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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亏欠的自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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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陆言深很沉默,小七没有再刻意调低温度,他也不用再缩进方皎玉和贺修远中间。他直挺挺的坐着,垂着头一言不发,旁人看不出什么来,只当他是累了。
方皎玉确实是累了,他一只手圈住陆言深的腰,把头搁在陆言深的肩膀上眯缝着双眼小憩。
贺修远觉察出腰侧有什么钻来,看见是方皎玉的手,瞟了一眼陆言深向下的嘴角,没说什么,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有事?”挪到陆言深腿上。陆言深看见了,轻轻摇摇头,抬手就把手机推回去了。
他这个举动让贺修远更加确信绝对是有事儿,可陆言深完全是一副不想说的模样,车上这种私密空间里又不好开口询问,只能作罢。
唯有坐在副驾的钟缇闻还沉浸在刚才红红火火的热闹中还未脱离。虽然他一直充当“受气包”的角色,可也是这么些年前所未有的融洽。从捉弄和追逐里就能如此畅快,他们几个好像真的是睡一个被窝的兄弟一样。
“下次再!”钟缇闻兴冲冲扭头邀约下次,被小七抬手一把抓住,小七认真的开着车目视前方,却也能一把制住他。
这时,钟缇闻才觉察出气氛不对。阖上眼,不知睡着没有的方皎玉,支着下巴看向窗外的贺修远,还有最中间垂着头看不清脸的陆言深……
怎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安静?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
想是这么想着,可钟缇闻再粗线条也不是读不懂气氛的人,他悻悻转头,重新坐好,有些失落和惆怅。就像是参加过狂欢,适应了震天响音乐的耳朵,回到仅剩下自己的房间,会寂寞。
腿上伸来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顺着手臂看去,是小七平静的侧脸。钟缇闻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众人先回了方皎玉学校附近的小区,方便方皎玉取车回老宅,也顺便能把陆言深送回家。
还带着一点在方皎玉家歇歇脚的心思,众人走进了电梯。一行人沉默的到达25楼。
出了电梯,一个身穿米白套装,头发打理成整齐又优雅的外翘小卷短发的中年女性站在方皎玉的家门口。
人到中年,皮肤出了眼角的几丝皱纹,和略显明显的法令纹外,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她是不是学过芭蕾呢?陆言深猜想,即使不是她从小的家教也一定是极讲规矩的,不然她不会连站在那儿等待的时候,背脊都不曾松懈。
女人的眼皮一直都是微微垂落着的,仿佛没有什么值得她完全睁开眼去瞧,这就让她看起来无论何时都带着一种贵气和傲慢。
“方皎玉。”她的目光笔直穿过人群,不为任何人停留,一眼找准她的目标。
在方皎玉开口的前一秒,陆言深马上对应出她的身份——方皎玉的母亲,姜姒贞。
“来我这儿干什么?”方皎玉对姜姒贞的姿态习以为常了,他越过人群走到最前面,同时也越过姜姒贞,掏出钥匙开门。
“来和你说联姻的事,顺便,看看你住的房子。”
姜姒贞跟着方皎玉进去,余光在门口的拖鞋上一扫而过。
他们一行人被甩在后头,在听见姜姒贞吐出“联姻”两个字时交换了眼神,贺修远的眼神落在陆言深的头顶,默不作声。
在门口干站着也不是事儿,几个人陆陆续续进了门。
这时,姜姒贞已经转了一圈回到客厅了,抚了下裙子,端庄的坐下,抬眼朝他们开口,“门口棕色的拖鞋是谁的?”
陆言深心中一紧,“我的。”
姜姒贞的目光如同印刷机的扫描仪一般,飞快的在他身上扫了一下,接着吩咐道,“一杯红茶,不加方糖。用全新的骨瓷杯。”
她说完就把眼神收回去了,俨然把陆言深当做这间屋子里的佣人。
陆言深牙关收拢,两个呼吸间便抬腿朝厨房走去。
还没迈出腿去,肩膀就被人扣住了,随后是方皎玉的声音,他坐在沙发上,随意看着,仰着下巴朝姜姒贞道,“不要随意吩咐我的人。这儿又不是你家。”
陆言深回头,是贺修远,他的手正搭在他的肩膀上施加阻力,不让他往前半分。身后的小七也朝他摇了摇头,他这才重新转回身。
姜姒贞听了这样冲的话,不仅没生气反而笑了一下,“好,是我越界了。”她抬头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儿子,重新谈起联姻的事,“对方是王家的女儿,大你四岁,已经接管了家族企业,现在主营业务在欧洲……”
陆言深偏过头,实在不想听,“我们去厨房坐会儿吧,别站着了。”说罢,脱离了贺修远的掌心走向厨房。
身后三个人也只能沉默的跟上。
在水池边,陆言深洗着茶杯,他在心里默默数着人头数,要六个才行,其中自己,方皎玉,贺修远都有对应的杯子,还要三个新的……
“泡茶?”贺修远走到他身边问,他手里已经拿着一包红茶了,陆言深点点头,贺修远把红茶搁的远远的,把他平常买的洛神花,山楂什么的瓶瓶罐罐拿下来。
“还是这个吧,到一个地方就得守一个地方的规矩,这儿又不是自助餐厅。”贺修远也看过几次陆言深泡茶,自然也记得住,拧开盖子往茶壶里扔洛神花。
陆言深擦干净茶杯里的水,把杯子放在一边,伸手去帮忙,他声音很轻,一边捞出过多的洛神花,一边往里面放了点陈皮和冰糖,“放太多洛神花,会酸。”
明明他的目光和行动都放在如何配好这一壶茶上,可贺修远就是觉得,他的魂已经飘远了。
姜姒贞的声音很清晰的从客厅传来,厨房本就安静,女声的高声调更是听的分明,她笑了一下询问方皎玉,“我还不知道,你和方宸有同样的爱好,该说是父子吗?呵,审美都一致。”
旁人不知道陈肆风的事,但陆言深知道,手一抖,冰糖“哗啦”倒了半瓶进去,冲撞在壶壁上“当啷作响”。
“怎么突然管起这些事?”方皎玉满不在乎地回应,“是你的小情人惹你不愉快了,还是你的私生女最近成绩不好给你丢人了?”
这话又引起姜姒贞的一阵笑,母子俩毫不在意的说着这些隐秘,且不以为然,“只是想知道你最近做什么消遣……没什么,只要不带到王家面前去。晚上一起吃饭,是跟我走,还是自己去?”
方皎玉懒得和她解释那么多,挥挥手,“你走吧,以后少来我这儿。”
姜姒贞也不多做停留,站起身,拍拍衣裳,“确实。这儿真不合适我来,晚上不要迟到。”就如同她来时悄无声息,走得也那样干脆。
在旁人眼里最多是一抹白色身影,却在陆言深心里投下惊涛骇浪。
陆言深伸手从那个狭小的壶口往里掏,一次只能抓出一点冰糖来,手骨被壶口卡住他也往里伸,再退出来的时候手背上是一圈红痕。
“别弄了。”贺修远皱着眉,伸手扣住陆言深的手,陆言深抬头看他眼神有点涣散,整个人看起来魂不附体。
从贺修远口中泄出一小口气,他松开手拿起壶,掌心朝上,壶口朝下,抖落几下,冰糖混杂着一些山楂和陈皮掉落进贺修远的掌心。
陆言深呆呆的望着他掌心里冰糖,缓慢地开口,“对啊……倒出来就行了,我好笨啊……”
“到底怎么了?”贺修远顾不得还有小七和钟缇闻在场直接问出口,他也听见姜姒贞的话,可他听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只是那句“消遣”从姜姒贞嘴里说出来之后,陆言深从魂不守舍已经变成摇摇欲坠了,问题一定出在这儿。
陆言深没有回应,他转过身,堆起微笑看向小七和钟缇闻,“花茶可以吗?要是想喝咖啡或者红茶也有的。”
不止是贺修远,连小七和钟缇闻的脸上也浮现出担忧的神色,他们望着明显不对头的陆言深说不出一个字来。
贺修远又想伸手去掰陆言深的肩膀,正此时方皎玉趿拉着拖鞋过来了,一圈人里只有他神色如常,“晚上我不在家吃饭了,别做了。”
方皎玉的手肘搭在小七和钟缇闻的椅背上,俯下身看着面前的陆言深和贺修远,“哦,反正一个人待着也是待着,干脆你们几个一起吃吧,要在家里还是去外面随便你们。”
说完就直起身来转身就要走,视线落到贺修远手里的玻璃茶壶时,习惯性的嫌弃道,“又泡花茶?真的难喝啊!”说罢扭头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陆言深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像一尊蜡像矗立在原地,好半晌才张口继续说话,他捧过贺修远手里的壶转过身去,声音不大也不小,只是听起来是强撑着的平静,“别喝花茶了,泡点别的吧,咖啡挺好的……就它吧。”
“小陆……”钟缇闻没忍住想要站起身,又被小七的手臂挡住,小七看向贺修远,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因为现在,他的视线全落在背过身去的陆言深身上。
“陆言深,我们谈谈。”贺修远开口。
“谈什么?我没什么好……”
“只探听别人的秘密和伤处,自己就可以什么都不付出吗?”贺修远打断他的话,“你欠我一个自白。你的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