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八章来迟话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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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里的日子仿佛按下了一个奇妙的切换键。
知道了“彗星”身份的沉重真相，舟江余的心境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那些光怪陆离的未知不再仅仅是恐惧的来源，也成了一份他必须承担的责任。
而田昌，那个吵吵闹闹的“表弟”，在他眼中也变得不同，从一个纯粹的麻烦，变成了一个笨拙却坚定的守护者，甚至……带着点自家孩子般的……惹人头疼的亲切感？
当然，这份“亲切感”在田昌第三次试图用微波炉加热鸡蛋结果又引发小型“爆炸”时，再次荡然无存。
舟江余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一边咬牙切齿地发誓再也不让这家伙靠近厨房半步。
日子就在这种鸡飞狗跳与偶尔的温馨平静中流淌。
月考的风波渐渐平息，田昌“考神”的名头却流传开来，时不时就有别班的学生慕名而来，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睡觉都能考高分的奇人。
田昌倒也来者不拒，逮着人就开始胡吹他的“潜意识学习法”，唬得人一愣一愣。
舟江余和夜纹之间的关系，却似乎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停滞。
那天放学后未尽的对话，像一层薄薄的纱，隔在两人之间。
夜纹依旧温和体贴，会自然地帮他拿书包，提醒他添衣，讨论习题时耐心十足。
但舟江余能感觉到，那温和之下，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和距离感。他大概在等，等一个解释，关于田昌，关于那份“不一样”。
舟江余不是没想过解释，但怎么说？
说田昌是他的神界助理？
来保护他这个维系世界平衡的“彗星”？
这比任何谎言都更像天方夜谭。
转眼到了十月中旬。
秋意渐浓，郑州的天空变得高远湛蓝，空气里弥漫着清冷干燥的气息。
路边的法国梧桐叶子开始泛黄，风一吹，便簌簌地落下几片。
这是一个周日。
白松涧和林栖被班主任抓去出校板报，田昌则不知又溜达到哪里去“排查bug”了。
夜纹给舟江余发了一条微信：
[有点习题想和你讨论一下，方便吗？]
舟江余看着手机屏幕，心跳漏了一拍。他回复：
[方便。在哪？]
[还是莲花公园吧，不是很远，空气也好。]夜纹很快回复。
[好。一会儿见。]
放下手机，舟江余深吸了一口气。
该来的总会来。
他换了一身衣服，对着镜子看了看，镜中的少年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秋季的莲花公园比夏日宁静许多。
人工湖面上漂着几片枯黄的荷叶，夕阳的余晖给它们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游人稀疏，大多是饭后散步的老人和带着孩子的家长。空气里带着凉意，呼吸间能闻到草木枯萎的淡淡味道和湿润的泥土气息。
舟江余到的时候，夜纹已经等在公园入口处。
夜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薄毛衣，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身姿挺拔如松。他手里拿着两杯热饮，看到舟江余，便微笑着递过来一杯。
“热的。”夜纹的声音温和，驱散了秋日的几分寒凉。
“谢谢。”舟江余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一路蔓延到心里。两人并肩沿着公园的石子小路慢慢走着。
一时无话。
只有脚下落叶被踩碎的细微声响，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孩童嬉笑声。
最终还是夜纹先开了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份宁静：“那天……后来没事吧？”他问的是上周五放学后被田昌拉走的事。
“……没事。”舟江余捧着温热的奶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他就是……有点人来疯，说话不过脑子。”
夜纹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追问。
走出一段距离，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草坪，旁边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
“小鲤鱼，”夜纹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他。
夕阳的光线从他身后照来，给他的轮廓镶上了一道柔和的金边，却让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你最近……好像有很多心事。”
他的目光沉静而专注，带着一种能看透人心的力量：“是因为田昌吗？他……真的是你表弟？”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真逃不掉墨菲定律。
舟江余的心微微一紧。
他低下头，看着地上枯黄的草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不是……表弟。”
他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抬起头，迎上夜纹的目光：“这房子，是我妈以前买的。她那时候……总觉得我能考上最好的高中，执意在学校对面买这套房。”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她总觉得，给我最好的，我就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夜纹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田昌……”舟江余斟酌着词句，既不能说出真相，又不想用拙劣的谎言欺骗夜纹，“他家里情况比较复杂，暂时没地方去，我……就让他暂时住我这里。他这个人看起来不着调，说话也气人，但……心眼不坏。也不会影响我学习。”他最后补充道，像是在做一个苍白的保证。
夜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情绪复杂。他似乎在判断这番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所以，你告诉同学你住的是公寓，是因为……”夜纹轻声问，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因为不想显得太特殊。”舟江余抢着回答，语气有些急，“大家都住宿舍，我在外面住，感觉……不太好。不过你放心，除了我们五个，其他人不知道我在学校对面住。”这个理由半真半假，他确实不喜欢搞特殊，也很担心被人排斥。
夜纹沉默了。
他转回头，望向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湖面，侧脸线条在暮色中显得有些疏淡。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小余，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离我很远。”
舟江余的心猛地一沉。
“就像有一层看不见的玻璃隔在我们中间。”夜纹继续说着，声音低沉而清晰，“我能看到你，能感觉到你，但总是触摸不到最真实的那部分。你好像总是藏着很多事，很多……我不了解，也无法分担的东西。”
他的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淡淡的、却足以刺痛舟江余的失落和无奈。
“就像田昌的出现。我知道他有问题，你不说，我便不问。但我看着他对你那种……毫无边界感的亲近，看着你对他那种……无奈的纵容。”夜纹顿了顿，手指微微收紧，握住了手中的奶茶杯，“我会忍不住想，在你心里，我是不是……终究只是个外人？一个需要保持距离的……‘发小’？”
“不是的！”舟江余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发颤。
夜纹的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比他想象中还要疼。“你不是外人！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他急切地想要解释，却发现语言如此苍白无力。
他不能说出真相，又该如何让夜纹明白？
“那是因为什么？”夜纹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他脸上，那双总是盛着温柔的眼眸此刻像蒙上了一层薄雾，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江余，我认识你十几年了。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或者说，我以为我了解。可最近，我越来越觉得看不懂你。”
秋风吹过，卷起几片金黄的银杏叶，在空中打着旋儿，悄然落下。
周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清晰的呼吸声。
舟江余看着夜纹，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总是默默陪在他身边、包容他所有沉默和别扭的人。
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再掩饰的失落和探寻。
一股冲动毫无预兆地撞上他的胸口，冲垮了所有的犹豫和顾虑。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微微的颤抖：
“因为……因为我喜欢你，纹纹。”
话一出口，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只剩下他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地撞击着耳膜。
夜纹明显愣住了，瞳孔微微放大，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似乎完全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舟江余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烫得厉害。他不敢看夜纹的眼睛，语无伦次地继续说着，像是要把积压在心底所有的话都倒出来：
“不是发小那种喜欢……是……是想要一直在一起的那种喜欢。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所以才更害怕。害怕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会吓到你，害怕你知道得太多会离我更远，害怕……害怕如果连你也觉得我很奇怪，那我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哽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田昌的事……我很抱歉没有告诉你实话。但有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它们听起来太荒谬了……我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低下头，再也说不下去。
勇气仿佛在刚才那句告白中耗尽，只剩下无尽的忐忑和羞窘。
他甚至不敢去想夜纹会是什么反应。
拒绝？
震惊？
还是……厌恶？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就在舟江余几乎要被这沉默压垮的时候，他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紧攥着衣角的手。
那触感让他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要缩回，却被温柔而坚定地握住。
他愕然抬头，撞进了夜纹的眼眸中。
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此刻像是落入了星辰，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璀璨的光芒。
之前的失落和困惑被一种巨大的、汹涌的惊喜所取代。
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无比温柔而又带着点傻气的弧度。
“怎么在这这么笨？嗯？笨蛋……”夜纹的声音低沉得近乎沙哑，带着一种舟江余从未听过的、浓得化不开的情绪，“就因为这种理由，是吗？”
他握紧了舟江余的手，指尖微微发颤，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你觉得，什么样的‘荒谬’，能比‘舟江余喜欢我’这件事，更让我在意？”
舟江余呆呆地看着他，大脑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反转而一片空白。
夜纹向前迈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抬起另一只手，极其轻柔地拂开舟江余额前被风吹乱的一缕碎发，指尖擦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我确实有很多疑问，也有很多担心。”夜纹的目光紧紧锁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但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奇怪，更不会因为任何事离开你。”
“鲤鱼，”他叫他的小名，声音温柔得像晚风，“我也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了。久到……我都快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这下，轮到舟江余彻底愣住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夜纹，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和笑意，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美好得不真实的梦。
夕阳彻底沉入了地平线，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绚丽的晚霞，将相拥的两人身影勾勒得模糊而温暖。
公园里的路灯次第亮起，洒下柔和的光晕。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简单而纯粹。
那些未知的危机、沉重的身份、难以解释的助理……似乎都暂时被隔绝在了这片温暖的灯光之外。
此刻，这里只有他和夜纹。
还有那句迟来了太久，终于说出口的——
“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来迟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