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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新的进展 ...

  •   江弋这通电话打得很突兀。

      乔燃刚从训练室出来,褚行昭让她先去休息,说他临时有个文件要改。她正坐在病房外的小阳台上喝水,耳边就听到走廊尽头传来极轻的一句:“确认是他。”

      不属于护工的语气。

      她没刻意偷听,只是回头看了一眼。

      走廊空无一人,褚行昭的房门合着,江弋的身影却在窗影里一闪而过——一如他每次带来不动声色的“噩耗”时那种极致压缩的存在感。

      *

      房门一合,世界像被裁成了两半。

      里面,江弋把一份加密邮件的内容呈在平板上。

      “是他。”他声音不急不缓,面无表情,“褚沂阳。”

      褚行昭没动,只是抬起眼。

      江弋低头:“你之前不是让人查褚怀钧车祸当夜的监控存档么?我顺手挖了深一点。市交通调度局有个老系统数据库,今年彻底清库前,技术组做了个备份。被人扔在仓库里,我今天去拿资料,撞见了。”

      “录像文件确实损毁了,但GPS与现场的通讯信号登记还有。时间点精确到秒。”

      “当时褚怀钧那辆车,是在十秒钟内先断信号、再锁死刹车,然后在一个死区失控撞上护栏的。”

      褚行昭声音低冷:“人为。”

      “是。”江弋点头,“信号干扰设备来源我们也查到了。一家公司的前员工,七年前受雇开发了一个‘近场车载屏蔽系统’,但项目中断。雇主匿名,我们原以为查不到……结果他本人在今年申请破产保护时,写了个供述,说曾受褚怀钧之子褚沂阳所托,提供原型测试版本。”

      “地点与时间正好卡在事故前一个月。”

      *

      室内沉默了很久。

      窗外的风在晃,阳光透过百叶窗打在地毯上,一点点移动着角度。

      “证据线性完整。”江弋将平板扣上,“你现在有他父亲之死的全部链条。”

      “你要怎么用?”

      褚行昭的手指敲着桌面,极缓极轻,一下、两下、三下,像在演算某种时间的节奏。

      他没有立刻回答。

      只是眼神沉得仿佛在回看另一个时空中的那个所谓大哥燃烧的车身。

      ——褚怀钧的死,是家族之争结束的标志,也是这场“继承战”真正开始的起点。

      而现在,他知道那个终结了上一代“正统”的人,是褚沂阳自己。

      *

      好戏要开场了。

      而这场风暴来临之前,世界表面还在继续日常。

      走廊那头,乔燃刚把手里的水杯搁下。

      她回了宿舍,打开电脑,将康复笔记更新到了第43页。

      标题是:【照护角色消失后的依附结构重建】

      她写下的第一句话是:

      “褚行昭已经站起来了,但我并没有因此产生‘轻松’的感觉。”

      “我开始意识到,我对他的‘保护欲’并非完全基于他身体的缺陷,而是一种更深层的心理投射——我需要他的无力感,来让我感觉自己‘是有意义的’。”

      她停了停,又在括号里补了一行:

      (这种动机非常常见,尤其出现在经历过创伤后,需要通过“照顾他人”来维持内在秩序的个体中。)

      她没有继续写下去,而是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沉思。

      这几天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褚行昭站起来了——这本该是一个令人“高兴”的节点,她也确实替他高兴。

      可她内心深处,却像丢失了一个锚点。

      *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有特殊的情感取向。

      她比任何人都更早意识到,她对“残缺”“依赖”“羞耻中的信任”有一种近乎温柔执着的偏爱。可她也一直认为,自己能清楚地分辨——她喜欢的是“人”,不是“残”。

      可当褚行昭开始走路、自己吃饭、自己洗澡之后,她的某种情绪,还是被打乱了。

      不是嫉妒。

      也不是失落。

      而是——一种失去主导权的空落。

      以前她能清楚知道,他需要她:他的每一次翻身、每一次摔倒、每一次排泄,都是在她面前完成的。

      那种依赖感,是她和他之间的联系。

      现在,这个联系被剪断了。

      他走得好,吃得好,恢复得像从来没有倒下过。

      可她,却没有因为他站起来而“安心”。

      她反而更怕——他不再需要她。

      *
      她不是愚蠢,也不脆弱。

      她是心理学专业的学生,从最初的照护记录到行为模式追踪,每一次触碰、每一次反应,她都精确地标记过。

      可那并不妨碍她成为“一个有执念的人”。

      她不是神。

      她是个也有病的人。

      她坐在那里,眼神有些发散,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那个晚上,他浑身是尿,坐在尿垫上,一言不发;她给他清理下身,手背沾着温热的液体,他只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那一瞬的怜惜,不是表演。

      她是真心想接住这个人。

      不是接住他的病,而是接住他的屈辱。

      *

      电脑屏幕上的光闪了闪。

      她又低头敲了一行字:

      “我对他的情感,从未建立在‘他是否完整’的基础上。我爱的,是他选择在最糟糕的时候,不逃开我的手。”

      “现在,他可以站起来了。很好。”

      “但如果有一天,他再摔下去——我还是会抱住他。”

      *

      乔燃再进病房的时候,褚行昭正坐在轮椅上,低头看一张康复数据表。

      这场面在她眼里有点好笑——他早就能走了,却还维持“偶尔用轮椅”的设定,甚至连角度都算得刚刚好,半斜不倚,像一尊有功能障碍的偶像。

      “你那姿势有点太完美了。”她走过来,替他推正膝盖角度,“演过头。”

      “这叫职业素养。”他头也不抬,“万一哪天有人偷拍怎么办。”

      “你现在走路太流畅了,最好自己给自己加点障碍。”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助行训练带,“今晚训练加量。”

      褚行昭这才抬头,盯着那条松紧带,眯眼:“你是不是因为我最近太健康了,有点不适应?”

      乔燃没接他话。

      但她脸上的笑掩不住。

      *

      训练开始的时候,病房没开主灯,只留走廊灯投进来的一道斜光。两人面对面站在训练垫上,褚行昭赤脚,乔燃手里拿着支撑器材,一边调整高度,一边嘴上不忘损他:

      “记得你刚开始练站的时候,跟拼了命一样,最后还骨折了。”

      “那时候药没停。”他低声道。

      “现在都能走了。”她看着他,“但我还是在你后面,你摔我照接。”

      “我知道。”他说,“你一直都在。”

      这话说得很轻,甚至没有情绪起伏,但却让乔燃心里轻轻一缩。

      她忽然想起刚才电脑上还没关掉的那份笔记。

      她写着写着,越写越觉得心虚——因为那不是分析报告,那是她自己的自白。

      “你在训练之外,还给自己开了什么情感功课,是不是太多了点?”

      她笑了一下,没接话。

      但他已经看穿她写笔记的那点事。

      他不是不懂她的情绪。

      只是他愿意给她保留空间。

      这是一种很少见的默契。

      不是避而不谈,而是彼此确认:我知道你在整理我,而你也知道我在等你理清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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