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老人家演戏辛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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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试，像一场席卷整个青藤高中的无声风暴，卷走了课间的喧闹，徒留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空气里绷紧到极限的紧张感。
每一个考场都成了隔绝的孤岛，弥漫着硝烟未燃却已令人窒息的沉寂。
舟江余坐在靠窗的位置，初夏的阳光暖融融地泼洒进来，在他摊开的语文试卷上投下一方明亮的光斑。
作文题目赫然入目——《论“随缘”与“执念”》。
他盯着那七个字，嘴角难以遏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细微、带着点荒诞笑意的弧度。
天助我也？不，简直是量身定制的打脸素材库。
这题目撞到他手里，就像把绝世好剑塞给了一个正在磨刀的剑客。
心念电转间，他已然提笔。
笔尖在雪白的答题卡上落下第一划，便如同挣脱了缰绳的烈马，奔涌而出。不再是平日刻意收敛的懒散笔迹，而是筋骨铮铮，带着一股锐利锋芒的“行楷”，力透纸背。
脑海深处，那个与他心神相连、仿佛另一个自我的声音——哦神，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哟，开演了？这题目，啧啧，就差没点你舟江余的身份证号了。】
舟江余笔下不停，意识却清晰地回应：【闭嘴，别打扰我发挥。庄周梦蝶的物我两忘开场，够不够格调？】
【格调是够，】哦神的声音带着点戏谑，【就怕阅卷老头看不懂你后面埋的钉子。从‘尽人事听天命’的智慧，直接拐弯去戳破那些拿‘随缘’当懒癌遮羞布的家伙…你这打脸，打得有点狠啊小舟同学。】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舟江余意念中带着一丝快意，笔走龙蛇，引经据典，从魏晋名士的疏狂风流一路铺陈下来，逻辑链条严密得如同精密的齿轮咬合，文辞却绚烂飞扬，锋芒暗藏。
他写得酣畅淋漓，几乎能感觉到思维在燃烧，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最后点睛了。】舟江余笔锋猛地一顿，旋即以一种近乎磅礴的气势挥洒出收尾：“心若不动，风又奈何？念既通达，缘自随我。” 十六个字，力贯千钧，掷地有声。
写完，一股酣畅感直冲天灵盖。
满分？在他心里这已经是囊中之物。然而下一秒，他想起那个该死的“随缘学神”人设。
完美主义在内心尖叫抗议，但他强迫自己手腕一抖——一个不大不小、形状略有些夸张的墨点，“啪嗒”一声，精准地落在了那气势磅礴的结尾句旁边，像完美画布上突兀的一点污迹。
【啧，暴殄天物。】哦神嫌弃地评价。
舟江余内心也在滴血，但动作却无比流畅。他“啪”地放下笔，仿佛被这“漫长”的作文耗尽了所有心力，整个人往前一趴，额头抵在交叠的手臂上，只留下一个写满“身体被掏空”的背影。
讲台上，监考的是位头发花白、戴着厚厚镜片的老教师。
他踱步下来，习惯性地扫视考场。目光掠过舟江余那趴伏的身影，又瞥见作文答题卡上那个醒目的墨点，镜片后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明显的惋惜，轻轻摇了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多好的字，多流畅的文思，可惜啊……这孩子，终究还是太“随性”了，连卷面都这么不讲究。
周围的同学感受到监考老师的视线，也纷纷偷眼看向舟江余。
几个后排的男生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挂着几分了然和轻视的笑意，仿佛在说：“看吧，我就知道，‘随缘学神’本色出演了，写到后面直接摆烂。”
空气里弥漫开一丝微妙的、带着点优越感的轻松。
舟江余趴在桌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目光和议论。他紧闭着眼，心里却在跟哦神咆哮：【看见没，看见那老头的表情没，这戏，值了！我容易吗我。】
【是是是，您老人家牺牲巨大，】哦神的语气敷衍中带着点幸灾乐祸，【一个墨点，毁了一篇满分作文的‘皮相’，这‘随缘’人设立得，够本。】
……
空气里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的单调声响，混合着压抑的呼吸和空调低沉的嗡鸣，凝滞得如同固态的胶。
舟江余面前的试卷，选择题和填空题的区域早已被清晰工整的答案填满，如同被精准收割过的麦田。
他刻意放慢了速度，修长的手指捏着笔，在草稿纸上缓缓移动，写下的每一个步骤都显得格外“审慎”，眉头时而微蹙，仿佛在复杂的迷宫中艰难寻找出路。
终于，视线落在了最后那道压轴大题上。
函数、导数、极值点、参数讨论……题目像盘根错节的荆棘丛。
舟江余的目光落在题干上，瞳孔却似乎失去了焦距，变得空洞而遥远。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像一尊被时光遗忘的石雕，只有搭在草稿纸上的食指，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画着一个又一个首尾相接的、毫无意义的圆圈。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
他依旧纹丝不动。
讲台上年轻的监考老师，第三次将目光投向他。
前两次还带着点疑惑，这一次，那眼神里已经掺杂了明显的担忧，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这孩子，怕是被彻底卡死在这道题上了吧？
十五分钟宝贵的考试时间，就这么白白耗着？
他忍不住又低头看了看手表，焦虑感几乎要化为实质。
考场里并非全然的安静。
轻微的咳嗽声，翻动试卷的哗啦声，还有压抑不住的低低叹息，交织成背景音。
坐在舟江余斜前方的同学，趁着抬头活动僵硬的脖子，飞快地瞥了他一眼。
看到舟江余那副仿佛灵魂出窍般的“入定”模样，那位同学嘴角忍不住向上撇了撇，肩膀几不可察地耸动了一下，带着点“果然如此”的嘲弄，迅速收回目光，继续和自己的题目搏斗。
另一个角落，一个平时成绩中游的女生，看到舟江余“卡壳”，似乎心理平衡了一点，做题的笔迹都显得轻松了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像沙漏里不断坠下的沙粒。
整整十五分钟。
就在监考老师几乎要忍不住走过去轻声询问时，舟江余那仿佛被冻结的身体，极其突兀地动了一下。
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猛地吸了一口气，涣散的瞳孔骤然凝聚，锐利如鹰隼。几乎是同一瞬间，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黑色签字笔，手腕没有丝毫凝滞，笔尖如刀锋般划向答题卡。
“唰唰唰——”
笔走龙蛇，行云流水。
复杂的符号、严谨的公式、精妙的变换，在他笔下喷涌而出，流畅得如同早已在心中演练过千百遍。
草稿纸上那十五分钟里画下的无数个圆圈，此刻成了绝妙的讽刺背景板。
【前面铺垫得不错，】哦神的声音带着点看戏的悠闲，在他脑中响起，【这‘灵光乍现’的时机卡得，影帝级。】
舟江余的意念全神贯注在笔尖，但仍有余力回应：【闭嘴吧你。】
笔锋疾驰，势如破竹。
整个推导过程逻辑严密，无懈可击，眼看就要完美抵达终点——证明函数在 x? 点取得极小值。
就在这最关键、最需要展示核心推导链条的环节，舟江余疾驰的笔尖，毫无预兆地、异常突兀地顿住了。
就像是高速行驶的列车被猛地拉下了制动闸。
他顿笔的地方，正是整个证明逻辑链条上最需要展开说明、展示深刻理解的那一处“关节”。
然而，舟江余只是在那空白处停留了不到半秒，笔尖便再次落下，却不再是严谨的推导，而是龙飞凤舞、带着点漫不经心意味的一行字：
由上述分析及函数性质，显然可得：`f'(x_0) = 0`，且此处为极小值点。
最后那个“显然可得”，写得格外潇洒不羁。他甚至还在旁边，用更小的、几乎像是随手涂鸦的笔迹，加了一个括号注释：（显然）。
写完这个“显然”，舟江余终于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他放下笔，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快速扫过那个力透纸背的“显然”二字，嘴角勾起一个只有自己才懂的、带着点恶作剧得逞般快意的弧度。
【完美！】他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跳步精髓。‘显然’点睛。这欠揍味儿够冲了吧？】
【冲，冲得阅卷老师想顺着网线过来打你。】哦神的吐槽精准到位。
舟江余再次伏案，把脸埋进臂弯，只留下一个仿佛耗尽了所有脑细胞、急需充电，实则在盘算考完是吃麻椒鸡还是大盘鸡……
窗外，走廊的光线被一道身影短暂地遮挡。
周锐不知何时又“路过”了。
他单手插在裤袋里，姿态看似随意，目光却像精准的探针，透过明净的玻璃窗，牢牢锁定在那个又一次趴在桌上的身影。
他头顶那圈暗黄色的、常人无法看见的光晕，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波动着，如同遭遇了强干扰的雷达屏幕，充满了高速运转的计算、强烈的疑惑，以及……一丝被彻底勾起的、近乎灼热的兴趣。
尤其是当他的视线捕捉到舟江余放下笔时那副懒洋洋、仿佛被难题彻底击垮的颓废表情时，周锐紧抿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短暂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在舟江余斜后方的位置，林栖也早已放下了笔。
他微微侧着头，目光平静地落在舟江余的背上，又缓缓移向窗外周锐模糊的身影。
没有眼镜的遮挡，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清晰地映着窗外的天光，显得格外剔透，也格外深沉。
刚才舟江余那长达十五分钟的“入定”，以及随后堪称“神迹”的解题速度，连同那个突兀的“显然”，像几块形状奇特的拼图，在他脑海中反复组合、拆解。
他放在桌下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捻动着校服裤的布料边缘，眼神深处，思索的漩涡无声地加深、旋转。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老人家演戏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