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4 ...
-
那天栗倦在男人的目送下进了地铁站，他乘坐扶梯上了高梯往安检处走，目光所向是已经长得比天高的绿树，阳光照耀下绿叶几乎遮住满屏的玻璃，他趴在扶手上低头看慢慢走远的男人，他很高，在人群中逆行，栗倦看了他很久。
他垂着眸子又盯了一会才转身去安检处，身后，男人停住脚步扭身仰头看着栗倦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才又转头走进了人潮中去。
陌生的电话是在周三下午打来的，栗倦按下接听键，他还在看电脑，随声问道，“您好？”
对面停了三秒，栗倦刚发完一条消息，对这股沉默觉得疑惑，他拿起手机贴近耳边，有人说话了，“栗先生。”
栗倦一滞，他猛地站起身觉得要接杯水喝，“是我。”对面又说话了，“你的车已经修好了，你现在方便过来取一下车吗？”
栗倦抬手看着手表，三点四十分，他想起来一会儿还有个会议要开，“五点可以吗？我一会儿还有个部门会议要开，大概会在五点左右过去。”
东城修车厂，男人正站在原地拿着座机电话绕着车钥匙玩，他歪着头，微垂着眼皮，此刻他极为放松，他的背挺得很直，仿佛是在站军姿，“当然可以，我等你。”
后面的三个字说得缠绵又暧昧，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他音色很好，栗倦曾经在KTV听过他唱歌，是一首很老的粤语歌，但是足以让他心动。
栗倦觉得心里一热，他反手贴着自己的脸颊，心里庆幸他此刻在办公室不会被旁人看到。
栗倦捏着手机，他闷闷地嗯了一声，让人听不出情绪。
就在他觉得这个对话要结束的时候，男人又开口了，他的语气很认真，“你怎么过来？”
栗倦想了想，五点左右大概是下班高峰期，他打车过去少说也要一个小时起步，再加上堵车恐怕没有两三个小时是过不去了。男人似乎在他沉默的这半分钟里看透了栗倦的心思，“你坐地铁吧。”
他说道，接着又晃起来手里的车钥匙，叮铃铃的声音径直传到了话筒里到了栗倦的耳边，“我去接你。”
栗倦犹豫了半分钟，他们都没有说话，男人那边偶尔传来车子的鸣笛声和说话的声音，栗倦听的很清楚，他好像也听到了风吹起藤蔓的沙沙声，那只狸花喵正窝在阳光下小憩。
“那就麻烦你了。”
栗倦很客气地和他道谢，男人觉得自己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浊气，“你加我微信吧，这个手机号就是微信号，快到了就提前给我发消息。”
通话终于结束了，栗倦瘫坐在座位上，他盯着手机通话页面发呆，是一串他并不熟悉的电话号码，他看了几秒，打开微信搜索男人的微信。
先蹦出来的是一只肥嘟嘟的三花猫，方方正正的头像框，栗倦点开那张图片紧紧盯着，觉得不确定又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确定了是男人的微信，微信名也很简单，一个大写字母Y。
栗倦扯出一个很小的笑，和他曾经认知里的贺厌炽一模一样。
贺厌炽没有个性签名，界面上简简单单的挂着一个微信名和一张图片，和他这个人一样。
栗倦点下了好友申请，很认真地打下几个字，想了几秒他又觉得不妥，摁下删除键把刚打好的字又删除掉了，他辗转思绪，像是当年刚毕业拿下几个Offer时那样郑重纠结，思索着语言。
最后的最后，栗倦打了几个字。
【你好，我是栗倦。】
对方同意的很快，几乎是秒同意，栗倦忍不住想男人此刻是不是正在拿着手机等着通过申请，对面发过来几个字，栗倦只是看了一秒，他就觉得心脏漏了几拍，狠狠地把手机屏幕倒扣在桌面上。
他说，我知道是你。
栗倦捂着心口，他的视线放在了电脑屏幕上，刚刚做好的方案和计划他看不进去一个字，脑袋里盘旋着那五个字，他甚至往深处去想，男人是不是，是不是已经把他认出来了？
“不不不。”栗倦摇头，他又在否定自己，“不可能，都已经十年了，绝对不可能。”
噔噔蹬的敲门声打破了栗倦的思绪，阮筱抱着一沓文推门进来了，她道，“栗经理，会议要开始了。”
栗倦站起身把手机放进衣兜拿着电脑跟着阮筱去了会议室，再开完会出来时已经是五点一刻了，栗倦心里一紧赶紧拿出手机看消息，果不其然，红色的圆圈内嵌着数字扎进了他的眼睛，栗倦的第一反应是惨了。
回了办公室他才看到男人给他发的消息，先是栗倦又是打了个问号，接着是两个重复的你在忙吗，最后接着是一个哭泣的颜文字。
栗倦笑了，他甚至能想象到男人打出这个表情包时的纠结表情。
阮筱走在栗倦的右后方，她的眼神不经意瞥到了栗倦的笑脸上，她小小地睁大了眼睛，接着是有些惊喜，她很少看栗倦笑，甚至是微笑都很少见，但是这种发自内心的笑意，特别是低头看着手机那种连本人都不经意的笑容属实是难得一见。
“经理。”她悄悄靠近栗倦，“你笑得好开心呀，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栗倦迅速放下手机，他面上不显，那个笑意还没落下，他摇摇头岔开了话题，“行了，别八卦了，要下班了。”
他没有怪罪的意思，阮筱也不算冒犯，栗倦没在意但是他也不是那种乐意把私事说给别人听的人。阮筱也笑了一下，挎着身边人的胳膊回去了。
他下了地铁已经快六点了，高峰期很堵，他几乎没时间拿手机出来，心里着急，他贴着墙根站才免于被挤的命运，出了安检处，栗倦又来到了那处绿意盎然处，他捏着手机拨通了电话，栗倦站在桥上四处张望，男人告诉他在E口出口等他。
栗倦没看见人，一时间来回的行人很多，背着包的，拉着行李箱的男男女女，电话还在嘟嘟嘟地响，男人没接，最后自动挂掉了。
突然，影影绰绰处的阶梯拐弯处走上了一个穿着褐色风衣的男人，他似有所感缓缓抬起头和站在原地的栗倦对视。栗倦放下手，他沉默地对上了男人的眼睛，男人喊他，“栗倦。”
人群仿佛又动了，栗倦抬起脚步朝他大步走去。
坐上了熟悉的小电车，栗倦带上了那个白色的头盔，男人骑在非机动车道上，拐了个弯就路过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面折射着银光，栗倦扭头看着湖面，觉得有些晃眼。
他没抓住男人的衣角，双手扶着前座底，路过了几个减速带，栗倦还是不受控制地晃了几下，他犹豫着开口，“对不起，我刚刚开会太忙了，没来得及回复你的消息。”
此刻两人的聊天界面上还是男人发送的那个哭唧唧的颜文字垫着底，栗倦总觉得心虚，他先解释自己的情况请求男人的原谅。
小电车的行驶速度并不快，他们两个大男人坐着显得有点别扭，微风拂面带着几分暖意，栗倦忍不住微微眯上了眼睛。
他又拐了个弯似乎能看到修车厂的轮廓了，男人不经意地开口，”我知道，你肯定是因为忙才没回复我的，我没介意。”
栗倦松了口气，心里如释重负，他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这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车子停下来了，男人刹车有点猛，栗倦没有防备，他的脸撞到了男人的后背，鼻子都有点痛了，栗倦皱起了眉头，抬眸看他。
男人已经下来了，栗倦双腿直在地面上仍然坐着，他们停在了车行门口，砖红色的铁门半开半掩，狸花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上了裸露的砖红色的墙壁上。
男人俯身摘掉了栗倦的头盔，他嗅到了男人身上的香皂味道，男人单手拎着头盔，他低头看着栗倦说句什么。
狸花猫从墙梁上跳了下来，爬山虎沙沙作响，那句话被吹进了风里，栗倦还是听到了。
贺厌炽说，“栗倦，好久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