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墓志铭” ...
-
这种时刻，即便是监控系统改装的再好，陈尽何也不想贸然查看。
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比较好。
但门外的响声很快越来越近，终于，拍打声在他的门上响起。
陈尽何面色凝重，手腕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他缓慢地开启监控投影。
画面里，一个面带伤疤的合成人，凶神恶煞地大力擂门。
“赶紧开门，红热检测过了，你家里有人，再不开就破门了。”
对门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引来了特巡队。
陈尽何把小猫放到地上，示意它藏到沙发下面，然后扫视了一圈家里，锁上了卧室门，最后才走到大门前。
他有些戒备地栓着门链打开一条小缝。
“请问有什么事？”
抓捕员上下扫了陈尽何两遍，眼神粘在他的脸上，露出一个猥琐的邪笑。“特巡队抓人，你房间里有没有藏人，开门，我要进去搜一下。”
陈尽何藏起情绪，眼底深处流露让人不易察觉的厌恶之情。
根本就是恶劣的滥用职权，特巡队没有对他房屋的搜捕令，就算里面真藏了人也轮不到这个抓捕员进来搜。但现实就是，规则在流氓眼里就是一张废纸。
绝对不能让这人进门，不然没事也会被找出什么麻烦。
尤其他常在家里做电路板使用的那些工具，放在平时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若较起真来，也能随便安上个莫须有的罪名。
“我这里没别人。”陈尽何面色镇定，语气平稳，试图靠拖延时间让对方打消念头。
特巡队出任务是有严格时间规定的。
上级会根据任务的难易程度判定所需用时，他们从一出大楼就开始倒计时，一旦超过，合成人们就会被管理局以“优化低效”的名头扫地出门。
“有没有人是靠你一张嘴说的？窝藏罪犯的哪个会主动承认，老子亲自搜过才算数，开门！”
运气不好，这是个极其嚣张的人，而且看样子，他们任务所剩时长应该绰绰有余。
“你有搜查令吗？”陈尽何只能尽力周旋。
对方哐的一声，一脚踢在门上：“你找死是吧？”
陈尽何无奈地将手移到门链上，身陷囹圄。
开了门危机重重，但如果不开，被暴力破门，那后果只会更严重。
陈尽何深吸一口，正想应答，眼角余光却看到了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小橘猫。
猫妖从沙发下小心地绕出来，蹦到桌子上，目露寒光地盯着门外。
陈尽何想要开门的手瞬间停下，拼命用眼神示意小猫快点藏好。
猫妖执拗了一会儿，出于无奈只能按照人类的要求躲进角落里。
贸然出手可能会让人类摊上麻烦，不过一旦外面的人闯入，那么它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解决掉这些惹人厌的垃圾。
猫妖静坐在原地，露出爪子，等待时机。
陈尽何看着小橘猫，内心慌乱不已。
猫是个问题，这些合成人性格残暴、毫无人性，不知道会不会把他的小猫怎么样。
沙发和床底都有明显空隙似乎是不行，暗格好像来不及，而且暗格太小也不一定能装下小猫。
他正在想着，踢门声忽然停了。
从对面走出来一个高个子，看着站在陈尽何门口撒泼的队友，眼都不抬一下，厉声道：“上头要求这次低调抓捕，不能节外生枝，收起你的狗脾气别犯浑。”
“这么近的距离，我查他怎么了？万一有人藏过来了呢，漏抓了你一个人能负责？”伤疤脸大声叫嚣，很显然是跟这个队友关系极差。
高个子将搜查令投到空中，手指滑动放到最大。“看清楚搜查地址。不在范围内的，一律不查。”这人说完，抬眼了一眼门缝中的陈尽何，一副不感兴趣的表情，继续对疤痕脸说：“泄露任务，你就不是30%机械体了，怎么，想尝尝100%机械化然后被销毁的滋味？”
疤痕脸吃瘪，不死心地死死盯着陈尽何的脸，他眼球污浊，满脸沟壑，裂着歪嘴，舌头在自己杂乱焦黄的牙上打转着来回舔。男人眼中充斥着污秽的欲望，并且不停用他那龌龊不堪的眼神来回扫视着陈尽何。很快，几秒后，疤痕脸转过身，气急败坏地用力撞了一下身旁的高个子，跟着其他队员一起下了楼。
“刚刚这里发生的一切，你最好快点忘掉。” 高个子将对面的大门关上，准备离开。
陈尽何没有作声，沉默着准备关门。
高个子走了几步，又回头看过来。他的目光穿过狭窄的门缝，宛如一只铁爪扼住了猎物脆弱的喉咙。
那凌得审视感令陈尽何感到心惊胆寒。
“门链太细。”男人讥嘲地撇了一眼那条金属链，径直离开了。
楼道里偶尔传来几声叫骂，但很快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一起渐远直至消失。
闹剧结束，陈尽何后背早已湿透。
他把门彻底关死，靠着门瘫坐在地上，不由得想起刚刚从门缝中看到的那双眼睛，冷漠、凶狠、透着危险的光。
那双眼睛只是路过时从缝隙中往他这里随意暼了一下，眼神却已足够让人战栗。
特巡队臭名昭著，没想到有一天，竟是抓捕员帮了自己一把。
陈尽何把门牢牢锁死，扯了扯那条门链，眉头紧皱。
他快速去把所有的窗帘都严实拉好，才坐在沙发上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
小橘猫安静地走过来舔了舔他的手。
陈尽何把猫捞起来抱在怀里，蜷着腿，跟猫一起躺在沙发上。
“没事的，小宝，安全了，别怕。”
陈尽何喃喃自语，像是在安慰小猫，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刚刚的一幕在下城区每天都在上演。
一个远离中心城的边缘之地，一些在困苦中挣扎在灰色地带生活的人，一重人性中被放大的卑劣与理直气壮的腌臜下流......
没人知道被带走的人究竟犯了什么事、是不是无辜的，无足轻重的人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某一刻，不会有人在乎、不会有人搭救、不会有人记得。
陈尽何把头死死的抵在小猫的身上汲取它的温暖。
“好险，差一点可能就要出事了。”陈尽何后怕的低喃。
猫妖以小小的身躯用力贴紧陈尽何，脑袋使劲儿蹭着他的下巴。
人类未见之处，猫妖眼神锋利，露出一丝狠厉。
它刚刚做好了出击的准备，但门外的人最终没有进来。它从客厅镜子的反光里隐隐看到了那人的半张脸，带着难看的疤。门外人多，味道串杂，但只要寻着一个个找下去，总会看到那个有疤的男子。
垃圾，就应该待在合适的地方。
猫妖伸出舌头舔了舔了陈尽何的脖子，悄悄使用了一点灵力在他身上，用作安抚。
它皱了皱鼻子。人类现在的气场极不稳定，胆子这么小，也不知道这么些年是怎么独自一人在这种地方活下来的。
难道天天这么惶惶不安吗？
躺了一会儿，陈尽何感觉自己情绪平复多了。
他一手抱着猫，一手抬着把椅子放到厨房岛台紧里面的墙边。
陈尽何小心地托着小猫踩上去，在吊柜旁的墙面处找了到一个不易察觉的银色圆点记号。
他将拇指按了上去，指纹识别成功的光一闪而过，假墙中的暗格弹出。
陈尽何把小橘猫放进去比了比，暗格有些小，但使劲儿塞，小猫似乎也能进去。
他把猫放在岛台上，又去拿来工具箱，往里放着比了比。
勉强可以容纳。
陈尽何拿出工具尺，量好猫和工具箱，又在墙上做了记号。
“我会把这里重新修整一下，空间要大一点，里面可以给你放上水和粮，再想办法解决一下透气的问题......最主要的是要想办法让你能自由进出。”
陈尽何嘟嘟囔囔说了一大堆，猫妖听得云里雾里。
“看到这个地方了吗？修好后，等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就藏到这里。“陈尽何看着小猫，眼神显得十分忧伤。“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猫妖沉默了一下，调动灵力，用耳后蹭了蹭陈尽何的手，将自己的气味留在了人类身上。
它低眼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追踪器。
算了，给人类留个简单的标记，就当作回礼了。
别怕，我会保护你。猫妖心想。
晚上睡觉前，人类去了洗手间，猫妖照例一边等一边在卧室闲逛。
桌上放了个本子，纸面上，墨水的印记刚干透不久。
猫妖凑过去仔细观察，只见上面写了一段话：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气才是美德。
陈尽何洗漱完走进屋，看到小猫坐在他刚写完的笔记旁边。
他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揉着桌上小猫的头：“好奇？”
猫妖的爪子没有落在纸上，怕弄脏。
它虚空抬爪，指了指上面的字：“喵。”（好奇。）
“这是一个我很喜欢的作家写过的一段话。她已经不在了，但我却时常想起她，想起这句话。”陈尽何的眼睛出神地虚了焦。
“生气才是美德，我好像不太能做到。”
陈尽何笑着指指自己：“我......有点太讨好别人了。不怎么会生气，或者说不太敢生气，久而久之就忘记了其实我也是可以生气的。”
“喵喵喵。”（你这人，脾气那么好干吗？）猫妖努着嘴把爪子放在陈尽何的手上。
小猫似乎在为他打抱不平，这护主的样子让陈尽何心里感到温暖。
“所以呀，我决定了，我要努力做一个‘会生气’的人，而且......”
陈尽何眨眨眼，冲小猫卖了个短暂的关子。
“等我去世的那天，我要把它刻在我的墓碑上，让所有来看我的人都学一学这句话。”
“以后，这就是我的，墓志铭。”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猫妖心脏难受地抽动一下，放在陈尽何手上的爪子用力按了下去。
人类真讨厌，就喜欢瞎胡说。什么死啊碑啊的，一点都不吉利！猫妖在心里帮人类把刚刚的话全都收回去了。
呸呸呸，人言无忌。
一股风吹过，笔记翻了页。
嗯？陈尽何睁大眼睛。
不待多时，笔记又翻回了原来那页。
屋里哪来的风？陈尽何一阵纳闷。
什么墓志铭，猫妖想直接原地毁掉。
但它想了想，又将本子恢复了原样。算了，毕竟是人类喜欢的，它不喜欢，也要尊重。
看着纸上的字迹，猫妖心中暗自憋气：傻人类，学会生气就行了，别的少想！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墓志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