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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残蛊蚀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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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冲刷着祁安脸上的血污,他背着昏迷的温夜仇在蛊林中疾奔。方才祭坛塌陷时,那人用最后内力将他推出地宫,自己却被青铜柱压住右腿。此刻温夜仇左肩的伤口正渗出紫黑毒血,母蛊在他体内躁动的频率越来越急促。
"醒醒!"祁安将人按在榕树气根间,撕开浸透血水的衣料。月光照见温夜仇心口的蛊纹竟生出枝状血丝,正缓慢爬向脖颈——这是母蛊反噬的先兆。
骨笛声突然刺破雨幕。
祁安反手甩出三枚金铃蛊,蛊虫却在半空爆成血雾。十二名黑袍人从树冠跃下,腰间银铃刻着中原皇室的朱雀纹。为首的白衣公子执伞踏过泥泞,伞面绘制的血色凤凰与祁安颈间纹身如出一辙。
"表弟这般狼狈,倒是比画像生动许多。"玉骨折扇挑开祁安额前湿发,露出与棺中圣女一模一样的泪痣,"把母蛊交给为兄,或许还能留你们全尸。"
祁安突然抓住袭向温夜仇的扇刃,鲜血顺着鎏金扇骨滴落。蛰伏在丹田的母蛊被血气唤醒,他眼底泛起妖异红光,方圆十里的蛊虫同时发出尖啸。
"你竟能操控活蛊?"白衣公子疾退三步,袖中飞出七枚追魂钉,"看来温公子没告诉你,当年他屠尽巫族村落时..."
"闭嘴!"
温夜仇的刀光比声音更快,斩落的发丝混着血珠飞溅。祁安趁机催动母蛊,无数毒蛛从腐叶下涌出,将追兵缠成雪白的茧。混乱中温夜仇拽着他坠入湍急暗河,刺骨寒水吞没了所有声响。
......
水底漂浮着发光的蛊虫,祁安看见温夜仇后背的旧伤——那是三年前为他挡箭留下的贯穿伤。记忆如母蛊啃噬神经,零碎片段在眼前闪回:
暴雨倾盆的悬崖边,温夜仇握着他的手将匕首刺入心口:"记住,要笑着当蛊王。"鲜血滴入蛊鼎时,鼎中腾起的凤凰虚影照亮十二峒长老惊惧的脸。
"咳咳..."温夜仇突然呛出血沫,将祁安推上河滩。母蛊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皮肤下鼓起可怖的游走痕迹。祁安扯开衣襟压上他冰凉的唇,用最原始的方式渡入母蛊精气。
纠缠的蛊纹在两人肌肤间流转,温夜仇翻身将人按在潮湿的砂石上。他咬破祁安锁骨处的凤凰纹,血腥味激得母蛊发出欢愉的震颤:"当年老蛊王给你种的根本不是共生蛊..."
骤亮的火光打断了他的话,对岸山崖上赫然出现千蛊峒的图腾旗。大巫祝的骨杖指向他们藏身的河湾:"叛徒祁安私通中原,放箭!"
浸过蛊毒的箭雨铺天盖地射来,温夜仇挥刀筑起屏障。祁安突然握住他持刀的手,引着刀刃刺入自己心口。温夜仇目眦欲裂:"你疯了?!"
"母蛊现世需要饲主心头血。"祁安笑得像三年前那个雨夜,握着刀柄又往里送了三寸,"哥哥,这次换我教你。"
鲜血滴入河水的刹那,整条暗河沸腾如蛊鼎。数万只萤蛊破水而出,在空中聚合成巨大的血色凤凰。祁安的白发在狂风中散开,眼角蔓延出凤凰尾羽般的赤纹。追兵射出的毒箭调转方向,将崖边的图腾旗射成筛子。
温夜仇的刀当啷落地,他终于看清祁安锁骨下的旧伤——根本不是匕首痕迹,而是被人活生生剜去蛊纹的疤痕。
"当年你被种下的是子母连心蛊。"祁安指尖抚过他心口跳动的蛊纹,"我若不死,母蛊永远不能真正觉醒。"他转身面向惊恐的追兵,萤蛊在他掌心凝成长弓,"但现在,该讨债了。"
......
黎明时分,祁安跪在满地血泊中给最后一名追兵补刀。白衣公子的玉骨折伞斜插在尸体堆上,伞面凤凰被血染得愈发妖冶。温夜仇沉默地替他包扎心口贯穿伤,却发现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你早该告诉我真相。"温夜仇突然攥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腕骨,"三年前你故意激我叛逃,就为独自承受蛊王反噬?"
祁安垂眸看着两人交缠的蛊纹,想起地宫里那些破碎的陶罐。每个蛊王容器活不过三年,而他已经撑到第一千零九十八天。
"当年圣女盗走母蛊时,用双生子做了活人蛊皿。"他摘下落满血珠的银饰,"你被温家带走时,长老们挖了我的本命蛊填补封印。"颈间疤痕在晨光中狰狞如蜈蚣,"所以母蛊选中我,不是天命,是人为。"
温夜仇突然扯开自己衣襟,心口蛊纹竟与祁安的疤痕完全重合。他引着祁安的手按在剧烈跳动的心脏上:"所以这些年噬心的痛,都是你在代我承受?"
林间忽然惊起飞鸟,幸存的追魂使正在逼近。祁安将母蛊精气渡入温夜仇体内,金铃蛊链在对方腕上缠成死结:"出蛊林往西三十里有座废弃驿站,我们在..."
利刃破空声骤起,十二枚追魂钉封住所有退路。白衣公子从树后转出,完好无损的模样证明方才杀的只是替身。他手中玉珏与圣女棺中之物成对,此刻正发出诡异共鸣。
"好表弟,你猜温公子为何能突破蛊林禁制?"他笑着捏碎玉珏,温夜仇突然痛苦跪地,后颈浮现出完整的追魂印,"三年前他来找你时,这里..."指尖点在自己太阳穴,"早就被种下傀儡蛊了。"
祁安的金蚕丝缠上白衣公子脖颈的瞬间,温夜仇的刀也架上了他的咽喉。母蛊在两人体内疯狂冲撞,祁安看着温夜仇空洞的眼睛,终于明白那些深夜突然消失的温柔从何而来。
"杀了他。"白衣公子吹响骨笛,"你可是中原武林最利的刀。"
温夜仇的刀锋割破祁安脖颈的刹那,母蛊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啸。祁安任由鲜血浸透前襟,伸手拥抱住颤抖的刀客:"哥,你该醒了。"
插在尸体堆上的玉骨折伞突然爆开,藏在伞骨中的母蛊残片射入温夜仇眉心。无数记忆碎片如利刃刺入脑海,他看见三年前的自己跪在老蛊王面前,任由对方将傀儡蛊种入颅骨。
"护好阿沅..."这是他失去意识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祁安趁机将全部母蛊之力注入温夜仇体内,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回墨色。白衣公子见状欲逃,却被暴涨的蛊藤贯穿心口。温夜仇在血雨中接住坠落的祁安,发现他心口的贯穿伤再也无法愈合。
"驿站地下...有圣女留下的..."祁安攥着他衣襟咳出血沫,"记住,你才是...真正的..."
追魂使的号角声响彻蛊林,温夜仇抱起逐渐冰冷的人影冲向密林深处。祁安颈间的凤凰纹正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温夜仇心口愈发炽烈的蛊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