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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送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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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上学期的一个雨夜,许言秋被手机铃声惊醒。
凌晨两点十三分,屏幕上显示着姜渺渺的名字。
“喂?”他立刻清醒过来,电话那头传来微弱的抽气声。
“许言秋...”姜渺渺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我好像...发烧了...”
许言秋猛地坐起身,额头沁出一层冷汗:“多少度?”
“三十九度二...”她吸了吸鼻子,“宿舍药箱里没退烧药,外面雨好大...”
“等我。”他挂断电话,胡乱套上外套就冲出门去。
十月的雨冰冷刺骨,砸在脸上像细小的针。
许言秋跑到姜渺渺的校医院,却看到紧闭的大门上挂着“夜间急诊请往东门”的牌子。
东门距离女生宿舍几乎横跨整个校园,等跑到那里再回来至少要四十分钟。
他咬了咬牙,转身冲向女生宿舍。
雨水顺着脖子流进衣领,运动鞋踩在水坑里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宿舍楼下的自动售货机里有常用药,但当许言秋冲到跟前时,才发现退烧药那一格已经售罄。
“该死!”他捶了一下机器,水珠从发梢甩出一道弧线。
.................................
许言秋抬头看向姜渺渺所在的四楼窗口,一片漆黑。
他知道女生宿舍的门禁森严,这个点楼管大妈肯定睡死了。
但姜渺渺烧到三十九度多,再拖下去可能会出问题。
许言秋绕到宿舍楼后侧,雨水模糊了视线。
外墙有一排排水管道,看起来足够结实。
他深吸一口气,抓住管道开始攀爬。
铁管湿滑冰冷,几次差点脱手。
爬到二楼时,一道手电光突然从下方扫过。
“谁在那儿!”保安的吼声穿透雨幕。
他僵在原地,心跳如擂鼓。
手电光再次扫来时,许言秋猛地向上蹿去,顾不上发出声响。
爬到三楼平台时,下方已经聚集了两个保安,其中一个正拿着对讲机喊人。
“四楼!我看到他往四楼去了!”
许言秋纵身一跃,抓住四楼走廊的栏杆翻了过去。
落地时脚踝传来一阵剧痛,但顾不上查看,他猫着腰快速找到412室,轻轻敲门。
“渺渺,是我。”
门开了一条缝,姜渺渺惨白的脸出现在门后。
她只穿着睡衣,整个人在发抖。
许言秋把从校医院路上买的退烧药递给她,她接过去时手指烫得吓人。
“你...你怎么上来的...”她的声音虚弱不堪。
“别管这个,先把药吃了。”许言秋挤进宿舍,反手锁上门。
她的三个室友都不在,估计是周末回家了。
姜渺渺吞下药片,许言秋找来毛巾浸了冷水敷在她额头上。
她闭着眼睛,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
许言秋坐在床边,听着她急促的呼吸声,心如刀绞。
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保安的喊叫:“每个房间检查!有男生爬管道进了女生宿舍!”
姜渺渺猛地睁开眼睛:“许言秋...你...”
“我得走了。”许言秋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再来看你。”
“他们会抓到你的!”她挣扎着要起来。
许言秋按住她的肩膀:“别担心,我...”
敲门声打断了许言秋的话:“同学,查寝!请开门!”
姜渺渺的眼睛瞪得溜圆。
他环顾四周,迅速钻进了她的衣柜。
狭小的空间里挂满了她的衣服,淡淡的洗衣液香气包围了我。
透过缝隙,许言秋看到姜渺渺去开了门。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她的声音依然沙哑,但比刚才有力了些。
“有男生闯进女生宿舍,我们正在搜查。”保安严肃地说,“你一个人?”
“嗯,室友都回家了。”姜渺渺咳嗽了两声,“我一直睡着,没听到什么动静。”
保安用手电照了照房间各个角落:“你脸色很差,生病了?”
“有点发烧,刚吃了药。”
“那早点休息吧。”保安似乎准备离开,却又突然转身,“等等,你阳台门怎么是开的?”
许言秋的心跳停了一拍。
刚才太急,忘了关阳台门。
“啊...因为发烧觉得闷,我开了透透气。”姜渺渺反应很快,“雨都飘进来了,我正准备关呢。”
保安终于离开后,姜渺渺锁好门,踉跄着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
许言秋钻出来时,发现她满脸是泪。
“你傻啊!”她捶了我一拳,力道轻得像羽毛,“如果被抓到你会被开除的!”
“但你烧到三十九度多...”许言秋伸手探她的额头,还是烫得吓人,“药效还没上来,我得看着你。”
那天晚上,许言秋坐在姜渺渺床边守到天亮。
每隔半小时就换一次冰毛巾,强迫她喝下一整壶温水。
凌晨四点左右,她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
许言秋轻手轻脚地准备离开,却被她抓住了手腕。
“别走...”她半梦半醒地嘟囔,“万一又烧起来...”
“我得在查寝前回宿舍。”许言秋轻声说,“睡吧,我中午再来看你。”
爬下管道比上来更难。
天色微明,雨小了些,但许言秋的衣服已经湿透,脚踝也肿了起来。
落地时,一个黑影突然从树后闪出。
“站住!”是昨晚那个保安。
他拔腿就跑,脚踝的疼痛让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保安在后面穷追不舍,我拐进图书馆后的小路,借着地形复杂甩掉了他。
回到宿舍时,室友还在熟睡。
许言秋换了衣服,瘫在床上,浑身发抖却不是因为寒冷。
中午,他拖着扭伤的脚去看姜渺渺。
她脸色好了很多,见到我就红了眼眶。
“你脚怎么了?”她一眼就看出我走路不对劲。
“没事,扭了一下。”我轻描淡写地说,把带来的粥递给她,“趁热吃。”
她突然噗嗤笑了,眼睛弯成月牙:“许言秋,你真是...”
真是怎样,她没说完。
但那个笑容让我觉得,即使再爬十次管道也值得。
这件事过去两周后,谢呈若参加了全国大学生建筑设计大赛,获得了一等奖。
颁奖典礼在清华举行,姜渺渺拉着我去看。
会场里,谢呈若站在台上侃侃而谈他的设计理念。
他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许言秋偷偷观察姜渺渺的表情,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台上,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崇拜。
“他的设计太棒了,是不是?”回去的地铁上,姜渺渺还在兴奋地讨论,“那个曲面结构简直像活的一样!”
“嗯,很厉害。”许言秋点点头,心里泛起一丝苦涩。
那天晚上,许言秋在图书馆通宵,画了十几张建筑草图,却都不满意。
凌晨三点,他疲惫地揉着眼睛,突然发现所有草图上都不自觉地出现了相似的曲线——那是姜渺渺喜欢的形状。
她总说直线太生硬,喜欢柔和的弧度和转角。
不知不觉间,许言秋的设计里已经融入了太多她的偏好。
他盯着草图发呆,突然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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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那年冬天,姜渺渺的父母闹离婚。
那天晚上,她突然出现在我租的公寓门口,浑身是雪,眼睛红肿。
“他们吵了整整一个月...”她扑进我怀里,声音支离破碎,“今天我妈摔了结婚照,我爸直接搬出去了...”
许言秋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的泪水打湿我的肩膀。
那一晚,姜渺渺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许言秋把床让给她睡,半夜起来查看时,发现她蜷缩成一团,手里紧攥着自己给她的小毯子。
第二天早晨,我做好早餐时,姜渺渺已经洗漱完毕,除了微肿的眼睛,几乎看不出昨晚的崩溃。
“今天有面试,我得赶紧回学校。”她咬着吐司,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活力,“谢谢你收留我,许言秋。”
“随时欢迎。”许言秋递给她一杯热牛奶,“你...还好吗?”
“当然!”她扬起下巴,那个骄傲的姜渺渺又回来了,“父母是父母,我是我。他们的事影响不了我的生活。”
但许言秋知道这只是表象。
那天之后,她开始拼命找工作实习,仿佛要用忙碌填满所有时间。
我经常收到她凌晨发来的消息,说又投了多少份简历,或者准备某个面试到多晚。
毕业设计开始前,许言秋搬到了离学校更近的一个小公寓。
收拾东西时,翻出了这些年姜渺渺给我的所有小礼物——生日贺卡、新年明信片、旅游时买的小纪念品。
最珍贵的还是那个已经褪色的星星发卡,他用软布小心地包好,放在抽屉最深处。
新公寓有个小阳台,正对西边。
傍晚时分,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许言秋坐在光晕中,画着毕业设计的初稿。
不知不觉间,纸上出现了一个有着柔和曲线的建筑,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室内。
——那是姜渺渺曾经描述过的“理想之家。”
他停下笔,突然意识到,这些年我所有的设计灵感,都来自于想为她创造一个温暖世界的愿望。
那些弧线、采光角度、空间布局,无一不是她喜欢的样子。
就像小时候为她收集喜欢的CD,为她整理笔记一样,现在的我,依然在用自己擅长的方式,默默爱着她。
手机突然震动,是姜渺渺发来的消息:“谢呈若从国外交流回来了,约我们周末吃饭,你有空吗?”
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回复:“好,时间地点发我。”
阳光渐渐西沉,房间暗了下来。
许言秋没有开灯,只是坐在渐渐消失的光线中,想着那个永远阳光灿烂的女孩。
也许有些爱,注定只能以这种方式存在——像影子追随阳光,无声却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