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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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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骦后他一步走出来，刚一抬眼就看到了这诡异的一幕，栗倦很快反应过来收回手，拉杆就跑到了贺厌炽手里，他十分自然地把行李箱拉到自己身侧，等着栗倦介绍他。
“经理，这位是……”晋骦自然看到了贺厌炽，他身量很高，路过的人都没忍住侧目，贺厌炽也不说话，他在等栗倦的下一步反应和动作。
“我朋友。”
栗倦对晋骦说道，随即又转头介绍晋骦，“这是我同事，叫晋骦。”
贺厌炽先一步伸出手对晋骦笑道，“你好，我叫贺厌炽。”
“你好。”她似乎看到了什么，笑了笑，“经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有人来接我。”
栗倦扭头去看，贺厌炽站在她身侧挡住了他的视线，栗倦没看到来人，晋骦走了。贺厌炽拉起行李箱先一步往外走，他走了两步，扭头看着站在原地不懂的栗倦，随即朝他扬扬手招呼栗倦过去，“走吧。”
他在笑，栗倦觉得心底生出一种异样感，如同流沙一样缓缓经过他的心头，灼热，滚烫。
贺厌炽已经找好地方了，是一家家常炒菜的饭馆，他们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店里面的装修很淳朴，栗倦此刻正在抱着菜单看菜，贺厌炽把他的行李箱放在靠墙角落，起身给服务员要了一壶热水。
“选好了吗？”他回来的时候栗倦还在低头凝眉看菜单，他思索了好久最后点了一个炒花菜，把菜单递给贺厌炽之后，桌面上已经倒好了一杯水，他摸过去是温热的触感，适合入口。
“就一个？”贺厌炽看着那个被打上对勾的炒花菜有些哑然，再看过去，栗倦低着头在喝水，他脸色有些发白，顶光照下来，眼睫毛的阴影打在脸上，衬得他更虚弱了，“你是不是不舒服？”说着贺厌炽的手就探到他的额头，栗倦往后微躲了一下，几缕发丝穿过他的指缝，贺厌炽的手掌已经握成拳头，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些许冒犯，“抱歉，我……”
“没关系。”栗倦摇摇头，伸手虚摸了下刚才被碰到的头发，放下手，“我有点晕机，缓一会就好了。”
“你点吧。”栗倦把菜单往他的方向推了推，“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想着你亲自来会好点。”
贺厌炽还在看他，他觉得栗倦还是他熟悉的样子，像十三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腼腆，安静，白着一张脸，只是瘦了很多。
每个人都会擅自长成大人，栗倦总会慢些，慢到他好像停止了成长。
菜上来后，贺厌炽先动了筷子，他把栗倦单独点的那道菜放到他面前方便他夹菜，栗倦端着米饭低头吃饭，他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话，食不言寝不语，贺厌炽更是，他吃饭的速度也很快，全程沉默，这样到显得两人格外默契。
贺厌炽开的是一辆红色吉普车，他把行李箱放在后座，招呼着栗倦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栗倦正在低头系安全带，他有些呆滞地抬头，眼神好像在说，不送我回家吗？
贺厌炽看出来他想说的话，问他，“去消消食怎么样？”他没动，等着栗倦点头或者拒绝，栗倦点了点头，安全带啪嗒一声被扣上了，“去哪儿？”
“秘密。”贺厌炽没看他，眼神平视前方，发送了车子。
三十分钟后，栗倦被带着来到了南湖公园，贺厌炽先下了车，他解开安全带下来了，夜色已经悄悄降临了，远眺过去天边一线橘橙色，蓝的湖，仿佛一直延续到天边。
“你去哪儿出差了？”贺厌炽主动和他说话，两人并肩走着。
“香港。”栗倦跟着他的脚步，贺厌炽迈的步子很大，他走路很好看，格外板正，背也挺得很直，“到了最后一天客户带着我们去了太平山。”
“那里很漂亮。”栗倦像是再回想，但是行程赶得很急，他们没有逗留太久，栗倦想着，“但是时间有点赶，我没来得及看看风景，只是匆匆走了一遭，没什么滋味。”
贺厌炽看他，“你还想再去吗？”
“想的。”
两人找到石凳坐了下来，眼前是平静沉默的湖，风一吹，波光粼粼的映着金光，“我想去那里看看夜景。”
风吹起他的头发，栗倦的脸全部暴露在贺厌炽眼底，他长得很清秀，圆眼瞳，黑色的眼珠清澈浓厚，看人的时候很认真，他在工作上总是很专注的，没有表情的时候很有威慑力，日常相处下来就会知道他很软和，没有什么攻击力，但是很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贺厌炽伸手撩起他的头发，他的动作很自然，栗倦不习惯他的肢体接触，两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亲昵更让他觉得抵触，栗倦没在人前暴露过自己的性取向，他很在意和同性的相处，总是会隔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栗倦躲开他的触碰，他站起身，“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我们第一次见面。”贺厌炽依旧坐着，“你的长相一点都没变，我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栗倦想问他，为什么他不说，可是话没说出口吗，他就醍醐灌顶般，“你是故意的。”
贺厌炽笑了两声，他双手插兜，笑弯了眼睛，“我没有。”他反驳道，“是你先假装不认识我的。”
他有些孩子气的辩驳，贺厌炽不笑了，栗倦更熟悉他这张脸，以前的贺厌炽很少笑，他的表情总是淡漠的，栗倦偷偷观察他的三年间，他很少见到贺厌炽的笑脸。
栗倦和贺厌炽的第一次相遇就被他看到了最不堪的一面。
栗倦是中途转学过去的，高一的第一个学期，他作为插班生转到了於城，第一天的开幕式他没来得及去，那天他在帮他妈收拾一些烂橘子和青苹果。
上学路上，他被几个人堵在了小巷道里，有人踹了他一脚把他的书包扒空了。他不认识他们，却也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栗倦不说话，低着头任由几个男生掏他的口袋抓出一把硬币和几张破破烂烂的纸币。
“他娘的，就这几个零钱。”小混混破口大骂，本来看栗倦这身衣服和书包再怎么说也能捞出来一点油水，谁知道是个穷光蛋。那人气急败坏，给了他一巴掌，嘴里骂骂咧咧地威胁他，“敢说出去，小心老子收拾你。”
小混混带着几个小弟走了，栗倦弯腰捡起书包，书本脏了点，沾了泥土和污水，他拿着袖子擦了擦，走出巷口的时候，外面站了个人。
栗倦抬眸看他，男孩在吸烟，他吐了一口烟，单手插兜弹了下烟灰，栗倦垂下眼皮从他身边路过，他捏着书包带子嗅到了淡淡的橘子味道。
不是坏掉的橘子，栗倦忍不住想。
再见面，栗倦正在学校的小超市买面包，他围着展览区转了一圈又一圈，找了一个看上去最大的面包拿着去结账了。
那时候已经是接近午休时间了，栗倦做好了手上的卷子才觉得肚子有些饿，外面的树叶抽条出绿色的枝桠，头顶的风扇在嘎吱嘎吱响。
超市的老板正在咬着根棒冰追剧，栗倦把东西放到了玻璃台上，老板的眼神从手机上移动下来，张嘴说了个数字。有人站在他身后，栗倦又嗅到了橘子的味道，一只手从他身侧伸出来，是一盒牛奶和一瓶橘子汁。
“结账。”男孩把钱递给老板，又随手从一旁的冰箱里拿出两根棒冰，橘子味道的，“不用找了。”
栗倦也把钱递给老板，他拿着面包转身要走，男孩叫了他一声，“给。”栗倦没敢接，男孩已经快他两步走出门了，他随手抛起其中一根，很巧地落到了栗倦的怀里。
栗倦的怀里是面包，面包上掉了一根橘子味的棒冰。
他跟在男孩后面走出了小超市，树荫下站着一个人，女孩转头看着姗姗来迟的男孩，有些娇嗔抱怨他怎么这么慢，男孩有些不在意，把牛奶递给她又摸摸她的头，两人走远了。
栗倦知道他们在交往，班里的同学也知道，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保守这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栗倦很早就知道自己是更倾心于同性，契机也许是某天他被拉着去了网吧不小心点开了一条广告，极具冲击力的画面吓到了曾经还懵懂的他，身边的人尖叫着起哄，栗倦则满脸通红，后来他就再也没去过那家网吧。
栗倦的眼神总是不受控制地移向身边的同性，他不参与男生间的黄色段子，不发表男生宿舍对班级女生任何方面排名的言论。
栗倦像个独行侠，他没有朋友，只是偶尔会回想起夏天里那根落在面包上的橘子味棒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