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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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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你想你，也能成为嗜好。”——《当你》
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均匀地涂抹在礼堂的蓝色座椅上。
鹿晚晴蹲在后台的音箱旁边，校服裤子的膝盖处已经蹭上了一层薄灰。她第三次检查手中的接线板，确保每个插孔都牢固无误——尽管早在二十分钟前这项工作就已经完成了。
"高三（1）班代表，宋辰阳同学，请到后台准备。"
广播里学生会长周婷的声音让鹿晚晴的手指一颤，插头"啪"地掉在地上。她慌忙捡起来，假装专注地擦拭其实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瞟向后台入口。
脚步声由远及近，逆光中走来一个修长的身影。黑白色校服的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晒成小麦色的小臂。他低头翻着演讲稿，眉头微蹙，额前的碎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栗色光泽。
"同学，这个麦克风好像没电了。"
清冽的男声在头顶响起，鹿晚晴猛地抬头，后脑勺"咚"地撞在音箱上。疼痛像烟花一样在颅骨内炸开，她却死死咬住下唇没发出声音。宋辰阳就站在一步之外，微微俯身看着她，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小的阴影。
"我、我马上检查！"她的声音尖得不像自己。接过麦克风时，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手背，那一小块皮肤立刻像被烙铁烫到般灼热起来。
麦克风明明完好无损，她却像面对精密仪器般反复拨弄开关。宋辰阳安静地等了十秒，嘴角微微上扬："可能是舞台接口的问题，我换备用麦克风就好。"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台阶尽头，鹿晚晴才长舒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校服后背已经湿了一片。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近距离见到宋辰阳了——如果开学典礼的流程对接算近距离的话。
第一次是在高一军训，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宋辰阳站在主席台上，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声音却清朗得像没受过烈日炙烤。
第二次是上学期期末，她去（1）班送材料，看见他靠在走廊窗边背单词，阳光把他的侧脸轮廓镀成金色。
"鹿晚晴！幕布绳子系好了吗？"周婷的喊声把她拉回现实。
"马上！"她慌忙起身，却因为蹲太久双腿发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稳住身形时，她瞥见宋辰阳留在座位上的黑色笔记本。
会场渐渐安静下来。鹿晚晴蹲在第三排过道上，假装在系鞋带。那本笔记本就躺在相邻座位的下方，封面朝下，露出内页的一角。她伸手就能拿到。"下面请高三（1）班宋辰阳同学代表全体毕业生发言。"
掌声雷动。鹿晚晴抬头，看见宋辰阳从容地走上舞台。聚光灯下，他的白衬衫干净得刺眼。当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礼堂时，鹿晚晴终于捡起了那本笔记本。
黑色硬皮封面有些磨损，边角却整齐得不可思议。她小心翼翼地翻开扉页，"高三（1）宋辰阳"几个字潇洒地躺在右上角，墨迹在"阳"字的最后一捺有些晕开，像是被匆忙合上时蹭花的。
指尖悬在纸页上方犹豫了三秒，她轻轻翻到下一页。出乎意料，里面不是课堂笔记，而是一些零散的记录。
一页写着"9月1日，晴，操场东侧梧桐第三片黄叶"，旁边画着片叶子的简笔轮廓；另一页记着"食堂新窗口的番茄炒蛋偏甜"，还打了个小小的叉号；最新的一页顶部写着"开学演讲提纲"，下面却只写了三行就被划掉，旁边重新起草的内容正是此刻台上正在说的部分。
翻到中间，她发现几页连续记录着星象观测。不是复杂的数据，只是简单的描述："凌晨四点醒来，看见猎户座腰带三星特别亮"、"阳台上的薄荷草朝东南方歪头，和昨天风向相反"。这些句子旁边偶尔画着潦草的小图，有云朵形状，有树叶脉络，还有一只睡在键盘上的猫。
笔记本最后一页粘着张便利贴，上面是他工整的字迹：「星辰大海，永不止步——致十八岁的自己」。字迹比扉页的姓名新鲜得多，可能是最近才写的。
"......谢谢大家。"台上传来结束语，掌声再次响起。鹿晚晴如梦初醒，啪地合上笔记本。她应该立刻送去失物招领处，或者直接送到（1）班教室。但当她抱着笔记本走到后台时，宋辰阳已经被几个男生围住，他们讨论着下午的篮球赛，笑声爽朗。
鹿晚晴站在阴影里，看着阳光中那个被簇拥的身影。他的后颈有一小块皮肤被衣领遮住又露出，随着点头的动作时隐时现。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像个偷窥者。
"找到失主了？"周婷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吓得鹿晚晴差点把笔记本扔出去。
"是、是宋辰阳的，我正要送去（1）班。"
"直接给他不就行了？"周婷朝人群抬了抬下巴，"他们班下节体育课，现在不送待会教室就锁门了。"
鹿晚晴的指甲在笔记本封面上留下几道月牙形的压痕。"他好像很忙......"
"忙什么呀，走走走。"周婷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朝人群走去。鹿晚晴感觉全身血液都冲向了耳朵，手里的笔记本突然重若千钧。
人群中央，宋辰阳正在系鞋带。他低着头，后颈的脊椎骨节清晰可见。周婷清脆地喊了声："宋大学霸，你的本子！"
所有男生都转过头来。鹿晚晴感觉自己的脸烧了起来，手臂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宋辰阳直起身，目光掠过周婷，落在她手中的笔记本上。
"啊，原来掉在那里。"他伸手接过，指尖在封面上轻轻一抹，"谢谢。"
这句道谢是对着周婷说的。他的视线甚至没有在鹿晚晴身上停留一秒，就转向身旁的男生："张铭川，你刚才说体育老师怎么了？"
人群簇拥着他向门口移动。鹿晚晴站在原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吓人。周婷拍拍她的肩："发什么呆呢？快去帮忙收横幅。"
走出礼堂时，鹿晚晴看见宋辰阳在操场另一端。他跑动的身影在九月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一帧被过度曝光的胶片。
典礼结束后的收拾工作持续到中午。鹿晚晴负责清点座椅下的遗失物品，收获了三支圆珠笔、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和一条皱巴巴的手帕。
当她弯腰检查最后一排时，指尖突然触到一个硬物——那本黑色笔记本又出现了，躺在座椅下方的阴影里，像是从谁的书包侧袋滑落的。
这次鹿晚晴没有犹豫。她抓起笔记本就往明德楼跑去。（1）班教室门锁着，透过窗户能看到里面空无一人。她试着推了推窗户，最边上那扇发出"吱呀"一声，露出一条缝隙。
鹿晚晴环顾四周，走廊静悄悄的。她深吸一口气，将笔记本从窗户缝塞进去，正好落在第一排的课桌上。正当她准备离开时，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同学，你找谁？"
鹿晚晴浑身一僵，慢慢转过身。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抱着作业本站在楼梯口，警惕地看着她。
"我、我来还笔记本。"她指了指窗户，"宋辰阳的，掉在礼堂了。"
眼镜女生走近看了看："放讲台上比较好吧？我们班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
"哦，好..."鹿晚晴的手还搭在窗框上，进退两难。
"我帮你放吧，我是（1）班学委。"女生推了推眼镜，"你是哪个班的？"
"高三（7）班，鹿晚晴。"她小声回答，突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有人问她的名字。
"行，我会转告他的。"女生从窗户取出笔记本，随手放进讲台的抽屉里，"谢谢啊。"
鹿晚晴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到楼梯拐角时，她听见楼下传来嘈杂的说笑声，其中那个清朗的嗓音让她脚步一顿。
她下意识躲到消防栓后面，看着宋辰阳和几个男生抱着篮球走上楼梯。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锁骨处泛着运动后的红晕。
他们擦肩而过时，宋辰阳身上飘来淡淡的薄荷气息，混着阳光晒过的棉布味道。鹿晚晴屏住呼吸，直到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敢移动。
回到教室，午休时间已经过半。林小满正趴在桌上睡觉，嘴角还沾着饭粒。鹿晚晴轻手轻脚地坐下，从书包里摸出一个牛皮封面的小本子。
她翻开第七页，上面已经画了六幅宋辰阳的速写：军训时的侧影、走廊背单词的轮廓、领奖台上的剪影...今天这页，她画下他站在舞台上发言的样子，特别仔细地勾勒出他握话筒时微微凸起的腕骨。
"画谁呢这么认真？"林小满突然凑过来，吓得鹿晚晴"啪"地合上本子。
"没、没什么，美术课作业。"
林小满狐疑地看着她通红的耳根："骗谁呢，你美术课不是选修的书法吗？"她伸手要抢，"给我看看！"
"真的没什么！"鹿晚晴把本子死死按在胸前，"就是...就是随便画的人体结构练习。"
林小满撇撇嘴，突然压低声音："该不会是（1）班那个宋辰阳吧？"
鹿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你怎么会这么想..."
"得了吧，全校一半女生暗恋他。"林小满打了个哈欠，"不过劝你死心，听说他高一起就有女朋友了，在广城的外国语学校。"
鹿晚晴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本子边缘："我没..."
"知道知道，人体结构练习嘛。"林小满挤挤眼睛，转头去翻下节课的课本。
放学铃响起时，天空突然下起雨。鹿晚晴没带伞，只好站在教学楼门口等雨小一点。透过雨幕，她看见操场边的梧桐树下有个熟悉的身影。宋辰阳蹲在那里，校服外套撑在头顶，下面似乎藏着什么。
雨势稍缓，鹿晚晴忍不住好奇，沿着走廊向那边走去。走近了才发现，他在用外套为一只三花猫挡雨，另一只手正从书包里掏出什么。猫咪警惕地看着他，却没有逃走。
"只有火腿肠了，将就一下吧。"宋辰阳的声音温柔得不像平时那个冷静自持的学霸。他掰开火腿肠放在地上，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猫咪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宋辰阳笑了，眼角弯成好看的弧度。他伸手想摸猫咪的头，却被灵巧地躲开。这个失败的尝试让他笑得更开心了，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鹿晚晴站在走廊柱子后面，心跳快得发疼。雨中的这一幕像被按了慢放键，每一帧都清晰得不可思议。
她突然想起笔记本上那些关于星空的记录，和那句"星辰大海，永不止步"。原来在众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学霸，也会在下雨天偷偷喂流浪猫，还会因为被拒绝摸头而傻笑。
她没有上前，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宋辰阳起身离开。猫咪吃完火腿肠，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敏捷地跳上围墙消失了。
鹿晚晴从书包里摸出速写本，在第七页的空白处添上一只三花猫的轮廓。
雨停了，天边出现一道淡淡的彩虹。鹿晚晴把本子贴在心口，踩着水洼走向校门。这一刻她决定，要把今天看到的一切都记在心里，而不是去打扰那个雨中的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