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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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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早上押了钱,无比期望自己能够立刻打败玉真派,叫世人刮目相看,自比试开始,明锐星就一直很兴奋。
起初,段景并没有发觉这一点,因为明锐星平常就足够活跃了,他们实在没想到小师弟还能在这方面上实现更大的突破。
于是几乎所有的对阵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在别的弟子反应过来之前,明锐星就一马当先地掠上了擂台,然后不过几息,对手还未在擂台之上站稳,就又被他在三招之内打退下擂台。
他的招式迅疾如电,快而准地击中每一个能够给予对手最大伤害的关窍,点、刺、挑……几个动作就完成一套行云流水的招式,叫对手毫无招架之力。
而自始至终,明锐星都没有拔剑出鞘。
势如破竹,一时之间竟无人可挡。
还有谁?
少年立于擂台中央,如一支蓄势待发的箭。风猎猎地吹,他的衣袂翻飞,拍打在他身上发出沙沙声响。此刻,一切静到极点,他没说话,可在场众人都听见了他在问,仿佛某地宝剑正一寸寸出鞘,龙吟声隐隐盘旋在这上空。
明锐星这时已然忘却了一切,完全沉迷在对决的世界里。他身上未脱去的少年稚气此刻奇迹般被一种入定般的沉静所替代,令人望而生畏。
刚刚的那些还不够,不够,远远不够。他现在只想用自己的剑战胜更多人,要自己酣畅淋漓地和什么人比过一场,直至精疲力竭。
他眯着眼睛,目光如炬,挑衅一般,缓缓地,用未出鞘的剑指向玉真派的位置。
一封再直白不过的挑战书。
方才被少年锋芒震慑得忘记呼吸的众人此时骚乱起来。
“这小子是有点本事,可这……挑战玉真也太狂了!”
“这究竟是哪号人物?他师门没教过他什么是天高地厚吗?”
“实在是不知所谓了!”
“他好像是归墟剑派的,”有人说,“他的师父是……穆辞。”
周围很吵闹,那人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毋庸置疑,许多人都真真切切听见了他的话,因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顿住。
穆辞。
那个在十六岁就能够把玉真派掌门打败的穆辞。
在十多年后,归墟剑派沦回无名小派,只配在人说起玉真派时提起来嘲笑的今天,他的弟子,以同样势不可挡的姿态,又一次剑指玉真。
似乎这个江湖又要变得有趣起来了。
*
看台上。
“二师兄,小星今天特别不一般啊。”莫忆铃说,眼里也闪着光,手不自觉按上剑柄,“看得我也有点手痒了。”
段景轻笑,看向坐在主位的秋梧桐,“师姐,要拦吗?”
过往归墟在比武大会的行事风格都是力求稳妥,尤其是在与玉真的接触中,绝不会表露出任何一丝锋芒,生怕被江湖中人拿来做文章。
秋梧桐神色沉静,不紧不慢地用茶盖刮去茶沫,轻呷一口,“师弟,这茶果真好喝,若不细细品,倒浪费了,是不是?”
段景挑眉,赞同道:“师姐说得对极。”
*
玉真派好几个弟子被明锐星激得直起身子,手已经按在剑柄之上,就要冲上擂台。
却不想有人居然抢先了他们一步。
“啪、啪、啪。”
那人轻轻抚掌,微笑道,“真是好精彩,果然少年出英雄,不知道某是否有幸与少侠一比。”
“你?”明锐星看向他,面露狐疑。
来人一袭白衣,做的是书生打扮,手上只持了柄扇子,一副白面书生、翩翩公子的行头,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
明锐星问道:“你的武器呢?”
“没有武器也不打紧,”男人做了个手势,“少侠,请吧。”
“这不行,”明锐星利落地把剑收回去,道:“你不用武器,我也不用,这样才公平。”
对面的男人一挑眉:“当真如此?”
“当然是真的,”明锐星撩开衣摆,摆出接招的架势,“有本事,就放马过来。”
明锐星的招式一向以快而胜人,很少有人比他快,但他没料到的是,这在白衣人面前并没有发挥多大的用处。
因为他根本无法锁定白衣人的方位。
对方的步法诡谲,时远时近,忽左忽右,身影无踪,似鬼魅一般难寻踪迹,扰得明锐星心乱,招式几次落空,出招逐渐变得莽撞起来。
“怎么?”男人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故意在他耳边低笑,“这就不耐烦了?”
“谁不耐烦了!”
他讨厌这个男人说话的腔调!明锐星心头火起,向后蓄力一掌,被擒住手腕后,迅速拧身格挡,挣脱禁锢后更猛烈地发动攻势。
两人一来一回,打得难舍难分,看似势均力敌,然而,擂台之外,稍微有些资历的看客都看得出来,照这样消耗下去,明锐星绝不是白衣男子的对手。
“师姐,小星这一回合……恐怕危险了。”段景理智分析。
“看步法和打扮,是无相门的人,”秋梧桐道,若有所思,“奇怪,有这样的身手,昨夜应该会座在上层才对,我竟半点印象也没有。”
擂台中央,明锐星出招不成,反漏出破绽,一时不察被白衣人抓了过去,被锁住双臂,无法出招。
明锐星怎么使劲也挣不开,被气红脸,咬牙切齿:“你卑鄙!”
早在刚刚的缠斗里,明锐星就发现男人实际并非表现出来的那般,他的手上有茧子,很明显是经年累月练兵器才磨练出来的,可他却故意不带兵器,伪装文弱,使他放松警惕。
“卑鄙?”男人轻笑,笑声低醇,“少侠你真不讲道理,不是你自己说要公平的?”
“兵不厌诈,对不对?”他道。
又来了,似曾相识的讨厌的感觉!
可他怎么会认识这种讨人厌的家伙!
胜负已分。
男人缓缓放开他,后退回去,动作里有着不易察觉的恋恋不舍与遗憾。
“承让。”
明锐星此刻仍旧不甘心,却也知道自己刚才生气的话是意气用事,方才的比试是他自己轻敌,这事儿是无论如何也怪不到别人头上的。
他也不喜欢输了还赖账。
心服口服。
他呼出一口浊气,站直身体,抱拳回以一礼,“多谢指教。”
这一场打斗着实精彩,尽管明锐星输了,他此刻服输的风度倒叫本觉得他张狂的看客们欣赏,没因此嘘声,而是大喊喝彩:
“好!精彩!”
“小少侠别气馁!下场你定能胜他!”
“看来这次归墟和玉真的对决,不会叫我们失望了。”
……
太丢人了!
自己本可以赢得更漂亮的。
明锐星当然还是不免垂头丧气。
因为实力名震江湖,穆辞并不和归墟的其他弟子坐在一块,和晚宴时一样,他和其他门派的长老在更高的看台。看台里有一人一个的小隔间,房间里甚至还有屏风、香炉一类的华贵物事,桌上放着茶水和糕点,一看又是平头百姓无福享用的精致。
果真给段景说的一样大手笔,也不因为久怨而亏待穆辞。
明锐星从小窗翻进去,在穆辞旁边另一张椅子坐下,也不说话,而是泄愤一般,拿起没被穆辞动过的那碟糕点吃起来,吃得太急,他又被呛到,急手急脚地给自己倒一大杯茶水,一口牛饮下去。
茶水估计穆辞也没有喝过,居然是热的!
明锐星被烫着了,却不能吐出来,还是艰难地咽下去了,他捂着嘴:“……好痛。”
穆辞伸手过来,捏住他的下颌,要帮他看,“张嘴。”
太痛了,明锐星顾不及和穆辞唱反调,乖乖地张嘴,露出舌尖。穆辞看过去,少年舌尖红艳异常,因为被烫疼了,软肉微微胀起,正发着颤。
明锐星眼泪汪汪,因为不敢动舌尖,只得含糊不清地说:“烫破惹……”
穆辞目光沉静:“没破。”
旁边有个小摇铃,穆辞跟人要了蜂蜜水,很快就有人送过来,他为明锐星倒了一杯。
“喝。”
甜意在舌尖蔓延,太好喝了,明锐星又多喝了几口,只是他学会吸取教训,不敢再多喝,只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饮,怯怯的,难得一副秀气的模样。
“我是一不小心……”
他小小声说,也不知道说的是哪件事情。
穆辞没说话,只是看他,放佛能看到他的心底里去。
在擂台上他还能够坦然认输,在穆辞面前,却又不知道为何而不情不愿,无法承认自己的不好,明锐星说:“好吧……我确实轻敌了。”
他耷拉下脑袋,等着穆辞发话。
他可真不想听见穆辞说什么“知道便好”之类的话。
“那个男人,”穆辞说,“不是中原人。”
明锐星倏然一惊:“嗯?”
他瞪大双眼,心头的沮丧霎时被一扫而空,追问道:“为什么?怎么看出来的?”
“他的步法是出自无相门,但……”
他示意明锐星放下茶杯,紧接着出了一招,他的动作不快,可难以捕捉,明锐星动作比他快,却仍旧没防住,被他扣住肩,紧紧钳制住。
这不是穆辞的招式。
明锐星立刻反应过来,“这是……”
这是那个白衣人的招式!他就是一直被这招压制着无法反击。
“看。”
穆辞让他观察此刻的手势,犹如鹰爪,“这是北方的掌法。”
这就耐人寻味了。北方的人来就来了,为何还要乔装打扮,扮做无相门的人?
“他有备而来,本身就不简单,与你无关。”穆辞收回手,淡淡道。
明锐星此时却没心思再想胜负,而是撑着桌子,两眼放光地凑过来:“怎么做到的?”
“你都不教我这个!”明锐星说,“看一遍就能学会,是怎么做到?”
穆辞:“你自己说只学剑的。”
“我现在要学了,”明锐星说,外面又开始有比试,打起精神后,他生怕错过一点热闹,急着去看,边翻过窗边回头说,“这次回去你一定要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