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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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穆辞清理完土匪窝完成委托，天色已晚，大富商见他还身边带着明锐星这个小孩儿，便劝他不如休息一夜再行启程。
明锐星跟着穆辞在山上吃了一整日的沙子，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听见大富商说要在酒楼设宴招待他们，登时两眼冒光，顾不得和穆辞之间的恩恩怨怨，也不管会不会被穆辞冷嘲热讽，扯住了穆辞的衣角，对着他拼命点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祈求他答应。
穆辞：“……”
他对富商道：“如此，却之不恭，多谢。”
明锐星也学着行礼，像模像样的：“多谢主人家费心招待！”
大富商摆手一笑道：“二位客气了。”
*
酒楼的菜肴过于丰盛，明锐星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的菜式，又早饿得饥肠辘辘，一时不慎，竟吃得撑了，令穆辞着实无语。
为防半夜他腹痛闹人，酒宴之后，穆辞只得冷脸抓着蔫了吧唧的明锐星，带他在小镇周边走动，令他消食。
许是真的难受，明锐星一整个人都挨着穆辞走，像是全身骨头都被抽去，再没半点气力一般——往日里他没睡醒，在宗门大会就是这样倚着旁边的戚常念，坐在上面的穆辞几次视线扫到他，他次次都是如此 。
实在是陋习。
穆辞：“站直。”
明锐星耍赖道：“我难受得厉害，站不直，靠一下，就靠一下。”
前方人群聚成一个圈，人头攒动，大大小小的喝彩声接连不断，似乎是有杂耍班子在耍把戏，十分热闹。
明锐星走过去瞧热闹，然而他太矮，什么也看不见，听旁边的人喝彩时急得差点蹦起来——至于蹦起来能不能看见又要另说了。
穆辞摁住他的肩，制止住他的动作：“不想待会腹痛，就别跳。”
“可是我也想看呀！”明锐星不甘心道。
人群中又爆出叫好声。
明锐星更急，怕自己再耽搁下去不知道又要错过多少精彩，抓着穆辞的衣袖摇来摇去，“穆辞……你帮我好不好，你把我抱起来，我就看得见了。”
亏他想得出来。
穆辞算是见识到小孩的多变了，明锐星对他的态度好坏取决于是否有求于他。
见他不为所动，明锐星声音又软一个度，完全是在撒娇：“你之前不是也抱过我了嘛！而且……而且……”
他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像样的理由：“在山上你还说我做得不错，就当是奖励奖励我，不行吗？求求你了。”
又轻轻摇衣袖，“求求你了！”
算了。穆辞对自己说。
“下不为例。”他俯下身，把明锐星抱起来。
“嗯嗯，你人真好，谢谢你啦！”明锐星笑逐颜开。
里头又换了一种把戏，身着异族服饰、披挂琳琅银饰的少女款款登场，班头介绍说，异族有一种秘法，以施法者的舞姿召来蝴蝶，使蝴蝶与之一同起舞，蝶影翩翩。
语毕，班头退下，少女开始表演。
在一旁的其他人为她奏起乐，开始曲调幽怨神秘，渐渐转为高昂，少女的舞步与旋律二者相辅相成，互为表里，舞步愈快，她身上银饰相击声愈清脆，旋律也愈急，三者配合严丝合缝，仿佛音与灵产生了共震。
众人都被她纷飞的裙摆晃花眼。
“快看！”人群中有人喊道。
只见少女的衣袖被甩起，再落下时，身边多出了几抹艳色，姿态灵动。蝴蝶真的被少女的舞姿召来，越来越多聚在她身边，合着她的舞姿。
瑰丽异常的场景。
明锐星看入迷了，没发现自己手里抓住的是穆辞的鬓发，只问他：“你看呀！好漂亮好漂亮！”
没等穆辞叫他放手，他就跟着众人一起鼓掌叫好，自己放开了。
“好！实在太精彩了！”他喊道。
他声音清亮，很容易就能被听见，在人群中辨别出来。少女看向他的方向，对他一笑。
一只粉蝶朝明锐星翩翩地飞过来。
班头说：“看来这蝴蝶很喜欢小友你啊，小友若是愿意，可上前来一起感受这曲彩蝶之舞。”
明锐星闻言十分激动，应道：“好呀好呀！”
说着十分迅速地从穆辞怀里跳出去，跑到台上了。
随后又有几个小孩儿被请到上面。
都玩得相当开心，明锐星在里面是跳得最开心的一个。
一会儿烦忧萎靡，转眼间又欢欢喜喜，穆辞至今仍不知道明锐星是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闹腾。
用来讨彩的钱盘子被递到穆辞眼前，班主对他微笑，意思不言而喻。穆辞默默掏出钱袋，将钱放上去。
班头向他鞠躬：“多谢您嘞！”
明锐星下来时还被递了两个花环在手里。
给他花环的女孩在他耳边说些什么，明锐星听得很认真，还颇为严肃地点了点头。
随后终于走下来，还是蹦蹦跳跳的，拿着花环噔噔噔跑回穆辞身边，“穆辞，我送礼物给你，你低头好不好呀？”
穆辞知道他想做什么，不大想理会，但时至今日，他已经摸清明锐星不依不饶的个性，知道此时自己最好是照做，否则必定又会生出另一番风波。
今日自己已经为他迁就过几次，也不差这一次。
因而他还是按明锐星的话照做。
明锐星踮起脚尖把花环戴到他头上，退开些许，小小的脸上神情严肃，飞快地说了句什么，不是中原话，像哪里的土语。
穆辞皱眉问：“什么？”
“我不能说，”明锐星摇头，指了指远处还在给其他小孩发花环的女孩，“那个姐姐教我的，她说如果告诉别人，就不灵了。”
“好了，现在轮到我了。”他美滋滋地递出剩下的花环，对穆辞说。
“你也要给我戴。”
穆辞不是多话的人，这时却突然想问明锐星有没有在宗门开的学堂里学到一个词，叫得寸进尺。
他发现这个词用来形容明锐星实在是恰如其分。
当然，实际上他只是深深看了明锐星一眼，然后帮他把花环戴上了。
明锐星也自己给自己念了那句听起来就像是在唬弄小孩的咒语。
“可惜一人只能拿两个呢！”回去的路上，他和穆辞说，“不然我还想带多几个回去给门派里的大家。”
他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过去：“常念师兄一个，小莫师姐一个，梧桐师姐一个，段师兄一个，师祖一个。”
“哎呀，我怎么能把镖局的大家忘了，娘、爹，还有还有嗯……”他从左手数到右手，两只手很快都不够他数。
一年来穆辞被他这样吵得够多了，也不觉得烦，和往常一样任他东一句西一句讲下去，好像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只是默默听着。
*
入夜之后，明锐星抱着他厢房里的枕头，用手拍打穆辞的房门，叫道，“穆辞、穆辞。”
富商为他们师徒准备的厢房宽敞豪华，问题也同时出在这里——房间太大了，吹灭蜡烛之后房内暗影重重，有种异样的阴森恐怖，明锐星不太敢一个人睡，所以就跑过来找穆辞了。
穆辞过来开门，他仰起脸。
不用等他说，穆辞就开口：“别说了，进来罢。”
自己竟已习惯这个麻烦精。
穆辞面无表情看着明锐星爬上自己的床，把枕头摆放好，动作极其自然地钻进被窝里。
心底又浮现四个大字：得寸进尺。
熄了烛火，穆辞也躺上去，阖起双眼。
但他没有真的睡着，因为哪怕身处黑暗，穆辞也能察觉明锐星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闭上眼睛，睡觉。”
明锐星却说：“穆辞，你身上好冷。”
刚才盖被子，明锐星碰到了他的手臂，体温很低。
隐约记得，他拿到穆辞佩剑那天也是如此，明明才从温泉中起身，身上却是冷的。
难道其实穆辞连血都是冷的，所以平常对人才这样冷冰冰的吗？明锐星开始思考。
“那又如何？”
“你冷的话，我可以抱着你呀，”明锐星靠近他，小小的手臂贴着穆辞的手臂，隔着有些薄的寝衣，温度传递过去，“这点忙我还是帮得上的。”
“你看！我身上很暖吧，我娘还说我是个小暖炉呐！”他很自豪地说。
不用点灯也知道他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穆辞没有推开他的手臂，也没有睁开眼睛看他，声音平淡如水，道：“睡觉。”
不领情的家伙。
但他也没有生气退回去，反而更抱紧穆辞的手臂。
就当是他花钱请自己和蝴蝶跳舞的报答好了，明锐星想，他可是恩怨分明的。
*
明锐星当晚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是在山上，突然刮了好大的风雪，他躲进了山洞里。
奇怪的是，自己怀里居然抱着一块冰。
为什么不丢掉呢？
明明这么冷。
明锐星仔细看那块冰，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厚厚的冰层之下会有别的东西。
像是……
一颗温暖的、会跳动的心。
所以他想，如果把它留在冰天雪地里，它一定会很寂寞很寂寞。
希望能把它捂得再温暖一点点。
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梦里的明锐星迷迷糊糊地想。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