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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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期（上）】
徽州的古村落有着遗世而独立的安静祥和。
一家有着小院子的青瓦白墙的民宿里，江微正把一筐洗好的菜往屋里搬。她将洗好择干净的菜放在砧板上，细细地码好切好备用。
料理台上整整齐齐码放着整理好的蔬菜、调料和腌渍备用的肉类，电饭锅正在作业，锅里的米饭清香偷偷漫了出来。厨房里小炭炉上架着一个砂锅，热气时不时顶得锅盖左右晃动着轻轻跳跃，并和锅体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江微用毛巾垫着把手揭开锅盖，清醇的香味随着蒸腾的白雾很快弥散开来。
江微拿了个汤勺轻轻搅动了一下砂锅里的汤，里面的排骨和玉米都炖得软烂。放在料理台上的手机响起了新消息提示音，江微起身解锁看了一眼新消息，便立刻把锅盖盖回去，用湿毛巾将锅盖沿着缝隙围了一圈阻隔蒸汽，才揣着手机离开了厨房。
她跨上院门口停着的新自行车，一路从小院子门口的沥青路往村口行去。路两旁是碧油油的菜地，自行车轻快地行驶在田野中，女孩的裙摆随着迎面的微风轻轻飘扬。行至村口，她捏下刹车，而不远的公路上，一辆SUV缓缓停在路边。车门打开，周深下了车，他将一个旅行背包带出，背在肩上，并从后备箱拿出几个塑料袋。
“不是说好了这次轻装出行吗？”江微连忙走上前帮他拿东西。
“家里寄了很多东西过来，我就想带来一些给你也尝尝，”周深笑得憨厚，一个个袋子如数家珍地给她看，“这个是腊肉，这个是洋芋，还有家里做的酱菜……”
“啊天哪，你说我这，还要你拎过来一趟，谢谢叔叔阿姨！辛苦了！麻烦各位了！”江微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又手足无措地像是真的面对周深父母一样对着摄像机鞠了一躬，引得周深忍俊不禁，连连说不用这么客气。
两人把这一大袋子东西小心放入车筐，江微利落地踢开脚撑推着自行车掉了个头：“走吧，咱们赶紧回去，我炉子上还煲着排骨汤呢。”
“就一辆自行车吗？”周深四处张望。
“是还有一辆，但我自己也没法骑两辆过来，”江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事，还好能装下，你就坐后座，我驮得动你。”
“等等，我骑车吧，你坐后面，”周深从她手中接过自行车把手，绕到自行车左边，“你穿的是长裙，骑车不方便还危险。”
江微不禁莞尔：“那你把包给我，我帮你拿着。”
自行车轻快行过田野，路两旁是绿油油的油菜地，路的尽头是层层叠叠青瓦白墙的徽派村落。
“这边种的都是油菜，三四月的时候是花季，路两旁全都是油菜花，可好看了。可惜现在已经五月了，油菜花都开败了。”
“没关系，现在也很好，你看前面的村子，多美啊。”周深的声音轻快愉悦，带着微微的喘息声。
江微扬起嘴角，她侧坐在自行车后座，怀里抱着周深的背包，裙摆和发丝都被微风眷顾，轻轻飘扬在风中。她腾出一只手小心地捏着周深的衣角，悄悄抬起眼看向身旁的周深。他只留了个后背给她，实话讲，他的身形实在算不上健壮，臂膀也并不宽厚，但在她看来他却那么可靠，能挡风遮雨，能撑起天边的穹幕。她恍然有种错觉，似乎他会一直在她身前，就那么坚定地守护在她身边。
车按着江微的指示稳稳停在民宿门口，两人从车上下来，周深将车靠在门后，拎着车筐里满满的心意跟着江微走入民宿。米饭和排骨的清香已弥散在整个厨房里，江微连忙跑入厨房，小心地掀开锅盖看了看里面的情况，见已炖得差不多，她便用隔热垫垫着，小心地将锅端了下来。
“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周深迅速将东西放下，走入厨房仔细看了看桌上的东西。
“不用你做什么啦，我都准备好了，就只剩下炒菜了，”江微站起身，把周深往厨房外面推，“你在外面等着就好，不要打扰我施展厨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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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赶出厨房的周深讪讪地在客厅里走了一圈，一时无所事事的他确实有那么些无所适从。他拿起旅行背包，顺着客厅开始参观起来。
这是一栋老房子改造成的民宿，墙壁被重新修补粉刷过，在外面看着有些斑驳的白墙，里面却完好如新。一楼是客厅、厨房、餐厅、洗手间和一个连着庭院的观景平台，二楼是三个连带着阳台或飘窗的卧室、一个书房，和一个比较大的浴室。其中一个房间门口的衣架上已经挂了江微的衣服，周深便挑了旁边的卧室，将自己的行李放进去。
简单收拾一番后，他透过飘窗看了看外面，庭院并不算大，只有一个凉亭、一个带靠背的秋千、一个放杂物的角落、一个蓄着水的石槽。他下了楼，从楼梯上能看到厨房里的光景，江微正将食材倒入炒锅中，随着哗啦一声响，随着锅铲和铁锅的碰撞，阵阵油香缓缓飘在整个房间里。
她演的戏他几乎都看过。她演过很多角色，有高傲的，有卑微的，有不谙世事的，有运筹帷幄的，有温柔可人的，有英姿飒爽的……每一个角色他都如数家珍，但如这般随意将头发一扎便洗手作羹汤、如此沾染着烟火气的，他却是第一次见。周深的眉眼愈发温柔，他的确是幸运的。这一刻时间仿佛都变慢了，这方寸房屋内仿佛没有摄像头也没有摄像师，只有他们，他真切享受着只属于他们的旅行和约会，享受着只属于他们的生活和人生。
他走入餐厅，开始擦桌子摆放椅子整理桌面，并把煲好的汤和煮好的米饭端上桌。他解开那些装着特产的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分别收拾好放入冰箱或储物柜。
“开饭啦！”不一会儿，厨房那边传来了江微的呼喊，周深立刻走进厨房，帮她将炒好的菜码入盘里端出厨房放到餐桌上。鱼香肉丝加上小炒肉，香甜饱满的米饭配一锅清香的玉米排骨汤，一顿家常饭便做成了。
“你做饭好好吃啊！”周深又夹了一大筷子菜放入碗里，伴着米饭大口吃了下去，“你是很喜欢做饭吗？有没有特意学过？”
“就是练出来的，我是独生女，小时候爸爸经常出差，一年在家里待不了一个月，妈妈下班很晚，我从一年级起，就是自己上下学回家写作业等妈妈回来。妈妈怕她回来太晚我饿肚子，于是就教我做饭，让我每天回家先自己做着吃一点。但妈妈实在是太辛苦了，所以我会得多了，就开始给家里买菜做晚饭。后来我也会跟着视频学学新菜式，有时间就给爸妈做，也给自己做。”
“你做得很好。”面前的人说得云淡风轻，这的确是再稀松平常不足挂齿的往事，甚至比起一些人世间这么大的孩子来说都算不上苦。但周深默默望着她，半晌才开了口，声音竟有些喑哑。
“快吃吧，一会儿凉了。”江微笑了笑，用筷子指指他还剩半碗的饭。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也吃得干干净净，周深主动包下洗碗和整理厨房的活儿，江微便整理好餐桌回到房间。索性也没什么事干，江微干脆直接一头倒在床上，抱着手机看起了视频。
周深那边将碗洗干净码放好。说是要整理厨房，但江微是个会一边做饭一边整理的人，何况她仔细，轮到周深时，基本就只剩下倒垃圾的活儿了。周深将厨余垃圾倒入院门口的垃圾箱，回到厨房擦掉水池上溢出的水。或许一会儿该找她聊聊天？周深蹦跳着出了厨房，在一楼转了转，江微似乎不在一楼，他便小跑着上了楼去找她。
“小微……！”周深兴冲冲地去找她，刚跑到她房间门口便立刻噤了声。江微松松握着手机，侧卧在床上，早已沉沉睡了过去，房间里除了手机里传出的音乐声外，再无别的声音。
准备这么多她也累了吧，周深轻手轻脚地拿了一条薄被子过来，细心地给她盖上并掖好被角。
忽然什么东西“当啷”一声掉了下去。周深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他顺着声音望去，江微的手机倒着扣在地面，而她的右手毫无力道松松垮垮地搭在床沿。
周深松了一口气，上前将手机捡起，音□□过扬声器放出并钻进他的耳朵，他这才听出那视频里播放的是什么。
“五月的风吹在田埂上
童年的梦 给我一双翅膀
从小小的家乡去天空的广场
就好像星星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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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轻快行驶在乡间小路上，周深轻快踩着单车，他的右手边正是广阔的油菜田。
整个村子依山而建，临河而居。一条公路顺着山坡连接村子和外面的世界，而一条河环抱着村子的另外半边，分叉的河道还将原本完整的村落分了开来。村子里临河的那一边随处可见小石桥和宽窄不一的河道，蜿蜒曲折的青石板街和山路，连通了村子里每个人家。
再往前走自行车就不好通行了，周深便将自行车停在路边，自己顺着青石板街向下走去。
村子邻水的这一面要繁华许多，就如同各种影视和书画文学作品里描述过的江南水乡。白墙，是斑驳的白墙，有着雨水冲刷的痕迹，远远看像是挂着一道道浅浅的泪痕；青瓦，是鳞次栉比的青瓦，灰蒙蒙的一片，却整整齐齐严丝合缝足以挡风遮雨。小桥流水，是窄窄的玲珑的石桥和缓缓流淌的碧水；扁舟船夫，是立在船头拿着竹竿撑一叶扁舟的船夫。
周深走过青石板的街道，顺着曲曲折折的河岸路过一户户临着街道的人家或店铺。这里并没有多少商业化的痕迹，沿着河岸的两边大多是普通民居和村民开的小店，游客并没有几个，偶尔见到几个带着小孩搬一条竹椅出来晒太阳的老人。来此写生的美术生倒是很多，一人一个画板或画架，画纸上全是村镇秀丽的景观。
“深深！”有美术生认出他，惊喜地和他打招呼，见他身后跟着扛着摄像机的摄影师便明白了什么，“你们是在录节目吗？什么节目啊都能找到这里来？”
“是录节目，”周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微找的地方，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小微？江微吗？她也在？等等，你们不会是在录那个节目吧？”学生们明白了什么，于是脸上多了几分周深不想看懂的意味深长，“怎么就你自己，她呢？”
“她还在民宿里休息呢，我怕留在民宿会打扰她，所以出来转一转，你们画得都很棒诶，辛苦了辛苦了。”
“那深深可以当我们的模特吗？”其中一个学生笑着逗他。
“那不行，怕你们请不起，”一番话引得大家都笑得开怀，他笑了笑，冲着学生挥挥手告别，“开个玩笑，是我怕她如果醒了会等我太久，我过会儿就回去了，你们加油！要取得好成绩啊！”
船夫撑着船篙，一叶小舟静静从石桥下漂过，周深路过那叶小舟，穿过古朴的水榭长廊。雕花的木窗下，一个老人守在一处小小的摊位旁，那摊位上下整齐地摆着各色漂亮的叫不上名来的花，路过时都能闻到馥郁的芬芳。周深在摊前驻足，凝眸细细观望，老人枯瘦的手拾起架上一串漂亮的白花，像是茉莉，也像是白蔷薇，柔嫩的花瓣甚至还带着水珠，在她指间，就像在枝头绽放。
周深回到民宿时已过三点，他走进院门时，江微正站在窗前捡拾着箩筐里的红枣和桂圆。听见门外有声音，江微才抬起头来，对着刚回来的周深微微一笑：“回来啦？不好意思，本来该带你逛逛的，结果我反而睡着了。怎么样，小镇里的风景还不错吧？”
“特别棒！我在一家店里买了点醪糟，晚上我们可以煮红糖醪糟蛋吃，我还在河边看到一个老婆婆，”周深将一小罐醪糟放在厨房外的小桌上，并把一直藏在身后的东西献宝似的递到她面前，“就从她那边买了这个给你，今天辛苦啦，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他捧着一个编织精美的花环，缠绕的枝叶间，有零零星星的小白花做点缀，漂亮娇美的粉白色花朵，就这么盛开在它们的簇拥中。
他眼里有着温和细碎的期盼的光亮，是让她心底温澜潮生的光亮。她于是稍稍低下头，由着他把花环戴在她头上。
“这花名字是不是叫忘忧草？”江微抬眼向上看去，伸手轻轻触碰那花环。
“就算要有名字，也是忘忧花，”周深笑了笑，小跑着进了厨房，牵着她的衣袖就要带着她走，“走啦，不是说要带我逛逛吗？我路过一家面摊，看他们吃得可香了，晚上在那边吃吧，就别辛苦在民宿做饭了。”
“我醒了之后看你不在，就只能先琢磨点事做了，”江微哑然失笑，由着他牵着往外走，正好她也想出门走走了，“等等，深深，我们带上伞，天气预报说傍晚可能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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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这次没有骑自行车，而是步行至镇上，顺着曲曲折折的羊肠小路一路向山上走去。巷子两旁的民居紧凑而密集，青石板早已被来来往往的脚步磨得光滑，偶尔还能看到斑驳的青苔缀在缝隙间，于是就成了片片灰白中，最显眼的一抹绿。
他们经过肃穆的祠堂，走过破败的私塾旧址，顺着山路一路走至镇子的最高处，往下望，可眺望整个村镇。逛完村镇到这里不过三个多小时，周深的手机和江微的相机里都装满了风景。他们看到了太多素净的、斑驳的、沧桑的古民居错落有致地落脚在整片山野间，举目望去，鳞次栉比，偶尔还能看见一两栋民居上炊烟袅袅，散不去的是浓浓的、动人的人间烟火气。
在这里好像一切都慢下来了：炊烟是慢慢袅袅地随风散去的，河水是慢慢静静地流淌至远方的，老人是慢慢牵着孩子回家的，一碗面的香气也是慢慢钻入鼻腔暖人心的。
在他们逛完镇子吃完一碗面后，窗外果然下起了雨，雨不算大，但雨点打在河面上，也淅淅沥沥地响了一片。雨珠在房檐下串珠成线连成了一道疏疏的雨帘，山阶间的水珠汇集于路两旁，汇成涓涓细流一路向下，再顺着青石板下的小路流入河中。
“我们快回去吧，摄像大哥下着雨去拍摄也不方便。”摄像师们迅速穿好雨衣并给摄像机都罩上了防雨布，两人也不耽搁，撑起伞往回走去。
兴许是为了好看，也可能是这里的特色，两人拿伞时只找到两把油纸伞。油纸伞可能是新做的，份量不轻，打开时还有些费力，撑开后，雨水也冲不去那厚重的桐油味。但在这样一个小镇里撑着一把油纸伞，听着不一样的雨点打在伞面上的声音，也别有一番风味。
因为下雨，天色暗得要早一些，街上已不见什么人，山峦间已亮起了一盏盏灯。水花打湿了江微翩跹的裙角，江微将长裙稍稍提起，正准备加快脚步赶紧回去，却听得周深轻轻惊呼：“小微，你等一下，回头看看。”
她回过头去，这才看到了真的烟雨江南。在傍晚，在飘着雨的时候，这个镇子才展现出它最美的模样。有细雾起于山峦和街巷间，青瓦白墙的房子被雨水洗过后更为清亮。天色渐暗，每家门前的灯笼渐次亮起，河岸两边灯火在雨幕间变得朦胧，昏黄或殷红的光芒漫了一片，倒映在河面上，更显得一条河上潋滟的都是轻柔的一片浮光。
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不愧如此。江微情难自抑地调转脚步，长裙随着她加快的步伐更是飞扬在雨幕中。她登上最近的石桥，撑着油纸伞，透过在她眼前汇集的雨帘，看着眼前这令她神往的烟雨江南。
“我们走吧。”但她还是没有留太久，周深在等着她，摄影师跟了一天现在还遇上下雨，已经很辛苦了。她转过身去，提着裙小心要往石桥下走。
“走吧。”她看到周深把手机收回口袋，向她伸出手迎接她走下石桥。她双脚落到地面上时，周深便慢慢松开了扶着她的手，却并没有完全放开她的手臂，而是从臂弯处松开些许，顺着她的手臂向下重新牵住她的衣袖。两人就这么撑着两把伞，没有牵手，距离却和牵了手没什么区别，就这么安安静静无需多言地，一同往回走。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