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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往事如烟常相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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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隆十三年,邻水县。
“生了,夫人生了!”
接生婆连忙将擦干净的婴儿用小被子裹住,推开门,门外是焦急等待的墨老爷。
“老爷,恭喜啊,是个小少爷。”
墨老爷只匆匆地看了下儿子,就赶紧进屋去查看自家夫人的情况。
“墨老爷可真疼妻子。”
接生婆“啧啧”几声,就要抱着墨少爷离开。突然,她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扯了扯,一低头,是个绷着脸装大人的小孩子。
“婆婆,我能看看小弟弟吗?”
接生婆想了想,笑着问他,“是墨唯轩少爷吧?”
随即蹲下身子,将怀里的婴儿放到墨唯轩眼前,墨唯轩皱着眉看着啼哭不止的小弟弟。
“别哭了。”
“哎呦我的少爷,他现在还听不懂呢!”可当接生婆一低头,那墨少爷居然真的不哭了,一边吃手指头一边笑嘻嘻地看着墨唯轩。
“哎呀,这可真是奇了。”
直到多年后,这件事仍是两家的饭桌上的谈资。
墨唯轩家住京城,他的父亲入朝为官,祖上也是帝王手下的左膀右臂。但因为曾经他的曾曾祖父在这里当县令,所以给后人留下了一间房子。
邻水县,景如其名,只是这临近的是条运河。每年休沐,墨家都会来到这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也是最近几年才发现这新邻居是从南方来的,而且居然都姓“墨”,两家都觉得说不定祖上还是一家人,于是很快熟络起来。自打生了墨唯轩,大家的注意力就放到了另一位“墨夫人”身上,毕竟一个小孩还是太孤单了点。
“哥哥”
正在愁苦看书的墨唯轩一抬头,看到正在窗子那儿做鬼脸的墨少安。
”哎呦,呜呜呜。“墨少安一个没注意,就摔了个屁股墩,疼得他龇牙咧嘴。
本来勾唇笑着的墨唯轩一下子变了脸色,连忙跑出来,见墨少安不住喊疼,他干脆直接抱起,转身又进了屋,将哼哼唧唧的调皮精脸朝下放好。
“哥,疼。”
墨少安死命拽住裤子,不让墨唯轩动。
“我不看怎么知道什么样?”墨唯轩一把甩开墨少安的手,直接扒下来,盯着那片淤青皱眉。
“哥,咋样了?”
其实墨少安不算淘,相反还是街坊里有名的“乖小孩”,所以外人一般还见不到他这个样子。但墨唯轩不是外人。
“哥,记得替我保密,不然我爹又该训我了。”墨少安听不到身后人说话,知道自己摔得不轻,于是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墨少安细皮嫩肉的,本身就容易留下痕迹,加上他皮肤比谁都白,就更明显了。
“墨少安,跟你说过好多遍别踩凳子,你就是不听!明知道留下的印子不好下去,还不消停......”
墨唯轩是一点都放心不下这个弟弟,成天看着他还能出事。
“哥”墨少安听着耳边絮絮叨叨个不停的话,一把抓住了墨唯轩的手。“既然我这么不省心,那你把我带走吧。”
屋里的气氛因为这句话变得安静,墨唯轩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墨少安刚学说话的时候,第一个学会就是“哥哥”。也不知道是天生有缘还是什么,成天缠着墨唯轩不放,小小的世界里只有“哥哥”和“其他人”的区别。
所以每年回京是最让两人难过的,一个在后面哇哇大哭,一个在车上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受。年岁渐大后,墨少安也很少哭了,但心里总归还是不舍。
“少安”墨唯轩的声音有些滞涩,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他们父母虽然关系好,但不代表会同意。墨唯轩马上就要参加考试,墨少安也该到年龄上学堂了。即便是墨少安来了,可难道就不会有分别的时候吗?
“哥,你以后要留在京城当官吗?”墨少安仿佛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说,又岔开了话题。
虽然墨唯轩父母期望他读书做官,可他越学越发现自己并不是这个料子。
“不知道,说实话我书读得不好,不一定当得上官。”墨唯轩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哪有?哥你明明就很好。”
墨唯轩看着墨少安,“少安,你比我适合走读书做官这条路。”他知道,墨少安的父母也对他抱着这样的期许。
墨少安挑了挑眉,没吭声。
桃花飘落,运河的船只来来往往,叫卖声响彻整条街道。
“少安,我走了。”
墨唯轩看着乖乖站在门口的墨少安,不舍地抚了抚他的头。
“唯轩!”
母亲冲他招了招手,马儿打了个响鼻,飞扬的马鞭不住催促着离开,道上的车辙印似乎是唯一留存下的证据,少年郎的心如同多变的天气,刚刚分别却又想着下次相见了。
*
一别数年,墨家儿郎皆有所成,可二人未曾想到“再见面”会比任何事都困难。
“老大,心情不好啊?”刘三刚一进军营,就察觉出墨唯轩的心情不妙。
“嗯”
墨唯轩从兵器架取下一把尖枪,拿在手里掂了掂,随后冲着嬉皮笑脸的刘三扔了过去。
“我娘,今天练这个啊!”
刘三咂舌,察觉墨唯轩不善的眼神看了过来,他连忙缩了缩脖子,连跑带跳地召集其他弟兄们。
墨唯轩终究没有走读书这个路子,他自己进了军营,从底层一步步向上爬。
墨家祖上并未有习武之人,墨父既气恼又是骄傲,但当初因为这个事情,他甚至请出了家法,导致二人关系一直不咸不淡,看对方都没什么好脸色。
“我要回一趟邻水。”
今日二人照例开始争吵,墨唯轩不知道到底为什么父母不肯让他再回邻水,可他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那个叫自己“哥哥”的墨少安。
“邻水到底有什么让你们忌惮的?”
墨唯轩冷冰冰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墨父把头埋了下去,摇头苦笑。
“墨儿,别问了。”
墨唯轩皱了皱眉,除了母亲去世的时候,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父亲在别的事情上如此失态。
“老大,老大!”
刚训练完的刘三看见在屋里擦兵器的墨唯轩,却发现自己说话他也不搭理自己,走近了才发现他眼神发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过神的墨唯轩,直接把手里的破布塞给了刘三。
“刘三听令!”还没反应过来的刘三,一听到命令瞬间站直身子,眼神坚定,“在!”
“墨指挥家中有事,现令你为‘副指挥’,训练勿懈怠,需得常鞭策。”
“驾!”
马蹄扬起地上的灰尘,墨唯轩的身影在林子里疾驰,骏马长嘶,他微微俯身,甩起了马鞭,很快就消失在尽头。
“少安!”
背身立在门边,身着月白色素面长袍,背影挺拔的男子转过头,看着墨唯轩,勾起一抹笑。
“哥!”
日头西斜,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墨少安朝男人伸出手,“哥,等你好久了。”
墨唯轩挑了挑眉,抓住缰绳,撑住墨少安的手,翻身下马,二人距离缩短。
“抱歉,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