汇。
芥川将其重新揉成一团。
那声钟响后，不只是房间、时空的交叠错乱，好像连橱柜本身都在渗出某种不祥的湿气。
芥川还在寻找。
几盏样式古旧的黄铜油灯静静立在最上层，灯油几近全满，旁边放着几盒长柄火柴。油灯下方，压着一本薄薄的、封面没有任何字迹的褐色羊皮册子。
芥川顺手将火柴连同油灯抛给敦：“人虎，把它点燃。”
白虎青年迅速上前接住，飞快地划亮一根火柴。
微弱的火苗在阴冷的空气中跳跃，瞬间驱散了眼前一小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也映亮了敦脸上紧绷的线条。他将火苗凑近油灯的灯芯。
“嗤——”
灯芯贪婪地吸吮着火焰，迅速燃起一朵稳定而温暖的橘黄色光晕。
几乎就在灯光亮起的同一刹那，那些正疯狂涌向光亮边缘、不断吞噬、侵蚀屋内烛光的黑色发丝，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伤般猛地向后收缩。
细小的轻响伴随着蛋白质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最外侧的头发瞬间蜷曲、炭化，化作一缕缕难闻的青烟。
“有用。”敦精神一振，立刻将点燃的油灯举高。
芥川自然关注着这一切，他沉思片刻：“喂，你拿着灯，试着走过去。”
尽管中岛敦对此感到疑惑，但他仍旧照做了。
橘黄的光圈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坚定地向外扩张。光芒所及之处，翻涌的黑色浪潮如潮水般退却，发出一种细微而痛苦的“嘶嘶”声，仿佛无数细小的生灵在哀鸣。被光芒逼退的发丝在阴影中扭曲缠绕，显得更加狂躁不安。
“芥川！”敦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悸与不确定：“啧，那是个什么东西？”
他提起油灯，大胆地走入黑色的发丝潮水之间，光亮笼罩之中，他隐隐看见门口那道身影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这光亮明显不同于烛火，显得更为强势而不可阻挡。
敦一步步向前，在保证自己身处于油灯的光亮中的同时，使得这光芒稳定地投射在0429房间的门口，将那道不一样的身影清晰地映照出来。
此时此刻，那位印象中穿着整洁女仆装的服务生小姐，依旧保持着丁字步站立的优雅姿势，脸上保持着着一直既往的微笑。
然而，在油灯温暖橘光的照射下，这微笑逐渐扩大至一个夸张的地步，几乎到达耳后。
敦定睛望去，才觉察，她的两侧嘴角，竟然被用不知什么东西剪开，直挺挺地扩大了笑容弧度!
紧随其后的，是她异常的身体。
敦的疑惑并非错觉，油灯之下，她的身影的确不同。
橘黄色的光芒映照出了某种“真实”。
服务生小姐平整的女仆装布料在光芒下开裂、破碎，显得张牙舞爪——布料之下，是一个漆黑的空洞和累累白骨。
腐烂的皮肉大片大片地粘连在森森白骨上，呈现出令人作呕的灰败与暗紫色。零星白色蛆虫附着在腐肉上蠕动，粘黏着丝丝缕缕黏稠的液体。
她的颈部以一个绝对不可能的蛇形角度扭曲倒立着，仿佛曾被巨力硬生生折断，仅靠残存的腐烂筋肉勉强连接着头颅与躯干。
可最终，那颗头颅依旧被安放在这样的脖颈之上，仿佛被什么强行固定一般。
服务生小姐全然漆黑的眸子空洞至极，直勾勾地“盯”着房间内举着油灯的中岛敦。
而她整个人，即是所有恶心头发的来源。
她似乎被油灯的光灼痛了，后缩了一下，口中的语句发生变化。
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亲爱……的客人，深夜……请不要点燃……油灯，以免……影响……休息。”
“呕……”强烈的视觉冲击和腐烂气味让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想到他方才居然和这样的东西一本正经地交流过，炸毛小白虎就不可能平静下来。
“在下认为，你应当在这之后经受一些特别的工作培训了，人虎。”芥川冰冷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浇下，瞬间令敦浑身激灵，强行压下了呕吐的欲望。
垂耳兔青年此刻已快速翻开了那本从橱柜里找到的新册子——《波的旅店规则手册》。
同样薄薄几张纸，芥川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其上不同于明显人为留下的纸团那样，规整的字迹，眉梢微微聚在一起。
【波的旅店规则提示：本店致力于为旅客提供宁静、安全的休憩环境，故设立以下规则，以确保各位客人的舒适体验。请各位旅客在入住前详细阅读。】
一、请确保您的房间在午夜钟声后至清晨钟响前，至少保持一盏油灯处于点燃状态。油灯是波的旅店重要的物资。
二、请尽早休息入睡，若您在此期间听到异常声响，请忽视。（不要回应，不要开门，一定要关紧窗户！！！随后是与纸团上如出一辙的凌乱字迹，被人圈出反复标记）
三、旅店服务生仅在清晨钟响后至午夜钟响前提供必要的客房服务，如补充灯油、更换蜡烛等。若您在非服务时段遇到主动提供“服务”的服务生，请无视其所有言语，并立刻点燃或靠近油灯，直至其离开。
四、请确保窗户在非必要情况下保持关闭状态。若您因极端情况必须开窗，请务必在窗沿点燃油灯。
五、当异常钟声响起时，请保持安静，尽早入睡，直至赫尔城钟声响起。（逃，快逃！这里根本不是什么……）
（假的，都是假的，根本没有神明——其后的内容被人用笔反复涂抹，几乎分不清笔画，仿佛写下这些话的人正经历着十分紧迫的情况。）
六、……（后面的字迹被大团干涸发黑的血迹完全覆盖，无法辨认。其后有半页被撕下的缺口，同那个纸团严丝合缝。）
“看起来，我们误入了什么不得了的时间点。”芥川合上册子，银灰色的眼眸在油灯下反射出深邃的光：“所以在下认为，你的倒霉体质根本不适合做这个。”
“你这家伙，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吗？”敦在看清门口的东西后，转身即走：“我说，你到底知道什么了？能不能别打哑迷？”
芥川看向在失去油灯照射后恢复“正常”的身影，以及那些缠绕在敦身边，在油灯光芒外疯狂蠕动却始终不得靠近的黑色发丝，神情古怪：“在下建议你，尽快过来，并保证手里的光不要熄灭。”
话音落下，敦手中的油灯光芒突然开始明显地变暗。
同黑色发丝的平衡开始破裂。
“人虎，过来！”芥川斩钉截铁。
敦当即加快脚步。
与此同时，房间内被点燃的油灯光芒和敦手中那盏同样开始变暗。
“啧，别让这光灭掉，我们得等下一次钟响你。”
仿佛是为了印证芥川的话，房间内翻涌的发丝开始随着油灯光芒的黯淡而躁动。
同时，门口的服务生语调甜美，似乎上前一步，但始终在门框外：“您好，客人，请问您需要客房服务吗？我可以进来为您解决烦恼。”
“谁需要啊，你不准动！”中岛敦两步跳回到房间这头，心有余悸还不忘回应别人的话。
但这话明显使得门口的服务生情绪不佳。
那些盘踞在阴影中的黑色发丝骤然暴动起来。
随着油灯光芒减弱，它们如同无数条黑色的毒蛇，前赴后继地向房间这头的烛火侵蚀。
“滋——”
令人牙酸的灼烧声密集响起，焦糊味瞬间浓烈了数倍。
冲在最前面的发丝瞬间炭化崩解，但后面的发丝立刻填补上来，疯狂地冲击光芒的边缘。
烛火在无数发丝的疯狂冲击下，熄灭速度肉眼可见地变快，安全的光明范围被强行压缩。
紧随其后，油灯的火苗也开始剧烈地跳动、摇曳，仿佛风中残烛，光芒变得忽明忽暗。
“这什么劣质产品？烧这么会儿就要没了？”敦脸色大变，他能感觉到手中油灯的温度在急剧变低，灯油以惊人的速度消耗着。
光明的范围被压缩，意味着他们活动的安全空间在急速缩小，那些致命的发丝正不断靠近。
“罗生门！”芥川低喝一声。漆黑的死灵之兽瞬间从他袖中咆哮而出，并非攻击，而是猛地缠绕上敦举着油灯的手臂，如同最坚韧的护甲，将他持灯的手臂牢牢固定。
同时，罗生门分出一股细流般的黑色物质，如同灵巧的触手，闪电般卷起橱柜里剩下的几盏油灯和火柴盒，送到芥川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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