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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倒胃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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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锐脸上那层精心涂抹的社交油彩彻底剥落,只剩下被当面羞辱的阴鸷。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舟江余会如此直接、如此冰冷地撕破脸皮。
烤肉店里鼎沸的人声、滋滋的油爆声仿佛瞬间被抽离,只留下这一角令人窒息的死寂。
舟江余那句“看到倒胃口的东西”像根无形的毒刺,精准地扎进了周锐最敏感的自尊心。
他头顶那圈暗金色的光晕骤然收缩,随即猛地膨胀开来,熔金般的色泽翻涌着,几乎要溢出一种黏稠、贪婪的质感,死死缠绕在舟江余身上。
那光芒带着实质般的恶意,让舟江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能量峰值!Ro神大人,他在强行抽取!快切断联系!]哦神的声音尖锐得如同警报。
舟江余猛地咬了一下舌尖,尖锐的痛感让他混乱的思绪强行凝聚了一瞬。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目光从周锐那张扭曲的脸上移开,转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视野边缘,那刺目的金光如同跗骨之蛆,依旧灼烧着他的感知。
他放在桌下的手,指甲更深地陷进了掌心,疼痛是此刻唯一能让他保持清醒的锚点。
“舟江余!”周锐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被强行压抑的怒火和一丝难以置信,“你这是什么意思?”
夜纹的身体绷得更紧,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准备弹射出去。
他放在桌面的手微微收拢,指节泛白,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毫不掩饰地盯着周锐,警告的意味浓得化不开。
任何熟悉夜纹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爆发前的临界点。
林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飞快地在舟江余苍白的脸、紧握的拳头以及周锐头顶那片异常刺眼的光晕之间扫视。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那股无形的、令人极度不适的能量拉扯,虽然无法像舟江余那样“看见”,但林栖的逻辑推理能力足以让他拼凑出一个模糊却危险的轮廓——周锐身上,有某种东西在针对舟江余,而且绝不仅仅是言语挑衅那么简单。
“周学长,”林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打破了僵局,“我想舟江余的意思是,我们几个朋友私下小聚,叙叙旧,暂时没有接待访客的打算。”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迎上周锐阴鸷的视线,语气疏离而礼貌,“你的祝贺我们收到了,取经的事,恐怕要另找时间。毕竟,打扰别人用餐,不太礼貌。”
“就是就是!”白松涧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连忙附和,他手忙脚乱地用夹子去翻动烤盘上那块边缘已经微微发焦的五花肉,试图用噪音和动作驱散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你看我这肉都要烤成炭了!舟哥都说了腻得慌,周锐你们要不……改天?改天再聊?”他笨拙地打着圆场,眼神里满是紧张和不解。
周锐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脸上青白交替。
他死死盯着舟江余,后者依旧侧着脸,只给他一个紧绷的下颌线,仿佛窗外黑沉沉的夜景都比他有吸引力得多。
那股被无视、被轻蔑的感觉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
他头顶的金光不甘心地剧烈闪烁着,试图再次锁定舟江余逸散的思维波动,却被一股无形的屏障所阻隔,只能徒劳地翻涌。
“呵,”周锐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带着浓浓的怨毒,“好,很好。舟学神架子大,我这种‘倒胃口’的人,就不在这里碍眼了。”他刻意加重了“倒胃口”三个字,目光扫过夜纹和林栖,“F4果然名不虚传,团结得很。”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瓷砖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我们走!”
他对身后的两个跟班低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僵硬,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戾气。
那圈刺目的金光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像一道不祥的标记,直到消失在烤肉店门口涌动的人潮中。
那股令人作呕的锁定感和精神上的重压骤然一轻。
舟江余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像一根被拉得过紧骤然松开的弦。
他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端起面前那杯冰镇酸梅汁,手还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冰冷的杯壁也无法完全压下指尖的冰凉。
他仰头,一口气灌下去大半杯,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虚假的镇定。
“舟哥?”白松涧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声音都放轻了,“你……没事吧?刚才脸色白得吓人。是不是真吃坏东西了?胃疼没好吗?要不咱别吃了?”他担忧地看着舟江余面前几乎没怎么动过的、夜纹包好的烤肉卷。
夜纹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一张新的生菜叶,铺上刚烤好的、滋滋冒油的牛舌,动作依旧流畅,却比之前更显沉默。
他夹起牛舌,蘸了点林栖调好的蘸料,仔细地包好,然后轻轻放到舟江余面前空着的碟子里。
深邃的目光落在舟江余脸上,带着无声的询问和全然的信任——他不需要舟江余解释刚才为何失态,他只需要确认舟江余现在是否安好。
林栖则若有所思地看着周锐消失的方向,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轻敲击着,这是他深度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周锐这个人,目的性太强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他对你的‘关注’,超出了正常范围,甚至……”
他斟酌着用词,“……带着一种病态的执着。刚才他看你的眼神……”林栖微微蹙眉,似乎找不到一个贴切的词来形容那种混合着狂热、贪婪和怨毒的目光,“很不寻常。”
舟江余看着碟子里那个翠绿的生菜包,热气混合着烤肉的焦香袅袅上升。
夜纹无声的关切,林栖精准的洞察,白松涧纯粹的担忧,像三股暖流,艰难地渗透进他被冰冷愤怒和恐惧冻结的心湖。
他拿起那个生菜包,咬了一口。
鲜嫩多汁的牛舌混合着微辣的蘸料和生菜的清爽在口中蔓延开来,是真实可触的温度和滋味,暂时压下了喉头那股因杀意和恶心而泛起的苦涩。
“嗯,”舟江余含糊地应了一声,咽下口中的食物,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是有点奇怪。大概……我这次考得太好,招人恨了?”他试图用玩笑的口吻掩饰,但效果甚微。
林栖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镜片后的探究并未因他的敷衍而散去,反而更深了些。
“仅仅是嫉妒,解释不了那种眼神。”
林栖的声音很轻,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江余,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最好说出来。”
舟江余心头一跳。
林栖的敏锐简直可怕。
他垂下眼,盯着碟子里咬了一半的生菜包,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腾的情绪。
他不能说出“汲光者”,不能说出父母的“意外”可能另有隐情,更不能说出哦神的存在。至少现在不能。
“可能……是我最近太累了,有点神经紧张。”
他最终选择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抬起眼,脸上努力挤出一点惯常的懒散笑意,“刚才突然有点反胃,不是针对他,就是……嗯,烤肉可能真吃猛了。”
他拿起酸梅汁又喝了一口,“别管他了,扫兴。松鼠,你那块‘炭’翻面没有?再烤下去消防警报要响了。”
白松涧“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抢救他的烤肉,嘴里嘟囔着:“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好好好,翻面翻面!”成功转移了话题。
林栖看着舟江余强撑的懒散,没有再追问,只是手指的敲击停了下来,目光若有所思地转向窗外,似乎在消化着什么。
夜纹则继续沉默地包着烤肉,只是动作间,身体更偏向舟江余的方向,形成一个无声的保护姿态。
这顿饭的后半段,气氛终究是变了。
烤肉的香气依旧诱人,白松涧咋咋呼呼的声音也还在,但一种无形的沉重笼罩在四人之间。
周锐的出现和他头顶那诡异的金光,像一片浓重的阴云,暂时遮蔽了属于少年人的轻松。
离开烤肉店时,夜晚的凉风扑面而来,吹散了身上沾染的油烟味,也让人精神微微一振。
城市的霓虹在夜色中流淌,街道上车水马龙,喧嚣而充满烟火气。
“舟哥,真不用我们送你?”白松涧推着他的自行车,还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他家离学校近,几分钟就到。
“不用,又不远,走回去正好消消食。”舟江余摆摆手,脸上带着点疲惫的轻松,“你们快回吧,明天还上课呢。”
林栖点点头,他住校,方向不同。“有事电话。”他言简意赅,目光在舟江余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提醒。
夜纹没说话,只是站在舟江余身边,没有要走的意思。
昏黄的路灯灯光勾勒出他挺拔而沉默的侧影,像一道坚实的影子。
林栖了然,对夜纹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便和白松涧一起转身离开了。
白松涧还一步三回头地叮嘱:“舟哥,晚上盖好被子啊!别着凉!到时候再生病可喝不成加冰的杨枝甘露了!!”
看着两人的身影融入街道的人流,舟江余才转头看向夜纹,无奈地笑了笑:“真没事,你也回去吧。”他知道夜纹不放心。
夜纹没动,深邃的目光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沉静,像夜色下无波无澜的深海。“哥,我想送你。”他吐出五个字,语气有点撒娇。
舟江余心头一喜,知道拗不过他,也不再推辞:“行吧,夜大保镖。”
两人并肩走在回学校附近公寓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