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今天这章 ...
-
下午有体育课，很松散，老师走个过场，体委点名马马虎虎跑两圈就自由活动，是好不容易的休息时光。
仅限于高一高二，高三没有体育课。
蒋锋声一般和施青闲逛，他们学校后面是片老居民楼，住的人不少，是学校家属分的房子。有些出租给学生家长做陪读，那片挺清幽，有块地就开垦种了点生姜蔬菜什么的。花挺多，几大丛腊梅，花掉一地，叶掉一地。
好几颗白玉兰在花期开得跟白云一样，茂盛繁密，就是树太高，仰脖看得有三四五六层，怎么也摘不到，捡地下的。
还有一大丛一大丛的栀子，学校里也有，走食堂那条路边的花坛里种满了矮栀子，等到花期，走一路都是香的。就是栀子花里生虫，白瓣子里有密密麻麻的小爬虫，学校老师也再三教育不要乱摘花草。有个爱护花草的牌杵那儿，有时候老师也在守花，但是离开了食堂就没人管，栽在其他地方的花还是有人摘。
花得生的高，让人摘不到。
蒋锋声想摘高花，和施青闲逛后面那片居民楼，有好几家在窗口侍弄花。种大朵大朵的金丝菊，从楼旁倾下来的三角梅，花很多，争奇斗艳。
但蒋锋声最在意是一楼某一户，窗口摆放的很随意，塑料花盆老旧，一大丛昙花叶子从几根带暗锈的防盗网里探出来。那时候真没什么道德，再长大了些也没有，想着偷花，偷给施青。
昙花蹙了好几天的花苞，等到蒋锋声心痒痒，他个儿高，再随便踩个矮板凳，一伸手就能捞到。他不知道那一户里面到底住了谁，对这昙花到底是有情无意还是满情满意，那一大丛叶繁密，绿油油的昙花，让蒋锋声每次体育课从后面绕出来的时候都会注意。
起先他还不知道那是昙花，光生叶子没长花，他辨不出来。是施青给他指的，说那是昙花，开花的时候最漂亮。
蒋锋声每天都走过去看两眼，观察地形高度和时机，在苦熬几天后，等了个晚自习时间。蒋锋声拽着施青就去了那边，小风凉习习的，学校的路灯很亮，但是走到花丛后地上就起一片深浅不一阴翳，蚊虫营营绕绕的飞。
叶碎剪影，蒋锋声牵着施青绕过去，手上提了根小板凳。
施青不明所以，跟着蒋锋声往前走，路上就他两个人。等走过去些，迈过暗道，踩上楼梯和叶片的浮影，教学楼下课吵闹的就完全抛在了脑后。虫鸟蛰伏，只剩下远处五层亮的教学楼，和眼前一户亮的灯。
透明玻璃贴了一层窗户纸，水打盆的声音从防盗网里冲出来，碧绿的叶子里勾出一根长脉，从那根茎上盛开一朵半开的昙花。花脉纤长，瓣条洁白如雪，还未彻底绽放，已看出娇花美丽。
施青看蒋锋声放下条凳，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拽着他袖子，但是又没有走。
他觉得这很刺激。
蒋锋声眼疾手快，一手掐下来就走，没惊动任何人。影还是那影，昙花不动，不灭，洁白是雪。
紧紧握在手心里，脸上是紧迫又兴奋的笑，施青也跟他紧张激动起来，弯着腰从那户玻璃窗下小心翼翼过去，匆匆跑过，到走廊方才松了一口气。蒋锋声提着小板凳，怕别人看见，藏在身后。
哪知道班主任突然从前面杀出来，还没上课，笑容和蔼的看着他俩。
“你拎着板凳干什么？”
蒋锋声急中生智，笑了下，扭头看向操场那边。还没彻底黑，蓝黑色的天勉强能透穿过广场，学生散漫的来往。
操场那边有一排楼，原来高一的桌子板凳都是从那边搬的，有些换走的板凳桌子都放在那儿。
“去操场那边拿了只好点的板凳，原来那个坏了。”
班主任点点头，似乎没注意到他撒的谎到底多离谱，没多问，径直走了。
施青站在蒋锋声身边，跟他攥了一把紧汗出来，盯着蒋锋声背在身后的花。扭头看了眼施施然离去的班主任，赶紧跟蒋锋声回了教室，放下板凳，没人知道蒋锋声去干什么了。
他自己也没声张，在最后一排，将半开的昙花递给施青。
施青握住花梗，半开的洁白似乎有些幽香，细闻下，又好像没有，只有那股花瓣和叶子天生的清香。黄色的花蕊含在正中间，脉管纤长，施青的手指捏着花瓣，不敢羞煞于花。
真的，这就是春天啊。
狂跳的心搅乱水中的浮云，夏花也是春天勃勃生机的一部分，汲取着春天的温暖生长起来的叶脉舒张开来。施青久久的握住那朵花，白色的花成为了绿色的洪水，冲破那被被堤岸阻隔的黎明。在这个浮暑的夜晚，施青忘记了他是谁，冰在龟裂，在水面留下蒋锋声的指纹。
花梗的粘浆沾在手上，糊上一层淡绿的青汁，指纹都沾上那些味道，施青将花又递给蒋锋声。
蒋锋声将花掰开了，畸形的展开不完全的清丽，他递给施青。
施青问他随便摘人家花怎么办，这不好。
蒋锋声不知道昙花是否珍贵，施青喜欢，那就是珍贵。
他偷偷摸摸包了五十块钱塞进花盆底下，只要去浇花就能看见，但是在高三最后一年蒋锋声有空闲从那边路过，看见花坛里面躺着那一大盆昙花的尸体，还青翠着，被连根拔出随便丢掉了。
这件事蒋锋声没跟施青说。
过了那天后，天气越来越闷热，高二下册了，下半年就高三。说起来紧迫，但念书的时候又不急，仿佛七月还有很久，过足整整三十一天的云彩光阴。
回到寝室，两个人站在一起洗澡，没人说，第一次新鲜，第二次第三次都知道这是兄弟情深。
都哥们，有什么大不了的。
弄得他们寝室其他几个，赶忙了也都混一起洗。
施青搓着肩上的沫子，从肩到脖颈出的线条流畅，后背没有第一次那样消瘦。他和蒋锋声一起吃饭，每顿饭都有肉，给足了油水。
但还是薄薄的，没有厚度，蒋锋声比着自己和施青的肩，厚了他快一倍。
这种体型差有一股天生狎昵，蒋锋声站在水流另一边不动声色的看着施青，他虽然学理科，但喜欢古典文学。书架里塞了不少书，他觉得施青就算古典文学的一部分，白皙得过分苍白的肌肤，消瘦的身躯，过分尖锐的下巴颏。
一种天生的俄国文学的愁苦，但是漆黑的眼珠在洗澡的时候带上一层朦朦的水雾，在这个南方靠水小镇沾上湿意。
蒋锋声继续回忆那段时间，他俩关系要好，但施青话不多。有时候赶急了一起洗澡，他们两个沉默在一起，蒋锋声其实不算一个特别多话的人，但他在施青面前会控制不住多话起来，找很多话题，不想他们两个那样冷场。
想来，他那个时候真的很喜欢施青。
晚上十二点没热水，不想冲冷水。十一点半熄灯。
洗澡的时候水流潺潺的流，花洒用久了有点坏，多余的水从边缘成串滴答下来，水柱的力道很小。但出来的水很烫，升腾起大片大片潮热的雾气，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莎莎的水流进入漏口。
他一直看着施青，视线从他耳畔那缕服帖粘在脸颊上的黑发往下看，绕过施青细长的脖子和消瘦的肩头。微微突起的肋骨，瘦弱得有些过分，腹上是瘦出来的肌肉。
蒋锋声扭过头，没去看，但忽然又迈过去。捧住施青的脸颊，那片湿热的水雾飘进施青的眼里，将一切都变得潮湿不堪，像是回到烧沸的梅雨天。他们在狭窄肮脏的宿舍厕所里接吻，一墙之隔是几个男生打闹不停的声音，墙根黑潮的霉缓慢的往上攀爬，他们躲过了时间和时分的侵蚀。贴得很紧，在外的男生没听见里面有声音，不耐烦的敲门。
“好了没？！”
“你急什么，等会儿。我给施青冲下背。”
蒋锋声冲外面喊，匆匆结束了他和施青的初吻，双手还捧在施青面颊上。水淅淅沥沥的淋，烫得吓人，也软得吓人。
施青呆滞的站在原地，眼睛淌过水珠，又猛地惊醒过来。手指尖麻木，颤抖的无法拽住自己的灵魂，耳边是湿淋淋的水声，哗啦啦的，不消止停，下起一场有大雾的热雨。
明明是只是一次嘴唇相贴，没有任何逾矩，但是心跳声仿佛能从嘴唇上撞在一起。
蒋锋声的目光带上那片热雾，压狠了，像前日下午那阵的意外。蒋锋声握住他脚踝，说，让他踩他。踩哪里？踩上他的心脏，就算随意践踏也无所谓，他无保留的将一切给了施青。这太热烈，他的心要被蒋锋声烫伤，蜷缩在一团无法反应。
施青想到自己趁蒋锋声给他喂糖偷偷去舔他的指尖，他不想踩蒋锋声，他想舔。
“我给你冲背。”
蒋锋声笑起来，明朗，大大方方的，主动打破了那片情热潮雾。
施青突然拉住他的手，踮起脚尖，吻向蒋锋声。舌头探出来舔了一下蒋锋声性感的唇峰，如果他未来有女朋友，应该肯定会用手指顺着这弯折的弧度去摸他的唇。指腹会停留在下唇摩挲，在接吻的时候，肯定要咬住他，咬破血也不心疼。他该的。
蒋锋声按住施青的后背，下颌绷得很紧，整个人蓄势待发，但又冷静的可怕。眼里的红鲜明，明明反应很强烈，还是因为场合忍住了冲动。
“青青，好了，我们先出去。”
这是蒋锋声第一次这么叫，他得到了对方的认可。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今天这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