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迟来十年的约定（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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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曾说，魔术是骗人的把戏，它的精彩仅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但问哥却说，即便如此，也依然有人甘心被骗。
记得他当时追问了句为什么，问哥却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他踩在高楼建筑的房顶，垂眸看着在晨雾中尚有些许迷离的景色，鳞次栉比的房屋在雾中被勾勒成一幅抽象的油画。
深秋刮来的风有些刺骨，已然有了步入冬季的趋势。
冻得微红的手攥紧了袖口，向前一步，鞋尖岌岌可危的停在建筑临界边缘，然而他的神情一丝未变，那是一种呆滞又麻木的表情。
“可我现在好像明白了。”燕之添嘴角勾起，尽管这个微笑，无比生硬，“他们愿意被骗的原因。”
他抬起步子，身子前倾，风刮着脸，身躯在急速坠落，心里却在异常平静的倒数：
“6、5、4……”
他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问哥，这一次，你还会来救我吗。
“3、2、1、0………”
一股凉意从眼角落下，只来得及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哽咽，在一阵四肢百骸断裂的蔓延剧痛中眼前一黑，张口呛出血沫，地上的血泊映着他的身影。
空中虚无的叹息被秋风卷去，徒留千言万语道不尽的悲哀。
与此同时，一个机械无机质的声音蓦地在神识散尽的最后一刻响起：
[叮——！灵魂重塑进度百分之十八、百分之十九、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九十八、百分之九十九、百分之百]
[灵魂重塑完成]
耳畔滋滋响着电子混音，在人听来颇具割裂感。
[欢迎来到快穿系统中央白星室，第10086位自杀者]
燕之添倏地睁开眼睛，第一反应便是诧异于自己还活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不住用目光巡视四周，掠过一位又一位陌生的面孔，由起先的期待转变为落寞，额角刘海掩住双眸，低声自嘲：“也是，怎么可能是问哥呢。”
“哇，好罕见啊，新人吗？”
燕之添闻声抬头，面前是一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
看了好一会儿，燕之添又移开目光。
见他不理会自己，少年也丝毫不尴尬，继续视若无睹的自说自话：“这里已经五年没有新人来了，不过这也是个好兆头，好好在现世活着，何必想不开呢？不过就算来了，我们也不会排斥你的，大家都同病相怜，因各种难言的苦衷或是不堪疾病的折磨，而在这里齐聚一堂，我是奚戎，代大家欢迎你加入这个大家庭。”
见他仍是不开口，奚戎不禁苦口婆心地劝说：“哎呀，你长这么好看，却是个闷花瓶，这样大家是不会喜欢你的……”
“不喜欢又怎样？我又没让他们喜欢。”抬眸静静看了他半晌，燕之添语调毫无起伏地开口，“还有，能请你闭嘴吗？很吵。”
“啊，哦。”奚戎讪讪闭嘴。
耳边终于清静，他也从方才的死亡冲击中缓过来，鉴于这几年的丰富经历，不论遇上什么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情，他都能平静而面不改色的应对。
现在紧要之事便是搞清楚自己的状况，从他现在的情况来看，自己更类似于那种因死亡而需自救的快穿者。
他读得小说不少，脑海迅速地把各式快穿小说中的要点复盘了一遍，推导的结果便是自己也理应配有一个系统，以快穿多个世界完成攻略为任务，并且完成后应该是所有小说中共有的选择，诸如重生，回到过去，转世等等。
真是毫无新意，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忽地一股力道压在自己肩膀，自失神中缓过头来，对上一双浅栗色的眸子。
眼里盛着温柔，几乎要让人溺在这温柔海里。
燕之添有一瞬恍惚，这眼神真的很像问哥。
可一瞅脸，压根不像。
燕之添愈发烦躁，这些人就没点眼力见吗，一个个都上赶着招惹自己。
“你——”
“我……”
两人的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燕之添也懒得争辩，便让他先说。
“燕先生你好，我是您随机配对的 AI系统。”
燕之添终于换了个表情，这就是他的系统？怎么感觉和真人一模一样？
“那你，”燕之添挠了下头发，有些不自在，“叫什么？”
来人回答得不卑不亢：“我的编号是VR0429，您想叫什么都行，宿主掌有取名权。”
“白爻，这名字成吗？”
“当然。”
“既然你也是系统，”燕之添故作不经意地问：“你知道问星白吗？”
白爻沉吟片刻，“他是所有快穿AI系统中的佼佼者，燕先生与他相识吗？”
不仅相识，还相爱过。
燕之添在心里想着没有说出声，他并不热衷于把自己的事分享给别人。
首先，别人不可信，其次，这是独属于他的秘密。
“话说回来，问先生还是我前辈呢。”白爻微笑说：“曾有幸见过他一次，不过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五年前……
他和问星白也是在五年前初遇的。因为以前发生的一些事，他虽身为魔术师，却无法在表演时给观众提供积极的情绪价值。在魔术界，魔术师使命便是能够让观众在观看表演时暂时忘却负面情绪沉沦在魔术师表情兼肢体语言所展现的奇迹中。
毫无疑义，他连最基本的门槛都没有碰到。
再加之网络上有匿名者倾泻出关于他的负面信息，杀害自己父亲，母亲自缢，精神方面不稳定，有暴力倾向。
看到这些，以前还追着他的颜粉也纷纷跟风就是雨，由颜转黑，在论坛上用过激言语抨击。
他有情感障碍，无法与人感同身受，在别人看来潸然泪下的感动片段，在他看来心里起不了一丝波澜。
因他性情所致，所有人对他都渐渐疏远，到最后避之不及。
……
问星白曾口口声声说要教会他温柔，却在一个月前只字未言，不辞而别。
现在对于问哥的情感，要说恨，低到尘埃，要说爱，简直深到刻骨。
问星白教他待人要善意，他努力入了门，却在他走后，一朝回到解放前。
那微不足道的善意，不足以撑起别人对自己的恶意，所以对他来说，比起去做那个怯弱无能的受害者，倒不如站起来去做那个恶人。
以恶制恶，以毒攻毒。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
温柔善良什么的都是浮云，连一块津巴布韦币都不值。
[维度异空间]
伴随一道厉光，空中出现一个高达两米的裂缝，一个颀长的人形从中缓步走出，头发是浓重的墨黑，眉眼精致，瞳孔是琥珀色的金黄，皮肤掺着病态的苍白，身上着装着系统统一穿的特制白色实验服，胸前系着铭牌清楚刻着VR001。
“星白，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黑暗覆着的墙角处，倚着一个人，他微微抬起头，银发被阴影染成了黑色，“难得，终于舍得回来了？”
待空间裂缝关闭，迎着黑暗看向声源，他们皆是AI系统，都具备基本的夜视功能，所以在这种暗度下看清彼此自然不在话下。
问星白笑意很淡，“庭濯，好久不见。”
“既然你被主神叫回来，寒暄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庭濯放轻声音提醒，“小心主神。”
问星白颔首致意，刚抬步要走，却又听庭濯道：“之添那边不用担心，陪伴他的是429。”
429吗？
问星白郑重开口：“代我说句谢谢。”
“这有什么？大伙都是兄弟，倒是你。”语气微顿，庭濯默了几息，“计划会照旧进行，倘若你这边出了问题，我们会想办法接应。”
“不必。”问星白脸上依旧带着笑，“我若出了意外，把我摘除计划。”
庭濯睁大眼睛，“这怎么可以……！？”
“庭濯。”问星白看他，“铺垫了二十年的计划，不能因我一人功亏一篑。”
“可星白你……”庭濯蹙起眉，思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们没什么在意的人，所以无所顾忌，但星白你不一样，你出了问题，要让燕之添怎么办？”
“我记得所有任务完成，不论是重生还是转世，都有一次洗掉记忆的机会。”问星白眸光微黯，“倘若真有这么一天，记得替我劝劝他。”
庭濯彻彻底底噎了一下，竟然连心爱的人都无法打动他么？
既然能这么轻易放手，那当初为什么还要执意留下，不惜被主神注意，不惜忍受蚀骨之痛，也要留在燕之添身边呢？
就算庭濯把这问题问出口，问星白也不会给予回答，因为答案连他自己都不甚知晓，他心中所谓的执念，究竟是什么。
[1314号Earth白星室]
[哔——！休息时间已过，新世界生成，各位快穿者请做好跃迁准备]
见燕之添表情有些懵，白爻尽职尽责的解说：“每当你们完成一个任务，为防止你们心态崩裂或是带伤劳作，会有个过渡段，换言之，就是给你们调整状态的时间，共有四小时。”
“这段时间不论你们做什么，只要不触及法禁，执法AI一概不管。而这四个小时，正好给下一个任务提供了充足的生成时间。一般来说，世界分成三域，一域是普通副本，二域是中难度副本，而三域则是死亡级副本。相应地，去了第三域复返的人一般都会被宽限更长的休整时间。”
“死亡级副本。”燕之添指腹摩挲着指尖，“包括哪些？”
“包括但不限于无限流，末世，混沌。”
燕之添呆了片刻，“混沌是什么东西？”
“不清楚，总之去了混沌的人至今无人生还。”白爻耸了耸肩。
“那么一般会在什么情况下会触发死亡副本呢？”燕之添谨慎地问。
“在完成六个八星以上的任务副本后，会自动触发一个死亡副本。”
“但触发的是哪一个，无人知晓。”
燕之添沉默了，这问了还不如不问，现在压力更上一层楼了。
[叮，传送机制启动]
白爻引着燕之添走到一处疑似井盖却又闪着波光粼粼水潭的地面。
“这是快穿潭，你一踩上去就会被卷入副本世界中。”
“快穿潭……”燕之添喃喃，一时没有动作，眼角余光瞥见其他人入潭后，这才向前挪了一步。
“那个，虽然不知道你叫什么，但听429叫你燕先生，那我就暂且自作多情称呼你为燕了。”一旁的奚戎也还没下潭，对他笑道：“那么，燕，祝你好运。”
像是没想到被自己刚才那样对待，还能继续温柔对自己，燕之添怔了怔，垂睫不去看他，低低嗯了声。
奚戎对他笑了笑，也不知听没听到。
扑通一声，快穿潭溅起能量体水花。伫立在奚戎潭旁的系统目光先是是掠过燕之添，再落在白爻身上，眸子沉了沉，说不出什么意味，却也只道：“保重。”
白爻点头：“你也是。”
继而跃进潭中。
燕之添默默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动身步入潭中。
在一阵踩在云端的失重，微眩的异样感觉中醒过来。
“哪个不长眼的？这么一个大活人站这看不见吗？冲这么快是急着投胎还是分赃啊？”
“抱歉同学，真的抱歉，我们不是故意的……”
耳旁传来嘈杂的喧闹，争论辩驳声，一阵高过一阵。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迟来十年的约定（一）