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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零星碎落白颜色,莫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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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枕气的头上冒火,还偏要维持完美形象,站在那想了半天,越想越气,一口淤血堵在喉间
明月一个挑衅眼神,季枕气急攻心,一口血就这么吐了出来
李安梦下意识挣开明月,接住他
季枕倒在李安梦怀里,去看明月,她抱着手臂,靠在云竹身上,瞧不出情绪
收回目光,又撞见李安梦眼底的忧虑、关心
季枕抬起袖子,掩面轻咳,嘴角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对此,明月没有评价,只和云竹心中传音,背后蛐蛐
季枕放下袖子,还是一副冷淡样,面对李安梦伸来,想为他诊脉的手,他选择不着痕迹的避开
李安梦的手悬在半空,眼中有疑惑,有不解,也有受伤
季枕踉跄起身,抓着李安梦往外走
余光瞥见跟在身后的明月、云竹,季枕抿紧唇,眼中闪着暗芒,暂且未管
行至房门外,季枕忽的回身,对着门槛甩出两张火符,默念口诀
火焰腾起,红色的火光照着他们的脸,跳跃的火焰后是明月挑眉,似笑非笑的脸
微风轻起,为火助了一把
树上花瓣又落下几瓣,对此,季枕毫不在意,只被风沙迷得眯起眼
火焰模糊了他们的脸部轮廓,乍一看,明月与云竹极为相似,几乎分不出谁是谁
季枕忽的开悟
是了,阴中带阳,阳中带阴,世间万物皆不是极致,真假、善恶参半,生死败落,天地轮转,便是神也逃不掉
而他与她,是不确定性中的确定性,也是确定性中的不确定性
被人掌握命运的感觉不好,但一想到神也存于命运中,纵有上古神力,也改不了,也只能顺着前行
季枕一下子就好了很多,甚至有点想笑
袖子被拽动,是李安梦,她的身体被季枕牢牢挡住,自然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了?”李安梦道
季枕捂住她的眼睛,带她去了自己房间,关好房门,放下手,开口质问,“你和明月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李安梦老实答道:“刚刚,你睡觉的时候”
季枕一口气堵在胸口,如鲠在喉
仅是睡了一觉,李安梦便能熟稔的和明月抱来抱去,他用了几百年也就牵了几次手而已
换换气,季枕耐心劝道:“明月绝非你看到那样,还是少接触的好”
李安梦反驳道:“明月人很好,不要背后编排她”
季枕一口气没上去,眼前一黑,险些昏死在这,心中暗暗想道
昨天的事她怕不是忘了,还觉得她好呢,李安梦差点栽她手里……等等!
季枕迅速找到重点,他抓住李安梦肩膀问道:“昨日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李安梦疑惑的抓抓脑袋,“都记得呀,我难道忘了啥吗?”
季枕道:“你且给我复述一遍”
待季枕听完一遍,确认李安梦确实失掉后半段记忆后,无奈扶额,“你难道没发现记忆断层了吗?”
李安梦摇摇头
季枕心下狐疑,李安梦不可能发现不了,她只会发现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如今这样说,定是明月的原因,李安梦又被她影响了
看吧,他就说不让安梦和明月多接触吧!真不让人省心!
虽是这样想,但季枕绝不会说出来,他只会一脸幽怨的看李安梦,附带一丝宠溺,虽然别人压根看不出他自认为明显的宠溺
李安梦自然也发现了不对,讪笑一声,扯了下季枕袖子,“明月其实没坏心”
“……”
季枕无语的盯着她,良久后扯回袖子,“你觉得她很好?”
李安梦像个痴汉,嘿嘿一笑,“不知道,至少不坏”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明月带着满目笑意上前,亲昵挽住李安梦手臂
季枕于刺目笑容中寻到一丝挑衅意味,不知为何,总觉明月没安好心
他几步上前,拉住李安梦手腕,望着李安梦双眸,季枕眉头紧锁,沉声说道:“别跟她贴在一起,谁知道会不会害你”
李安梦低垂着眼,没有答话
明月不曾反驳,只瞧着李安梦,松开了手,退至门边,等她做选择
李安梦迟迟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季枕瞧不出她的想法
这时,明月出了声,“和明月出去看看吗?”
李安梦动了,望向明月那边
落在季枕眼里,则是李安梦的眼中满是希冀,闪着细碎的光,下一秒就要弃他而去
季枕下意识抓紧她,思绪纷杂
李安梦如果真要走呢?去找她的自由,去寻她的路……没有他,她该怎么办?没人照顾她,没人保护她,没下过几次山的她怎么处理一切……他呢?他又该怎么办?
李安梦回头看他
对上那双眼睛,季枕抓得更紧了,根本不敢放手
站在明月后面的云竹若有所思,不久后,恍然大悟,“哦!我说怎么这么熟悉,你很像沈君山!”
沈君山?季枕眉头皱的更紧了,很不喜欢这个形容,毕竟他瞧不上沈君山的下作手段,更无法理解沈君山的脑回路
爱人是等来的,怎么能是强制来的
明月歪歪头,眼神放在季枕身上,“明月不喜欢你,不讨厌你”
季枕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谁问了?谁管她喜不喜欢,讨不讨厌……
忽然的疼痛打断季枕所有想法,密密麻麻、蚀骨灼心。他松开手,倒在李安梦怀里
李安梦焦急询问,“季枕!季枕!还能听到我说话吗?!”
血液于左耳流出,季枕耳边的声音渐渐模糊,更有黏腻的血堵在喉咙里,使他说不出话
季枕痛苦的蜷缩起身体,妄图用这种方式做抵抗
李安梦迅速抱着季枕,跑到院里,将他放置在树下
奇迹并未发生,灵力未曾向季枕汇聚,它们散在院子里各个角落,就是不往季枕身体里去,任李安梦用尽了方法也无力回天
纷扬的花瓣落了一地
季枕气若游丝,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
李安梦终于觉出不对,视线搜罗一圈,停在明月身上,疾步上前,慌乱的攥住明月衣角,近乎卑微的祈求,“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明月你救救他,救救他……”
明月看了会她,又看看季枕,终是不忍,轻叹一声,上前为季枕渡过一丝续命神力,“知道的再多又有何用,于你而言,结局是定数,无法更改,你悟到的越多,越会害了你,你既没有那丝机缘,亦差了分运气”
季枕的眼中闪着不甘,李安梦就站在眼前,离他仅有半臂距离,他用尽力气,使尽手段,却始终够不到她
距离仅剩一个指节,季枕失了力气,无力垂在地上,呼吸与眼皮愈加沉重
明月的话轻飘飘的落在季枕耳朵里,“莫执,莫执,法号莫执,窥视未来,妄加扭转,必生祸端,执念扎根,不得善终,顺势而为,终得圆满,言尽于此,莫执”
莫执?
季枕讽刺一笑,生出不敬之心。多好笑,这群神仙,高高在上,一个那么执着,却给徒弟取个莫执,也不知是在规劝谁
一个得天道偏宠,轻而易举得到一切,死而复生,却道他人执念扎根,不得善终
眼皮沉重坠下,季枕再次陷入梦中,去寻那一抹身影,无心再想
面前熟悉的桌案唤醒尘封的记忆,季枕端坐在那,心中默数着时间
卯时六刻,刀剑破空声准时传来。季枕推开窗户,林槐安正在院子里训练
红色的枪缨随着主人的动作飞舞,一招一式英姿飒爽又威慑力十足
季枕手上装模作样的拿着一本书,眼睛不受控制被她吸引
林槐安转身瞬间,季枕与她对上视线
只见她挑眉一笑,忽的换了招式,尖锐长枪在她背上转了一圈,回到原位
季枕默默看着,心中思考。他在书上见过,林槐安为他展示了些基础枪花,分别为背花枪、舞花枪、云枪以及拦拿扎
想着想着,他又不自觉笑出来,林槐安一贯勤勉,便是在山上,也不曾有一日懈怠,三年来日日如此
再回神时,林槐安已不知何时离得他很近
季枕眨巴两下眼,林槐安勾唇一笑,看起来没安好心
果然,尖端银色在眼前一闪而过,季枕下意识向后躲闪,长发飘起,转眼去看,一缕发丝被斩断,又被林槐安稳稳接住
阳光下的林槐安爽朗笑着,眼里还带着几分得意,她拎起头发,晃了晃,“安眠啊安眠,大清早的,又发哪门子愣呢”
季枕愣了下,脱口而出,“今个儿是哪年?”
林槐安一伸胳膊,抓住季枕手腕,向过一拉,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曲起手指,冲着他额头来了个脑瓜崩,“永和七年,你看书终于看傻啦”
季枕心下了然
此年正是他们相遇第二年,日渐熟稔、渐生情愫的关键年份,若他未记错的话,现在的林槐安已经开始对他有了好感,开始学习卜卦,预测吉凶
林槐安藏起头发,叉着腰,一昂头,“快说说,我刚刚那招拨云见日帅不帅,潇不潇洒”
目睹一切的季枕掩唇轻笑,“帅,潇洒”
听到这话,林槐安面色一变,警惕地向后撤了几步,眼中闪着暗芒,似笑非笑,道:“安眠今日嘴格外甜啊,莫不是看上了哪家姑娘,特意学的这……”
季枕冷下脸来,一拂衣袖,轻哼一声,背过身去
见此一幕,林槐安赶忙上前,扒着窗沿哄人,“突然来这么一遭,我还以为你被哪个孤魂野鬼、山野精怪夺舍了呢”
季枕捏着书卷的指腹边缘微微泛白,他努力稳住声音,“是小人的不是,小人应赞将军警惕机敏,机智过人才是”
身后安静了会儿,季枕不住用余光去瞟,在某一次碰到林槐安含笑眉眼
她一挑眉毛,骄傲的表情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是装生气,你才舍不得不理我
季枕心脏漏跳一拍,眼前之人与李安梦重叠一瞬,叫人分不清,她是安阳公主林槐安,还是李安梦的林槐安
坚定的心念动摇
她二人整体选择走向的高度一致,使他有意、无意忽视掉不同的小细节
比如,李安梦对南方更多是好奇,一直想长居地是北方,林槐安曾镇守徐州,见过与南方都城不一样的地方,想在北方长居
手中书卷落地,季枕小腿磕到书案,不断逼近的时间,步步紧逼的人,让他不得不直面问题
她们真的是一个人吗?他从始至终爱的人是同一个吗?如果不是,那他爱的究竟是与他常相伴,三次未曾救下之人,还是最开始那个封建王朝,不屈不挠的公主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